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俗谋杀 第10章 第 10 章

警车先到，周围已经拉上警戒线，带着手套的警察将现场的物品撞进密封袋里。

救护车跟在后面来。

秦绍被抬上了担架，秦见微拦下一个人问：“我爸怎么样，还活着吗？”

急救人员轻轻摇了下头说：“刀伤到了肺部，病人失血过多陷入休克，生命体征已经很弱了，回程太远，不一定能抢救过来。”

秦见微双眼红肿，惊魂无措地呆在原地。

王香芝被警察拷上手铐，带上警车。

秦绍最后死在了前往手术台的路上。

秦见微坐在审讯室接受警察的询问。

白炽灯下，她穿着白色亲肤的短袖，长发乖顺地披在身后，有一缕掉在郏边。

她眼睛和鼻尖都是红红的，低垂下来的睫毛和正襟危坐的姿势让她看起来格外可怜。

“那天他要送我回姥姥家，我吃完饭背上包上了车没过多久我就感觉有点晕，我想让他开窗，他不开，我感觉很难受，想下车，他不让，还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个毛巾捂我脸上，然后我就没有知觉了。”

“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我手和脚都绑起来了，我特别害怕，问他干嘛，他说要把我沉湖里。要杀了我。”

秦见微双眼蓄泪，声音颤抖。

“他为什么要杀你？”

“我也不清楚，他脾气一直都暴躁，动不动就打人，在家里所有人都得听他的。他一直打我妈，我有的时候就会还手打回去，之前他喝醉了，我放学回来路上看到了，和李为一起把他弄回家，他当时不知道被谁打了，醒过来就打李为，我怎么拦都拦不住，然后我就拿绳子把他绑了，他就像疯了一样说要杀了我……

然后过了几天，他就又把我妈打住院了，我知道后在家和他打了一架，让他和我妈离婚，他说不可能离的，然后我就说了一句那下次他要是再打我妈就小心我杀了你……”

秦见微说到这里沉默，眼眶又红了几分，“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说的话刺激了他还是我让我妈离婚他觉得是我忤逆了他……”

“所以，他就用同样的方式绑了你？”

秦见微点头：

“我怕他真的把我沉进去，就说我妈发现我在车上失踪，没到姥姥家，一定会报警，结果他说会把我沉到湖底，再带着我的东西去姥姥家，说我先去村里找别人玩了，等会再回来，这样，我就是在村子里失踪的，不是在车上失踪，跟他没关系……”

秦见微眼泪止不住地流，好像当时死亡的恐惧再次笼罩着她，说话时牙齿磕绊在嘴唇上：“他还让我挑地方……是要沉在湖底还是瀑布下面，他说，他说瀑布下面好，地方大，还热闹……”

她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崩溃地哭起来，头发滑到身侧，露出脆弱颤抖的蝴蝶骨。

警察叹了口气，递来纸巾:“擦一擦，没事了。”

秦见微“嗯”了一声，因为眼泪和鼻涕，吞咽时她喉间传来一声咕噜，像动物的啾鸣，她接过纸巾，抬起那双水淋淋的眼睛，轻声说了声谢谢。

警察等她情绪平静下来后，示意她继续说。

“他把我锁在车里，自己到后备箱拿买的铁链和袋子，装好石头之后，他就把我从车上扯下来，要用铁链把我拴住。我想跑没跑成，被他打了一顿。他把我拴好准备搬到竹筏上的时候，我妈和李为就来了……”

李为坐在椅子上，俊雅的脸色略带惨淡，表情有些浑浑噩噩，好像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她给我发消息说有点晕，我问怎么回事，她过好长时间都不回我，我有点担心就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接，还给我挂了，然后我就看了定位。”

“定位？”

“对，”说到这里，李为瞄了眼警察小声说，“我在她手机上安了定位，我就是想知道她每天都去哪了，和谁见面，但她说这对她不公平，除非她也能知道我每天的行踪，然后我们俩就互相定位了。”

“我看到她定位一直在移动，我担心出事，就开我爸车出去了。”

“你未满十八岁，没有驾驶证，怎么会开车？”

“……我爸教我开过一次车，我特别喜欢赛车，也玩过一些赛车游戏研究过，所以就学会了，有时候半夜路上没人的时候会偷偷开出来兜风透气。”

“然后我开车去找她的时候路上碰见她妈妈，她妈妈竟然也在找她，我就肯定她一定出事了，她妈在车上说，她爸前阵子买了铁链子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总之也有点担心，然后就跟来了……”

王香芝紧张地攥着双手，双眼惊慌无助：

“我也说不清，从他们走，我看到微微东西没拿，我就有点烦，走之前我还刚说过让她带东西得，可能是我快更年期了吧，然后我就站厨房窗边看他们开车走了，我把没拿的红枸杞放回去，准备去收桌看到吃完饭的碗，他以前从没给我们端过碗，今天早上我做好饭去屋叫微微的时候，他主动给我们盛好端上来，我当时就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

等我去收碗，拿起来微微的碗的时候，可能是他们车开走时正好有个遛狗的人经过，然后不知道怎么突然想到他前阵子买了根狗链，我们家不养狗啊，你说他买这个干嘛？我当时就心慌，脑子里乱的很，就觉得哪哪都不对，我去他屋里找那个铁链，找不到，我想到他以前就杀了一个人……”

“他杀了谁？”

