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恋人中也君 第45章 C045

荧幕里的川名绫子正跟本乡风太被上下车的汹涌人潮挤到一块儿, 后背贴着人家前胸, 羞得满面通红。zuowenbolan

荧幕外的川名绫子同样低着头红着脸, 却不是因为害羞。

而是被气的。

都说电影院是个适合发生点儿什么的地方。狭窄隐秘而昏暗，好藏秘密。

中也的话却比监控还管用，一句“我没洗手”，直接把她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全赶跑了。

还挺牛。

绫子把嘴里的塑料吸管想象成中也的手指，恨恨咬下去, 像是不解气似的, 又用虎牙尖拨楞两下。

这会儿, 中也又恢复了全神贯注的观影模式, 心无旁骛。

绫子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垂头开始摁。

她看到经纪人发来的消息。

大意是说，冈山寿夫工作室正在筹备接档《东京二十四小时》的新剧, 那个冷面毒舌导演已经联系到CODE娱乐，指名要让绫子演女主角。

绫子回了串问号过去：「你说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冈山导演吗？」

本乡早纪：「不然呢？」

绫子：「……」

下周就是《东京二十四小时》的大结局, 按理说, 绫子的戏份早该在第六集就全部杀青。无奈观众呼声太高，编剧只能为她在结局多加五分钟戏份, 算是回馈观众的彩蛋。

绫子抱住手机震惊半天，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她点开输入框继续敲字：「冈山导演有透露女主的角色设定吗？」

本乡：「嗯，是个精神分裂症」

绫子：「……」

绫子好像突然就明白冈山大佬为什么会指名要自己了。

看来她在《东京二十四小时》里对藤原美香的演绎得到了大佬的充分肯定。

在冈山寿夫心里，她已经成了扮演心理变态的不二人选。

绫子竟一时不知该开心还是难过。

本乡：「冈山工作室那边说了，敲下更多细节后会把本子发给我们。」

绫子在简短回复之后摁灭手机屏，刚把注意力从与经纪人的对话中剥离出来, 周围窸窸窣窣的动静便顺势在耳膜上扩散开。

绫子抬抬眼，重新看回电影荧幕。

果然。

剧情演到女主家养了十四年的金毛犬得病去世了。

作为不折不扣的无脑甜电影，全片唯一的虐点只有这短短一段儿。

主角还不是少年和少女。

而是少女和一条狗。

每场宣传式，她都能在这段听见观众们擤鼻子翻手帕抽纸巾的声音。

这间放映厅同样不例外。

这会儿，绫子又听见隔壁那对小情侣腻歪到极点的对话。

女：“看得我好难受哦，我不敢养狗狗了，送走狗狗的过程太痛苦了呜呜呜。”

男：“不哭不哭哦，不养就不养，都听你的。”

女：“可是狗狗真的好可爱，我超喜欢柯基，秋田也好萌。”

男：“那我陪你一起养，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有我一直陪着你。”

“……”

绫子终于忍无可忍。

她勾过头，手伸过中也面前，拍了拍那男人右侧的扶手：“你们能不能小点儿声？”

“啊……抱歉。”道歉得还挺快。

再一转眼，绫子正对上中也似笑非笑的神色。

中也盯着她，半晌，脸凑过来，呼出的气息均匀铺散在她耳后。

他问：“你喜欢狗吗？”

绫子呆了呆：“还……行吧。”

“喜欢什么品种的？”

为了不让人听见，中也把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喉咙眼里摩擦得沙哑，再顺着呼吸一丝一缕吐出来。

绫子被中也在耳朵根撩起滚烫的热度。

她心猿意马地“嗯”两声：“……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胖点儿就行。”

绫子表面看着淡定，实际已经陷入了说话不过大脑啥都听不进去双耳嗡嗡作响的混乱状态。

不料，她刚一答应完，中也便把头收了回去。

男人坐得正端得直，对自己在小姑娘心底掠起惊涛骇浪又坐视不理的渣男行为毫无自觉。

绫子有点儿受不了了。

她伸手，把男友的脸勾过来面向自己，圆眼儿一眯：“坐在边上的女朋友你不爱看，偏要在平面里看她跟别的男人谈恋爱？”

“……”

中也一顿。

他摁住绫子的头顶，把她的小脸对向荧屏：“没关系，我原谅你。”

绫子尝试着挣扎两下，却发现中也还用肩膀抵住了自己，手也压得用力，明摆着不让她动弹。

绫子突然觉得诡异。

她不禁脑补出中也搬来两把椅子拉着她一同观看偷晴监控的场景，画面里的女主角还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影片临近尾声，这种诡异的情绪犹如鬼火般越烧越旺。

