听见隔壁关卷帘门的响声,蔚摇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知道今天不会再有客人来了。
她拍拍身上的木屑,准时锁门关店。
天上飘了点小雨,耳边只有脚踩进积水的响声。蔚摇低头思索怎么才能弄来这个月的房租,身子仅凭肌肉记忆绕进一条小巷。
下一秒,她狐疑地抬头。
感觉有些不对劲。
每晚都会亮着光迎接她的24小时便利店没有如期而至,眼前的旧城区小巷被替换成一条陌生的丛林小道。
路上零散地站着五个人,听见声响,全都转过来盯着她的脸。
蔚摇有些沉默。她试探地退后两步,转身,看见来路只剩一片黑暗。
不太妙。
蔚摇认命地上前,开口问道:“这是哪儿?”
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短发男人看了天一眼,解释道:“雨要下大了,先走,等会儿再说。”
蔚摇直觉不对,但比起前路,后面的绰绰黑影给她的感觉更加恶劣,回去肯定不是好的选择。
她低头打量自己,很好,和往常一样的穷酸,对面应该不是来骗钱的。
她放心地跟上了大部队。
雨逐渐下大了,掩去众人深陷泥泞的脚步声,一时间,世间除了雨声似乎皆是寂然。
众人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小路尽头,那被层层叠叠的山林掩藏起来的房子才终于显现。
蔚摇在雨水的冲击下勉强抬起眼,雨雾中,面前的红光显得如此刺眼:
福顺客栈
四个大字在雨中摇摇晃晃,窗户纸里映出的火光不太稳定地闪烁着,整个店面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
屋前有一条不窄的河道,看起来是新挖的,正把源源不断的雨水引至山崖,汹涌而下。
领头的男子走近,用脚试探地踩了踩,皱了皱眉,说道:
“两岸的土太松了,水太急,直接跳容易被冲走,架桥也不稳当。得找其他的过去方法。”
队里几人试图朝对面大声呼喊,无奈雨声太大,大家只能看见客栈里的人影映在窗户纸上,却没有一个人出门查看。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蔚摇默默走到他们边上,举起了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节藤蔓,就挂在路边的树上,看起来长度合适,就好像是刻意给他们留的。刚刚几人朝对面呼喊时,她一直默默缩在后面,用刀把上面的毛刺剃得干干净净,留下一些大的疙瘩没割方便抓握。
道具师的工具一直都是随身携带的。
领头男人沉默了,他没想到答案居然近在眼前。
他边上的长发男眼睛一亮,走过来检查一下,遗憾道:“不行,我们没有办法把它系在对面。”
蔚摇听罢,果断从边上的树上折下一根粗枝条。
感谢这场大雨,树枝大多摇摇欲坠,折起来毫不费力。
她把手伸到后腰的皮包,勾出一把小刀,寒光乍起,吓得长发男猛得退后一步。
她对着材料随意比划两下,干净利落地下刀,枝条在她修长的指尖灵活地翻飞,几下就变成了均匀的木片,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接着,蔚摇手腕一转,伴随着一个漂亮的刀花,她的刀尖在木条中间精准钻出一个孔洞,撤出来时又顺手在两边各勾出一个凹槽。蔚摇有些嫌弃地看着眼前的粗糙半成品,叹了口气,解下自己的头绳卡进凹槽。
简单的发射器,搞定。
蔚摇听见一声嗤笑,抬头一看是个黄毛,刚才在河边就属他喊得最响。
男人见她看过来,讥讽道:“这么小的弩箭,我一只手就能掰断,你不会就想凭这个把藤蔓射到对面树上吧?”
蔚摇没理他。她蹲下身,从削下的边角料里挑了根细长的,穿进木片中心的孔洞,略微眯眼,崩紧头绳。
“咻!”
