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过度消耗灵力,叶荷险些流产,幸亏身体好,才勉强保住胎儿。
此后,必怀信禁止她再动用灵力。
但君无期岂会轻饶他们?
随着孕期增长,叶荷行动不便,为保胎儿安全,只好交出兵权。
而必怀信自失去一只眼睛后,变得愈发沉默寡言。
叶荷为让他开心起来,还自学了煲汤。
她来送鸡汤,却无意在门口听到必怀信与属下的对话。
必怀信:“流苏村的结界还没找到吗?”
属下:“回陛下,小人已动用精兵查找,暂未查到。”
必怀信:“无妨,君无期定然难以料及,我远程施术,以那只眼睛为引,感应他的方位所在。
只要朝着流苏村的方向进发,就能找到结界,锁定他的方位。”
“您的意思是,直接攻入君无期所在之地。”
必怀信:“不错,不过我还打算让全白古的人献祭,无用的人气化为厉鬼之气,届时我的力量会增强百倍。”
“陛下好计谋,小人这就去着手准备。”
门后的人心猛地一揪,气息瞬间紊乱。
“谁?”
门内两人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息的变化。
属下快步走向门口,推开那扇门。
寂静的空气里叶荷发红的眼睛狠狠划过他身前。
必怀信诧异地看着她:“荷姑?你怎么来了?”
“娘娘。”属下抱拳作揖。
叶荷冷眼看着二人:“我姓叶。”
属下:“叶将军。”
必怀信:“你下去吧。”
属下弯腰踏出门槛,为二人掩好门。
她的嘴止不住颤抖:“你在干些什么?我们与九天的仇怨与凡人何干?”
他神情激动,说得义正言辞:“我的子民,当然任我差遣。
只用牺牲一部分人,就能换来更多的利益,这不好吗?等我解决掉那该死的君无期,掌管九天,我做九天之主,你做沧渊之主。”
“所以九天只是一个开端,下一步,你要将沧渊也收入囊中。”
“是,我的确有此志向。”
她的内心如坠冰窟,往昔的信任此刻如泡沫般破碎。
原以为对他知根知底,却没料到,自己始终在迷雾中徘徊,从未真正看透。
失望彻底将她淹没,慢慢抽去了力气,从他手中滑落。
“必怀信,你胆敢骗我?你别忘了,你立过的誓言。敢骗我,你势必万劫不复。”
他眉心的莲花纹忽闪忽灭,摇曳不定。
他收拢手指,小心地握住她的手:“荷姑,你让我从长计议,我听了,不动钟毓,我也听了。
但我们有了孩子,你不能如此任性下去。
况且,就算我不去,命令已经传下去了,我凤族儿女蛰伏数年,不会轻易停下来的。”
叶荷眼珠像是被钉在了他身上一般,一眨不眨。
即使深知希望渺茫,她仍在试探:“我们别打了,好不好?去沧渊,刻芊能护我们一阵。
九天那群人压根不知道沧渊什么样子,他们不敢打进来的,只要孩子生下来,我就能护住你,我们也可以在沧渊好好生活。”
“他真的会放过我们吗?你何时这般优柔寡断了?”
一滴泪倏地从她眼中滑落。
“当母亲后,我才知道每一条生命都来之不易。无端端的流血,无休止地打仗,只会连累更多无辜之人。
更何况,还有流苏村,她们都是我的亲人啊,怀信。”
叶荷眼眶中蓄满了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他心疼不已,轻柔而又充满怜惜替她拭去,态度却没有丝毫动摇。
他决然地说:“来不及了,叶荷,来不及了。”
叶荷:“来得及。”
他心一横:“来人,把娘娘带下去,好生看管。”
目光中曾经的期待与信任,此刻已被无尽的阴霾所笼罩,只剩一片冰冷的死寂。
“必怀信,你真是了不起。有野心,肯蛰伏,只可惜选错了路,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迅速移开视线,像是在告别一段珍视的过往。
冷风在飞檐斗拱间呼啸穿梭,拉扯着宫墙角落的枯藤,似是有人在幽咽悲泣。
风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阴冷像是能直直沁入骨髓,琉璃瓦徒留一片青灰色的压抑。
钟毓甩开其他侍女,跟在她身后:“这就是你选的路吗?”