这会儿，男女主角已经在圣诞节确认了情侣关系。他们坐着与彼此反向的地铁来到同一座车站，一出标准的日剧跑后，终于在出站口外不期而遇。

最后，男主捧起女主的脸，在雪花纷飞的背景中深深吻住她。

片尾曲响起。

渐渐淡出的画面滚起演职人员表。

在灯光亮起的前三分钟，中也转过脸看她。

他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淡：“亲了？”

绫子眨巴眨巴眼，点头。

中也用拇指拨拨她的唇瓣，又问：“亲这儿了？”

“……”

绫子呆了呆，茫然的神色落在中也眼里。

他眯起眼，狠心咬了咬牙，手指微用力，在小姑娘柔软的嘴唇上重重蹭了好几下。

绫子的声音在唇齿的缝隙间颤抖，软软糯糯的。

“疼。”

小小的一声，跟求饶似的。

中也被CHOKER压住的喉结利落地滚动两下。

他顿了顿，终于撒开手，倾身用自己的双唇贴住她的。

中也含住她被揉得红肿的下唇，没忍心用力，却固执地用舌尖描摹她唇瓣的形状。他顺着小姑娘的唇峰唇珠一寸寸舔过去，跟填色似的，耐心又缓慢。

过了整整一分钟，中也才舍得放开她。

四舍五入，她到底还是在看电影时和男朋友干了点说隐秘也没个啥说不隐秘好像也不怎么光明正大的事儿。

反正就是亲了。

绫子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向后缩了缩身子，和中也拉开点儿距离，仰起一张白白净净的面孔看着他。

她缓缓问：“你这算是男朋友的报复式亲吻吗？”

中也替她向下压了压帽檐，反问：“不可以？”

绫子有些无语。

合着中也压根不是情到深处想亲她，而是以亲吻之名行净化之实。

她想象一下中也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似的一边掩面一边抽噎着控诉自己“你脏了你不干净了你不爱我了”，这样的场景。

“……”

绫子憋住笑，手往二人之间的扶手上一撑，半个身子重新倾过去。

她故意慢悠悠地问：“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中也没着急开口，一挑眉，等她继续说下去。

绫子：“你这不是跟本乡风太间接接吻呢吗？”

“……”

中也脸色一黑。

他看着小姑娘奸计得逞似的笑，眉角一抽，一字一顿地警告她：“川名绫子。”

见男友逐渐较真起来，绫子反倒不忍再逗他。

她还真没想到，中原中也这个表面酷哥竟然能这么醋。从羽岛幽平到迹部景吾再到本乡风太，怕是都被他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横滨醋王实锤了。

“开玩笑的。”绫子说，“我跟本乡风太没接过吻。”

中也：“……”

“那是借位，没真亲上。”

说着，绫子抬手，趁中也还没来得及把帽子戴上，迅速在他毛茸茸的橘色发顶狠狠一揉，跟逗小狗似的。

她软声道：“乖，你还是那个从里到外都是直的中也哥哥。”

*

电影散场后，两人顺着人流，往池袋西口的方向走。

晚十点，对绫子而言是绝无可能摄入任何热量的时间，中也却偏要找家料理店填肚子。

他总有一种把一日三餐刻进生命循环的老年欧吉桑既视感。

在西口五差路等红绿灯的时候，一阵夸张的引擎咆哮声响彻街道。

黑色重型机车像一匹英武的骏马，从车流的缝隙间飞驰而过，一闪即逝。

不少手快的路人已经用手机录下了机车离去的背影。

绫子亦扯住中也的衣袖，指着机车消失的方向，激动得像个炫耀满分考卷的孩子。

“中也君，那就是无头骑士！”

关于无头骑士，中也听绫子说过一些，他自己也动用手头的资源对其调查了一番。

昔日英灵化身现代都市传说，个中细说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所谓的无头骑士和异能没有关系。

它与他们来自不同的领域，中间被湍急的河流横隔开。双方被茫茫水汽浸染，在彼此眼中倒映出不甚真实的自己。

然而，对于无头骑士，中也总是意难平。

作为一个骨灰级机车爱好者，他真的很想知道，上哪儿能买到都市传说同款的重型机车。

穿过马路，中也领着绫子走进一家名为“露西亚”的寿司店。

店主和员工都是长着外国面孔的高大壮汉，在迫近零下的气温里仍穿着单薄的短袖甚平。

他们在吧台外沿开了个包间，象征性点了两份寿司套餐。出乎绫子的预料，捏寿司的师父虽然长相粗犷，手艺却精细，米饭圆滑饱满而紧实，食材也足够鲜。

慢吞吞吃下两只鱼贝寿司，为了阻止热量持续超标，绫子赶紧找了个借口溜出去。

她拿着手机在洗手间待了会儿，估摸着中也差不多该吃完了，才抽张纸巾像模像样地擦擦手，往回走。

顺着包间门一个个数过去，绫子站住脚步，手抵住障门格子，拉开。

刚一走进去，绫子就发现不太对劲。

她看了看矮桌左侧的金发女人，又看了看右侧的灰发男人。

绫子：“……”

