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在楼上听见苍秾的惨叫声,连忙跑下楼寻找她的踪迹。岑既白自知跑不快,站在楼上从窗户望下去,便见苍秾头上裹着一块绿色的布料,遮住眼睛看不见路猛摔一跤。
丘玄生和阿蛋跑得最快,戚红在后头跟上。苍秾胡乱把蒙在头上的绿色衣服扯下来,阿蛋匆匆看过一眼便能确认,指着苍秾手里的东西惊叫道:“那是杨掌柜不见的内衣!”
苍秾慌忙把手里的内衣丢开,楼上目睹一切始末的岑既白大受震撼:“苍秾你……”戚红一脸难以接受地续上她的话:“你竟然把杨掌柜的内衣套在头上……”
丘玄生捂嘴道:“苍秾小姐……你……”
“够了,你们不要每次都是这个反应!”苍秾用力抓抓头发,指着地上那坨绿色的衣服说,“还不能确定这个就是杨掌柜的失物,它是从天而降掉在我头上的。”
阿蛋快步走过去将其捡起,掏出放大镜研究道:“看这成色,这工艺,这品相,”她收起装备,肃穆地宣布道,“没错,这就是掌柜的被偷的那件内衣,正品微瑕。”
“你说这件衣服从天上掉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你的头顶?”戚红指着阿蛋手里的内衣,用嫌恶的眼神看向苍秾,“借口也编个真实点的吧,这是内衣,又不是陨石。”
“是真的,我刚想在这棵桃树下歇一歇,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一回头就被这件衣服盖住了。”苍秾百口莫辩,最后捂着脑袋蹲下来道,“我不想解释,只想回客栈洗头。”
不管怎么说,杨掌柜丢失的内衣重新出现,她也不必为此神伤了。先前被搁置的下葬队长一事被重新提上日程,丘玄生和戚红物色棺材的同时,岑既白陪苍秾去买了新内衣。
因为是临时下葬所以不用大办葬礼,只是一副薄棺简单下葬,在客栈房间里风化了半个月的队长终于入土为安了。
两件头要大事解决,一行人也放松下来许多。屋里没有一具存在感不同凡响的尸体,想必今晚能睡个好觉。岑既白洗漱完毕回到屋里,推门便见三盏灯烛闪烁在床前,苍秾等人围着灯火坐着,戚红抬头看她:“小庄主,你回来了。”
岑既白扫视屋里一圈,半带迟疑地关上房门:“这是怎么回事,我刚去洗了个澡,你们就加入了摩尼教?”
“是戚红小姐要讲她珍藏的鬼故事,”丘玄生抢答,“今晚队长不在只有我们四个,可以尽情说这些了。”
“得了吧,她人虽然走了,味道还一直留在这间屋子里。”岑既白嫌弃地指着墙角说,“那里还有她留下的不明液体,你们都没人敢碰。苍秾,你说说她们呀。”
她蹲下来拍拍苍秾,苍秾在丘玄生身边缩成一只虾,捂着脑袋不住念叨道:“别找我……别找我……”
丘玄生解释道:“苍秾小姐好像很怕鬼呢,也可能是刚才戚红小姐说的□鬼和○○的故事太吓人了。”
岑既白嗤之以鼻:“呿,我才不会像她一样没出息。”
戚红蹑手蹑脚靠近岑既白,抓住她小声说:“你昨晚睡的床就是队长睡了半个月的床哦。”
“你!”岑既白用力挥开她的手,也缩到丘玄生身边说,“你、你别想吓我……我是不会被这种话吓到的。”
戚红正襟危坐,用严谨的语气说:“小庄主和队长睡过一夜,严格来说她们已经算是世俗意义上的配偶了。”
岑既白掏出铁镖:“什么啊?你再敢乱说一句……”
“好过分啊小庄主,睡了之后就要翻脸不认人吗?”戚红抱住自己,颤抖着指着队长之前睡过的地方道,“如果队长因为你不认她生气了,她就会回来报复我们的。”
岑既白抓紧丘玄生,丘玄生道:“嘿嘿,好有意思。”
岑既白原本想骂,狐疑地看向她:“你不怕吗?”
丘玄生拍着抖出残影的苍秾,有理有据地摇头说:“不会有这种事,我和队长是朋友,我相信她不会伤害我。”
“但是小庄主的行为已经伤害了她吧,难保她不会心生怨恨,”戚红拍拍手把众人注意力引到她身上,说,“这类人与死者的感情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做阴桃花。”
“樱桃花?”丘玄生问,“樱桃也会开花吗?”
“是阴桃花不是樱桃花,”戚红稍一思忖,很快对说法加以改进,“不过这样说也没有问题,因为小庄主对队长做了春天会在樱桃树身上做的事,所以开出了阴桃花呢。”
“你自己都说了这不是同一种东西,”岑既白看透一切,大声吼叫掩盖自己的胆怯,“别说了,我知道你说这些就是为了抢我的床自己睡,我不会信你一个字的。”
“好吧,那么接下来我就要正式开始讲故事了。”戚红叹息道,“这个故事的主角名字和我比较相近,叫曲红。”
丘玄生又问:“曲红,是吃了会死的那种曲红吗?”