“你现在的境遇比我好吗?”
钟毓自被她下药之后,灵力暂时丧失,只能与她在宫里做伴。
钟毓:“比你好一点。”
往昔壮志在心底残喘,却又被眼前的困境死死压制。
走着走着,她终是停下了脚步,呆滞地望着前方,思绪如乱麻般纷扰。自己究竟还能做什么呢?
钟毓见她心事重重,便问:“你在想什么?”
叶荷:“我现在方知自己罪孽深重。
我万万不该贸然挑起战争,致使鲜血横流,无数生命消逝。
我要亲自赎罪,偿还这血债。”
“怎么还?”
“若有法子,用命去赎罪也值了。”
秋风瑟瑟,吹起叶荷如墨的发丝,却吹不散她眉宇间深深的哀愁。
她眼眸低垂,陷入深深的忧虑中。
“你不要犯傻,你的确错了,我的错也未少分毫。但根本不在你我,而在刻意挑起战争的人。”
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与希望:“你说得对,我该回去了。”
钟毓神情中隐隐有担心:“沧渊?你已近临盆,不宜四处走动。”
“钟毓,你得帮帮我,若两界再起争端,你也难置身事外。”
钟毓的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理智不断提醒自己该思考当下的紧要之事。
然而瞥见她眉心的褶皱,她不免慨叹。
自君无期出现后,叶荷脸上的笑意便再难寻觅。
她时不时紧蹙的双眉,宛若一记沉重的警钟,提醒着彼此横亘于心中又不得不解的那些事。
钟毓在心底默默期望,有朝一日能再次看到她绽出如春花绚烂、似星芒璀璨的明媚笑容。
她悄然在二人房中布下傀儡,足以应对宫人和必怀信的问询。
安排妥当后,便带着人奔赴沧渊。
钟毓在殿外等她。
刻芊见到叶荷第一眼便是震惊,震惊得说不出话。
叶荷腹部隆起,再无曾经灵动轻盈的少女姿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疲惫。
他望着她,额头青筋暴起:“谁干的?是哪个杂种把你搞成这样的?”
因为必怀信身份特殊,叶荷一直担心九天会追来。
所以向刻芊隐瞒了此事,只在信中报过平安。
而她交付兵权之后,必怀信便不再让她参与纷争。
他如今做到哪一步了,她也不甚了解。
“他是个凡人,这不重要。必怀信有何打算?”
叶荷稍稍转变话题,刻芊便被她轻易带过去。
“借水之力,我给他暗中输送了七成兵力过去。三日之后,我会带剩下的人先打过去。你不知道?”
三日,这么快。
叶荷心急如焚:“此事我不好解释。人已经过去了?”
“对。”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他定是早早筹谋,变更了计划,妄图借助悬殊的时间差瞒天过海。
叶荷目光坚决:“你不能去,从此以后更不许再发动战争。”
“为什么?”刻芊无法理解,怎么叶荷离开一年就像变了个人。
“没有为什么,你要是敢拒绝我,你就去死。”她的话,不容置疑。
“哦。”
可即便刻芊不去,必怀信那儿还有七成兵力,加上他一直细心培养的凤族精兵,这场仗势必要打。
到底还有什么办法?
局势愈发失控,忽然间,一个念头在暗处慢慢生长。
神谕,还有神谕。这个东西或许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纵然知道,动用它将会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她暗自思忖,自己来到这世间仅仅二十三载。
除去被奴役的十五年,除去战场上腥风血雨的日子,真正算下来,享受幸福的时光寥寥无几。
怎么才刚刚开始幸福的,才懂得爱的真谛,生命就要消逝了。
她向来不愿去纠结明天将会怎样,可现实却逼着她不得不去谋划。
命运似乎格外残酷,很快,她连明天都不再拥有。
叶荷内心万般不甘,却又无奈地知晓,自己别无选择。
倘若能用自己的死,换得其他人的生,那也算是死得有价值、有意义吧。
但一想到,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叶荷的眼神中满是不舍与眷恋,还有一分难以言说的绝望。
苦涩在心底翻江倒海,将灵魂搅得支离破碎。
叶荷,沧渊大将军,反抗鲛人,战场上胜过九天数次,多厉害的人,任谁都要高看她一眼。可这样厉害的人也只是一个惧死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