这两个不是当初把她错认成圣边琉璃抓走绑架的俄罗斯人吗！

绫子后退两步，用背在身后的双手抵住障门，强作淡定道：“不好意思，走错门了。”

“等等。”灰发男人放下筷子叫住她，“你是不是川名绫子？”

绫子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应该说些啥？

你好，我是川名绫子，是个曾经被你错绑的倒霉鬼？

眼见男人阴森的眼底逐渐亮起高光，绫子害怕极了。

她咽了口唾沫，不安地问：“您有什么事儿吗？”

灰发男人的个头直逼两米高，这会儿只需向前倾倾身子，便轻松捉住了小姑娘的手。

他捧住那双又白又软的小手，把激动的情绪压抑在沉闷的外表里：“我最近正在追《东京二十四小时》学习日语，真的太好看了，我最喜欢的角色就是藤原美香。”

绫子：“……”

他强忍住内心的狂热，用带着奇怪口音的日语继续说：“绫子酱，我叫史隆，是你的粉丝啊！”

对面捧着本大部头的金发女人身体一顿，抬起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紫眸，脸上堆满“别看我我不认识对面这人”的嫌弃神色。

绫子：“……”

绫子觉得眼下的状况已经有点儿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了。

这什么情况？

曾经差点儿往她脖子上割一刀的绑架犯竟然在命运的捉弄下成了她的粉丝？

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用爱感化罪犯的正能量人物。

想到这儿，绫子艰难地笑了笑：“那还真是……多谢你的支持了。”

绫子想走，却收到对方的合影请求。

绫子当然不敢拒绝。

她装作淡定从容的样子，走过去，在史隆身边坐下。

绫子一边熟练地在镜头前亮出自己最好看的角度，一边认真思考要不要发出点儿让隔壁的中也能察觉到异样的动静。

她看着屏幕里高大沉默的俄罗斯男人，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专业杀手而言，根本犯不着套路区区一个小姑娘。

毕竟她肩不能提手不能抗，他们要是真想做什么，自己压根反抗不了。

但要是让中也误以为自己又被绑架了……

绫子想了想折原临也沦为废墟的事务所和从自己卡里划走的巨额赔款，更加坚定了不能让中也知道这事儿的信念。

只能说怕什么来什么。

那头收起手机的史隆刚准备放走她，包间的障门就被人“刷”地拉开。

三人齐刷刷地抬头。

中也倚在门框边，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个个滑过去，最后落在绫子身上，看着她。

他皱眉问：“你在这做什么？”

“……”

趁俄罗斯人还在消化词汇和语法的时候，绫子忙直起腰回答：“我刚刚不小心推门走错了，正好遇到自己的粉丝，就被留下来拍了几张合影。”

听完这话，中也没怀疑。

他依旧靠着门框站，晃晃带着表的手腕，催促：“赶紧过来，准备回去了。”

史隆茫然：“这位是……”

几乎已经跟这位大龄追星男子划开界限的瓦罗娜抬抬眼，幽幽地说了一个词儿。

“男朋友。”

绫子：“……”

绫子这就有点为难了。

出于多方面原因，她暂且没有公开恋情的打算。

但既然被人当面戳穿了，她也不想为保全大局否认自己跟中也的关系。

绫子既未答应，也未否认。就这么沉默着坐了半分钟，史隆却懂了。

这个因眼窝深邃而显得面向阴暗的俄罗斯人盯住中也，仔细看了半天。

然后他退后一些，从榻榻米上缓缓站起来。

他的头逐渐越过中也的膝盖、腰部、肩膀、头顶。

然后继续往上。

跟竹子拔节而出似的，差点儿顶在天花板上。

借着近四十公分的身高差，俄罗斯人垂下眼，继续看着中也。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一张黑漆漆的面孔和两米的个头却自带嘲讽效果。仿佛下一秒便会开开口：

就这？

中也：“……”

中也没说话。

中也很沉默。

半晌，淡淡的红光描摹出中也的轮廓。

绫子心底咯噔一声，几乎下意识地，她猛地扑住自己的男朋友——

“哥哥你别激动，退一步海阔天空，我真的不想再给别人赔维修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