树枝稳稳当当地插进了对面的窗户纸里,不偏不倚。
对面显然被吓到了,映在窗户纸上的人影顿时骚动起来。不久后有人打开了大门,看见蔚摇一行人,急匆匆地赶过来。
接下来事情就很简单了。
蔚摇在藤蔓一头绑上石头,甩到对面,客栈里的人把它牢牢地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六个人依次攀着藤蔓,有惊无险地过了水沟。
领头的男人看起来有些意外,他拍了拍蔚摇的肩道:“厉害。”
蔚摇摆了摆手:“随手之作,粗糙得很。”
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他可不单单指的是这个。在这么大的风下稳定射击,可不是“随手”能办到的事。
他识趣地没说什么,上前和客栈的人交谈。
黄毛是最后一个落地的。
蔚摇把头发重新绑好,背对着人摊了摊手。
不顾背后人一阵青一阵白的脸色,她转身走进客栈。
经历一晚上的奔波总算是到了干燥的环境,众人都长舒一口气,队伍里年纪最小的女生更是直接瘫倒在地。
店小二关上门,磅礴的雨声瞬间被隔绝在外。
蔚摇的耳朵总算是解放了。
但直到裹着毯子,捧着热水坐在火盆前时,她的思绪才完全解冻,茫然地回想自己一晚上的经历,后知后觉感到迷惑。
太荒诞了。
自己不会是被拐了吧。
喝一口热水,蔚摇听见身后传来交谈的声音,半晌,领头的男子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胖胖的男人。
“这是客栈的福老板”男人介绍道,“福老板答应为我们提供三天的免费食宿,大家可以暂时安顿下来。”
胖胖的福老板忙不迭鞠了一躬,显得很抱歉:“各位客官,真不好意思,这三天后有一商队要来,实在是空不出房间。”
他接着笑眯眯地递给大家三把钥匙:“两人一间,火盆都生上了。走廊尽头是浴池,大家赶紧洗个澡,好好休息一晚。”
众人连连应下,看福老板转身离开。
门口的男人关上门,贴着门听了一会儿,确认脚步声越来越远,回头坐下,开门见山地自我介绍:
“我叫贺徉。”他又指了指之前的长发男子的男子,“他是唐向澄,和我一个公会的玩家。”
唐向澄歪了下脑袋,笑眯眯地冲众人摆了摆手。
贺徉停下来喝了一口热水,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四个有很多问题,问吧。”
蔚摇左手边的飒爽姐姐率先开口:“这是哪儿?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里世界‘,区别于我们现实的‘表世界’,你们可以把这儿理解成一个游戏,我和向澄是老玩家,你们是因为倒霉被选中的新玩家。”
“怎么才能离开?”
“游戏通关后我们会被传送到游戏大厅,你可以在那里传送回现实。”贺徉轻车熟路,看来已经回答过很多遍这样的问题了。
男人停顿一下,轻描淡写道。
“但我劝你们别考虑那么远的事,毕竟你们可能根本活不到那时候。”
这句话蕴含的信息量有点大,众人难得安静下来,慢慢消化整件事。
蔚摇打破了沉默,她举起手,微微皱眉:“只有惩罚、没有奖励?”
“这个当然有。”贺徉秒答,“玩家通关能获得丰厚的积分奖励,奖励兑换范围涵盖里世界和外世界。异能,道具,药品......都可以换”
“那能换钱吗?”蔚摇弱弱开口道。
唐向澄和贺徉同时呛了一口。
“能是能,但是不建议。”贺徉慎重地开口:“积分可比钱贵重多了。”
蔚摇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异能什么的太远了,但是交房租可是迫在眉睫的事儿。
有了蔚摇问的奇怪问题打头,贺徉又零零散散地答了几个不着调的问题,他看着大家各异的神色,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见鬼,二星副本怎么会一次来四个新人。
这边贺徉还在思考,斟酌怎么用语言安慰新人,那边黄毛大抵是终于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人也硬气了,梗着脖子嘴硬道:
“什么里世界外世界的,别在这里装神弄鬼,想骗老子,没门!”
他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青龙刺青,作势要走:“老子是信了你的邪才来这里——”
话还没说完,贺徉轻飘飘地抬眼,黄毛直接惨叫一声,众人眼睁睁看着他伸向门把的手生硬地改变方向,用力甩向自己的脸颊。
“啪!”
黄毛捂住脸,原地踉跄两步,跌坐在地。
贺徉站在他正前方,居高岭下地看着他。
“我说过,听我的。”他冷冷开口。
“不用太羡慕。”唐向澄的声音从黄毛身后传来,脸上的笑容不似作假,“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异能展示,只要你们努力通关游戏,攒够积分......这些都会有的。”
黄毛脸上挂不住,但刚刚那一波属实是颠覆了他的认知,虽然内心不服,身子还是悻悻地坐了回去。
经这一遭,众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贺徉见自己杀鸡儆猴的效果达成,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承诺:“只要你们肯配合我,我会给你们一定程度的保护,大家尽量一起通关。”
听到有经验的人的保证,众人点头如捣蒜,争先恐后地表达忠心。贺徉摆摆手制止,开始分配钥匙。
“今晚是不会发任务了,大家都早点休息。”
贺徉和唐向澄自然是一间,那个年纪小的女孩在剩下人里看了一圈,果断抱了飒爽姐姐的大腿,蔚摇只能和黄毛分到一把钥匙。
