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正午,结束半天学习后补充能量的最好时机。学生们在食堂享用免费的食物,之后能回到宿舍暂作修整,以便迎接下午的课程。戚红拿起面前的菜单,今天供应的是红烧鲫鱼、油泼黄牛肉、酸菜粉条、蒜蓉茄子和鸭油烧饼。
很少有方便带回宿舍的食物。戚红推开面前见底的碗,和她坐在一起的同窗问:“戚红,你只吃这点就够了吗?”
她伸手递来纸巾,戚红擦擦嘴说:“这个量对我来说算很多,小时候没什么机会吃饱,把食量也饿小了。”
“真可怜啊,昨晚你还说有个住垃圾桶的朋友。”那人撑着下巴扒拉碗里的辣椒,像是释然般对戚红笑道,“都过去了,反正这里的饭是免费的,敞开肚皮吃就可以啦。”
戚红笑道:“对,我正准备打包回宿舍当零食吃。”
岑既白没能正式入学,只能躲在戚红的床底下。她白天没有出门的机会,只能等戚红带东西回去给她,戚红起身到餐柜边找能带回去给岑既白吃的东西,听见身后人的谈话。
她蹲下来在柜子里找烧饼。那人排在戚红身后,口中的话引得戚红顿住动作:“听说了吗,最近学校里有一个跟行李包袱说话的学生,每天都一个待在宿舍里跟空气说话。”
“好吓人啊,是把行李当成朋友了吗?这种人应该人缘很差吧,交不到朋友得了妄想症。”跟她同行的另一人煞有其事地表演发抖,她指着戚红说,“你踩到她的衣服了。”
那人赶紧挪开道歉。戚红假装没听见她们方才的谈论,若无其事地加入话题:“没事没事,你们在说什么?”
那人挥挥手,压低声音说:“最新听说的校园怪谈啦,有个学生躲在宿舍里对着行李包袱说话,很恶心诶。”
戚红干笑道:“是吗,确实是很恶心啊。”
“对吧?”那人没看出戚红的尴尬,望着柜子里寻思道,“怎么只有最后一个鸭油烧饼了?”戚红回头看柜子,她豪迈地一挥手说,“让给你吧,我们吃别的。”
戚红抱着打包好的烧饼落荒而逃。学堂里没什么娱乐,聊八卦就是最简单的消遣了。没想到有一天会成为校园怪谈的主角,戚红会被害成这样,罪魁祸首只有一个——
她一路跑回宿舍,踹开房门冲着空无一人的宿舍里高声道:“小庄主快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没人理她。戚红把烧饼丢在床前,岑既白手脚并用爬出来,抓起烧饼就要缩回床底。戚红眼疾手快,抬手准确无误地揪住她:“还敢出来!都是因为你,我在外面被人议论了知不知道?我才不想被说成是把包袱当朋友的妄想症。”
“这算事吗?”岑既白不以为意,大口嚼着烧饼道,“好久没吃面了,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去食堂吃一碗?”
戚红翻个白眼,把她丢在一边:“给你带吃的回来,鬼知道我会被说成什么。‘偷偷回宿舍加餐了,还说自己是什么小鸟胃来扮乖,真是会装’之类的肯定少不了。”
岑既白还是不在乎,敷衍道:“你不要把别人想成那种背后说小话的人,你有没有给我带饮料?光吃饼太干了。”
妄想症就是听来的。戚红捂着隐隐作痛的头,说:“你还是找个时间出去吧,天天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岑既白坐到她身边推她一把:“我离开这里,让你独吞法宝?我才不会让你如愿,说好要对半分的。”
戚红扭头看她:“你就这么想要法宝吗?”
“那当然,没有法宝我要怎么打倒岑乌菱?她害得我无家可归,”岑既白答得毫不犹豫,忽然话锋一转直指戚红的错处,“这事儿你也脱不了干系,好好的潜入神农庄算什么?把我也拉下水了,所以你必须协助我拿到法宝。”
“是哦,她对你的攻击可以算成百分之百会被判刑的家庭暴力了。”戚红往床上一瘫,说,“这几天给你带出的保证你不饿死的人就是我吧,你有点良心就该少给我找事。”
“别这么想嘛,我很有用的。”岑既白拍拍胸脯,“我看过岑乌菱写的夺取法宝秘籍,跟我组队法宝手到擒来。”
戚红撇过头准备独立思考,岑既白跑到她面前说:“真的,我们要完成最显眼的任务。这几天你熄灯后不能出去,不然会被宿管警告。但是我不用怕,你们睡觉的时候我去踩了场子,听说过几天有两人比武大会,得胜者有奖。”
“我们这不是学堂吗,学堂还要比武?”戚红对这个消息极为不信任,瞧见岑既白笃定的神情才说,“嗯,一群书呆子最好料理,看来奖励必然归我们了,是什么好东西?”
“这个我暂时没打听到,运气好的话就是我们要的法宝。”岑既白握拳道,“这件事得赶快,要是岑乌菱听说这里有好东西,一定上赶着来抢,我们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要和谁组队胜算才大?”戚红认真考虑接下来的比赛,“我想一下解决所有人得到最高分,不想带拖油瓶。”
岑既白用力拍一下地板,瞪着她质问道:“你的队友不是我吗,我们两个一起绝对能横扫四方。”
戚红觉得头疼,她像烧着的蜡烛一样整个人融化在床上:“是名声扫地。你根本没有学籍,我怎么跟你组队?”