岑既白纠正道:“那个是红曲。”
“这天曲红去参加朋友家亲人的葬礼,离开坟地的时候看见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大晴天还撑伞、长发覆面的白衣人。”戚红用沉重的语气说,“曲红没怎么注意,只当成是别人家来扫墓的。回到家里已是深夜,简单洗漱后就准备睡觉,她从浴室里回到卧室的时候,发现卧室里点着烛火。”
她拿起面前的灯,轻声说:“曲红感到很奇怪,她回家后根本没进过卧室,应该不会亮着烛灯的。”
丘玄生思考道:“消防安全很重要,曲红小姐这么做的话很容易引起火灾,到时候就真的要变成鬼了。”
能不能不要转移话题……戚红勉强稳住局势:“是的,但曲红是个很有消防安全意识的人,人走烛灭,她不可能不在家的时候还点着烛火。曲红觉得奇怪,还是考虑着回房间里靠在床头看书,她没看几页,手边的蜡烛就忽然灭了。”
她吹熄手里的烛盏,放慢语速道:“曲红这才知道事出蹊跷,吓得丢掉书本整个人缩进被窝里,她缩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好像有一个东西正轻轻地隔着被子抚摸着她。”
房间里灯光昏暗,她膝行到岑既白身边,伸手拂过岑既白的肩膀,继续说:“就像这样,有规律地抚摸着,数两声正着摸一次,数四声反着摸一次,曲红害怕极了,被窝里空气越来越稀少,她就将被子打开一条缝隙。”
岑既白往丘玄生身上缩,戚红停下动作,望着队长躺过的墙角道:“屋里漆黑一片,墙角放着一把打开的纸伞。没有看见人影,曲红将脑袋伸出被窝,竟然看到!”
她故意卖关子,陡然拔高声音吓了岑既白一大跳。戚红猛然站起来道:“竟然看到那个白衣人倒吊在床顶,惨白的脸就在她面前。倒过来的身子一晃一晃,垂下来的头发一下正着拂过曲红的被子,一下反着拂过曲红的被子……”
岑既白不敢回头看身后的床顶,伸手去摇靠着丘玄生的苍秾:“苍秾,苍秾你今晚能跟我睡吗?”
苍秾被她推得歪倒在一边。丘玄生道:“苍秾小姐已经睡着了,就在刚才说到正着摸一次反着摸一次的时候。”
“不是,她可能不是睡着的,”岑既白无语凝噎,转头把目标定在丘玄生身上,“玄生你能跟我一起睡床吗?”
“可以啊。”丘玄生随和地应下,估摸着时间提醒道,“戚红小姐,轮到你洗澡了,再晚浴室会关门的。”
“好嘞。”戚红在行李里翻了一阵,没找到合适的衣物。她原本住在神农庄,身份败露后被和岑既白一起赶出来,没能收拾行李。岑既白和苍秾也是如此,胡乱跑进去偷了几件衣裳后便轻装上路,否则苍秾也不至于没钱买内衣。
这几天天气越来越热,偷出来的衣服已经过季了。一行人里唯一行李齐备的是丘玄生,再就是队长的遗物。戚红不敢穿死人衣服,只好问丘玄生借衣裳,她也很爽快地借了。
戚红捧着借来的衣服去洗澡。这时候浴室里空无一人,水滴在地上的声音也格外清晰。氤氲地雾气叫人看不清眼前,戚红越发觉得安静得诡异,于是飞快洗好转身出来。
真是失算,就该在准备万全的时候再说恐怖故事吓人。夜里凉风袭来,吹得客栈的长廊空空荡荡。平时都能听见大堂里的喧闹声,今晚只能听见风声,戚红越走越心慌,抱紧怀里的衣服加快步伐,想着赶紧跑回去免得担惊受怕。
戚红刚跑起来,就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快速荡过去,堪堪擦过她后背。她赶忙顿住脚步,那感觉就像是一撮头发,痒痒地拂过皮肤。不会吧,难道真的有鬼?不该把名字取得和自己这么想,光想着有真实感才吓人忘了自己也怕鬼了。
戚红闷头抱着衣裳继续走,果然又有东西从她身后一晃而过。不能回头,听说人身上有三盏灯,走夜路感觉有人搭肩膀不能回头因为灯代表人的阳气,如果回头扑灭了灯就会跟鬼打个照面……不行啊,怎么偏偏这种时候想起这种事?
戚红进退两难,抱着衣服站在原地思考对策。她考虑一会儿觉得世上武功唯快不破,只要她跑得够快就不会被鬼追上。想到这里,戚红深吸一口气抱紧衣服往前跑,那东西好像打定主意要追她,飞快地荡着跟上戚红。
就不信会死在今天!戚红翻出银针就要回击,只依稀看清跟着自己的是个倒吊在梁上的人,那人伸手抛过来一块红布,正正好包裹住戚红的脑袋。戚红当即蹲下,大叫起来。
留在楼上的丘玄生等人听见戚红的喊声,连吓昏过去的苍秾都被她叫醒了。众人连忙跑到楼下,只见被一块红色布料遮住脑袋的戚红不停挣扎,撞到旁边的廊柱倒在地上。
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的阿蛋小跑过去将戚红头上的东西扒下来,娴熟地再次掏出放大镜研究道:“这成色这工艺这品相,没错,这是我的被偷的那件内衣,正品微瑕。”
终于轮到苍秾鄙视人:“戚红你……”
岑既白鄙夷道:“你竟然把阿蛋的内衣套在头上……”
丘玄生捂嘴道:“戚红小姐,没想到你……”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戚红连滚带爬地挪到丘玄生身边,抱住她大喊道,“真的,我真的遇到倒吊鬼了!”
苍秾把她揪起来,毫不留情地说:“太假了吧?你是说鬼偷了阿蛋的内衣,然后把内衣弄到你头上?”
戚红怔住,但还是根据实情坚定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