当然,鉴于刚才黄毛的表现,贺徉直接把钥匙交到了她的手里。
蔚摇没什么意见,毕竟在这么个可能会死的情境下,讲究男女有别就是多少有点矫情了。她蹲在房间的火盆前,打算烤干头发上的水再睡觉。
黄毛刚才的怒气没发泄完,一进房间就开始骂骂咧咧,嫌弃木板床硬,被子潮湿发霉,一边骂还一边恶狠狠地看向蔚摇。
蔚摇饶有兴致地看他发泄怒气,慢悠悠地开口:“贺徉他们就住在隔壁。”
黄毛面色一僵,下一秒,仿佛验证蔚摇的说法,墙壁上传来咚咚的敲击声。贺徉威严的声音传来:“不要吵。”
黄毛脸色发红发紫,半晌,低头压着音量呸了一声,但又感觉这样安静下来实在太窝囊,便打开了门,转身威胁蔚摇道:“我去洗澡,你不许睡,等会给我开门。”
蔚摇打了个哈欠答应了他。
整间客栈此时已经陷入寂静。风从一些不知名的地方钻进来,吹得走廊里的烛火摇摇晃晃。纵使黄毛是个无神论者,此时心里也有些发毛。
他走到一半才想起自己没有换洗衣服,甚至连洗漱用品也没有。他四处张望,看见一间屋子门半掩着,便随意推门而入。
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红木桌子,桌子前有些新鲜的果品,还有一碗看起来已经凝固发白了的肉汤。三炷香平静地烧着,烟雾盘旋在后面白布的上方。这间屋子里没有风,两边的烛火却不停闪烁着,映在墙上的并非暖黄色的光晕,而是红艳艳的一片,如同鲜血。
黄毛随意瞥了两眼,上前揭开了那块白布。
白布下是一尊神像。神像的脸有些模糊,身上覆着大块的暗红色的斑迹,像是锈了。黄毛不甚在意,无非是开店的供奉个财神爷,只看一眼就移开了视线,黏在盖神像的白布上。
这布倒不错,颜色雪白,手感柔软,可以拿来擦身子。
他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背后,他没看到的地方,房内的蜡烛陡然熄灭。神像隐藏进黑暗中,整个房间乍一看变得空空荡荡。
……
两个女孩的房间
两人刚结束自我介绍。飒爽的姐姐名叫邓茂安,在一所高中当体育老师,说是找夜宵时进来的。
另一个女孩比较谨慎,只说了自己姓熊。她是个高中生,在晚自习回家路上遭遇了这等飞来横祸。
得知对方是学生后,邓老师职业本能马上被唤醒,对对方嘘寒问暖。两人都睡不着觉,索性钻进了一床被子,压低声音说悄悄话。
话没讲两句,敲门声响了起来,邓茂安胆子大,直起身问了一句:“谁啊。”
“我。”贺徉开口,“出来,可能出事了。”
两人对视一眼,麻溜起身开门,门外的贺徉退后一步,让蔚摇把脸露了出来。
“黄毛去洗澡,快一个小时了还没回来。”蔚摇言简意赅。
她越等越觉得不对劲,心再大的人也不能在这时候有闲心享受泡澡。
众人走到浴室门口,几米外就感到铺面而来的热浪。
贺徉面色凝重,伸手阻止众人继续前进,唐向澄则向前,一脚踢开了摇摇欲坠的木门。
白花花的蒸汽噌地冒了出来。
蔚摇一时被熏得睁不开眼,待脸上的热度散去,她才定睛看向门内。
浴室正中央躺着一只木盆。一具干瘪的身躯正毫无生机地浮在水面上。
他浑身通红,目眦欲裂,身上不断冒着蒸汽。浴桶里的水无火沸腾着,推动着躯体上下浮动。
白色的蒸汽里,一团黄色的头发正软趴趴贴在那身躯头上,昭示着主人的身份。
里世界,第一日夜,黄毛死了。
放放新文预收《我全家都是诡异NPC [无限]》
方影秋是一名科塔尔综合症患者,简单来说就是她虽然活着,但坚定认为自己死了。
一直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她意外进入了惊惧人生。
这里危机四伏,恐怖怪谈堆叠起无数令人闻风丧胆的小世界,逼迫所有人一遍遍闯关。玩家们大多朝不保夕,惶惶不可终日。
刚进入游戏的方影秋嗅了一口混杂着死亡气息的空气,听着周围昭示着死期将至的哀嚎,转身抱上窜出来试图吓人的红嫁衣姐姐。
真好啊,就像回到了家一样美好。
看着面前女孩依恋的样子,因丧子之痛成为女鬼的npc:“......!!!”
救命,母爱泛滥!
……
游戏里。
玩家A:“啊啊啊注意左侧方位!那里有一只千年僵尸正在爬窗!”
从慈祥僵尸手中接过散发着洗衣粉香味寿衣的方影秋:“没事,单纯是我姥怕我冷。”
玩家B:“天花板上有吊死鬼啊啊啊快往楼下跑!”
方影秋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别怕,只是我哥在健身。”
玩家C:“饥荒副本碰到饿死鬼,完蛋了我们一定会变成他口粮的呜呜呜——”
紧接着,饿得走不动道的众玩家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饿死鬼打开了装着粮食的饭盆。
方影秋:“哇!谢谢爸爸!”
众玩家:“???”
众玩家:“!!!”
玩家D:“这回是真要死了……被A级boss围堵着到绝境就算了,S级副本boss红嫁衣居然也串到了这个副本,还大声喊着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一看就是暴走了呜呜呜——”
方影秋轻轻咳了两声。
玩家A:“该不会……”
玩家B:“莫不是……”
玩家C:“难道你……”
方影秋:“对不起,我就是她口中的那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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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福顺客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