岑既白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还是存在着不足:“不行,你和别人组队法宝就要给你们对半分了。”
“法宝当然是我们两个分啊,好处能留给外人,就是找个能打的工具罢了。比赛的事交给我你别管。”戚红翻个身面对墙壁,沉思道,“总觉得有点不太对,是什么呢?”
岑既白忽略她的迷茫,摸着没吃饱的肚子答得飞快:“我知道,是给我的烧饼带少了,下次带两块。”
戚红正要翻身说句什么,开着一条缝的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岑既白吓得呆住:“你没锁门?”戚红猛地坐起来,岑既白急忙说,“我爬到床底需要时间,帮我拖延一下。”
人都要到门口了,怎么拖延?那几人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正在逐渐逼近。岑既白只得在戚红的推搡下躲到屏风后,争分夺秒往隔壁床下躲。一只手推开房门,众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进来,戚红跳下床阻止这几人再往前走。
她突然冲到面前,自然有人觉得奇怪:“戚红,你挡我们干什么?你一个人在宿舍里怎么也有说话声?”
戚红狡辩道:“哈哈,我在背书。你们吃饱回来了?”
那人点点头,上了半天的课众人都萎靡不振,各自摸索着爬到床上。有人喟叹道:“烧鲫鱼真好吃,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有。好困,大清早起来上课,终于有时间休息。”
没人发现岑既白,戚红松了口气,也躺回床上。她正要闭眼睡觉,忽然有人问:“戚红隔壁那个人还没回来吗?”
戚红这才发觉不对,坐起来拉开屏风,隔壁果然没有人。她看见岑既白缩在床底的行李里,盯着岑既白思忖道:“昨晚就没见着她。今天上课是你们看见她没?”
没人出来给出正确答案,宿舍里最爱胡思乱想的那个猜测道:“是不是违反学堂的规则了,晚上不能去教室。”
岑既白看见戚红脸上有无法掩饰的心虚,戚红说:“管她呢,她不在我就把屏风拉开,我不喜欢睡窄的地方。”
她说着,倒回床上不再说话。没人愿意说话,都轻易地在困倦里睡着了。宿舍里陷入寂静,依稀有轻微的鼾声。
戚红清清嗓子,没人回应。确认人人都处于沉睡状态,岑既白从床底爬出来,戚红示意她凑近,小声说:“隔壁那个人跑哪去了,有人说过晚上不能去教室吗?”
“是啊,这是这所学堂的规则,晚上不能在教室逗留,违反的人有可能就此消失。”岑既白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觉得戚红的反应不正常,“你怎么紧张成这样?”
“那个人每次都第一个回宿舍,我嫌她回太早妨碍我送吃的给你,就叫她在教室多留一会儿。”戚红说话时心虚得只敢看窗户,她轻声说,“你说那家伙是不是……”
“不会的,是你害了她?”岑既白惊疑地看她一眼,怎么说都是发白最重要,岑既白想了想提出任务规划,“我想办法在学堂里找找,你别太挂心,专注完成比赛的事。”
戚红连连摇头,说:“可是夜间不能留在教室这件事听起来也很诡异,和几天之后的比赛一样很让人在意啊。”
“我们各自分工,你负责比赛我负责教室,两边都能照顾到。”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岑既白嫌她节外生枝,掐她一把道,“事关我能不能打败岑乌菱,你不许掉链子。”
“那个人对我还行,结果我疑似把她害了,”戚红抱住枕头,左思右想一番还是没能定住神,她艰难地措辞,怀着侥幸道,“话说起来,在这个世界里的人算是人吗?”
“幻象而已,都说了不用你挂心。”岑既白摸出藏在身上的笔记指给戚红看,“看吧,岑乌菱写的书才是正宗课程,你以前学的都是野路子,连基础知识都没搞懂。”
戚红将信将疑地躺回去,岑既白熟练地爬回床底。这样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还是早解决早离开的好。在比赛时选择一个靠谱的队友,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目标。
午休时间稍纵即逝,戚红还没想到合适的人选,起床铃就毫不留情地响起来。众人起床整理床铺,戚红率先叠好被子,转头去帮别人:“我们学堂里最有名的是谁啊?”
那人问:“你指的是名声好还是名声坏?”
戚红帮她把被子翻个面来:“当然是名声好的啦。”
另一人也铺好被子,正是闲着没事干的时候,也跟着说:“名声最好的是三年级的杨梅学姐吧?学问自不必说,入学那天她还帮很多人搬了行李,在学生里很有人气的。”
完全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戚红没把疑惑表露出来,帮忙折着被子说:“那她平常最喜欢在什么地方出现?”
“除了宿舍就是后院的檐廊,现在夏天到了,坐在那里最好乘凉。”那人觉得她对杨梅的好奇心实在太足,玩笑般说,“你问这个是想制造偶遇吗?”
戚红叠好被子,拍手道:“不是,我准备直接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