王香芝思量再三终于说出口：“他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好多年前秦绍晚上喝多了，他送他回来的时候强迫了我，后来被秦绍发现了，他以为我出轨，就杀了他，还让所有人都以为只是意外事故，所以我特别害怕，我怕，我怕他要杀微微……”

“我想让微微回来给她打电话说了两句她挂了，然后我给秦绍打，他不接。我就出门了，骑别人的摩托车去追他们。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我的胡思乱想，我也没有证据啊，我就像先跟着他们，结果半路没油了，后来就碰见李为，他竟然会开车！还知道微微的定位，然后他就开车带我追过来了。”

“我们俩到的时候就看见秦绍把微微从车上拖下来，李为就冲上去把他踹翻了，打了他一顿，他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把刀，让李为别管闲事，我看他拿刀，就偷偷拿石头砸他，李为就趁机把刀夺了。他俩就打起来了，秦绍打不过李为，李为把他打趴下后，就去给微微解绳子。

“那绳子系的特别紧，”王香芝眼睛用力，“我看他解不开绳子着急，就拿地上的刀想递给他，用刀割开，结果，秦绍突然爬起来拿石头砸了李为，李为被他砸晕了一会，我看他又想砸微微，我害怕我就想着拦他……结果……”

王香芝满脸的眼泪：“警察同志，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脑子一热，就……”

她五指张着在空中比划着，极力还原当时的情况，最后也只是无力地摊了下手，胳膊垂了下来，双手崩溃地托着额头。

秦见微的验血报告出来了，血液里检验到了两种迷药成分，和家里秦见微喝过的碗里检验出来的一样。

秦绍的网购账户里查到了他购买迷药和铁链的记录。

秦见微提供了王香芝前阵子挨打住院的手续和检查报告，以及她手机里近两年来保存下来的一百多张秦绍殴打王香芝的照片。

王香芝遭受数十年殴打虐待，为解救女儿失手伤人致人死亡，鉴于本人主动自首，认罪态度良好，获得家属谅解……

秦见微起立，站在高堂明镜的法院里，听到坐在台上，手握法槌的姚光昭法官宣判：

判处王香芝有期徒刑5年。

秦见微看着前面王香芝瘦小的背影，低下头。

她用低俗卑劣的手段，获得了不光彩的胜利。

但这世间的一切公平正义权利她都要。

可她不会等待它们自己降落在她手上。

那是乞丐。

秦见微抬头，看着台上的女法官。

她会继续在这个光鲜广袤的世界里泥泞地斗争。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也许手段低俗，也许姿态狼狈，但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赢。

因为权力掌握在赢家手中。

而最终解释权归赢家所有。

十里面馆在开店营业了二十七年后关门了。

店面出租了出去。

刚关门的前几个月频频有人问，店怎么关了，以后怎么吃饭啊。

学校里备战高考正如火如荼。秦见微将全副身心投注到备考中，几次校内考试都稳居第一。

每天晚上从学校里出来后，秦见微都会绕到店前看一眼然后回家。

姥姥姥爷搬来家里住了，两人身子骨还硬朗，爬楼暂时没什么问题。

天气渐冷，树叶凋零。秦见微从楼下上来，带着一身寒气进来时，都能听到姥姥笑着迎她：“放学了？饿不饿，姥姥给你下了面，还没凉快趁热吃。”

秦逍遥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做作业，有时听到她回来会出来蹭半碗面吃。

秦见微吃完饭洗漱后开始复习，梳理知识点题型发给李为，有时会收到李为拍来的题目。

关灯睡觉前，她会将桌角的日历翻过一页，然后坐在床上，给王香芝发消息，说她今天这次全市联考考的很好，第一名，大学专业她想好了，她要学法律，李为也想学法，到时候他们俩可能会考到一个城市去。最近天气又冷了，过阵子好像要下雪呢，等你回来之后，我们一起看雪吧。

秦见微关了手机，躺在床上，旁边的枕头空着，好像能看到夜色里王香芝睡觉的身影，她平躺着，面容平静，呼吸悠长。

闻着熟悉的味道，秦见微在漆黑的夜里望着窗外。

窗外圆月高悬。

今天是个满月。

明天是个晴天。

【完】

本来五月我就打算要开，计划8万字写完，想着趁着高考完放假的流量更完，结果写了一万多字卡住了，那时候我写先下了第一版结局，王香芝一剑封喉，带着复仇的快感，写的真的很爽，但写完我也就被卡住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剧情推进和结局，我甚至开始质疑我为什么要写下这样的东西。

我好像不能接受这个结局，但我也没想到更好的。

也许，秦见微和王香芝在这件事上也和我一样，被卡住了。

可能都向往复仇时宣泄的爽感，但最后还是要走向良知的拷问和内心的虚无。

有一天凌晨，我突然知道怎么写结局了。

真正推动王香芝的是秦见微隐藏起来的恶意，让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她也许已经在暴力中麻痹，但秦见微的另一面让她直面了暴力对人的腐蚀，强有力地冲击着她。

第一版是我在第一次创作这个故事时在情感趋动下的本能选择。

最后一版，虽然秦绍还是死了，但是不一样。

王香芝的那一刀，是她对压抑自我的解放，也是秦见微的出口。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想找到一个出口。

故事很简单，但这是我写的最累的一本，虽然只有不到8万字，连载的时候，因为参加了征文比赛我特别希望能收到营养液，每次都会打开看看有没有人给我送，一瓶也行，没有收到心里就有点失落，晚上我躺在床上调整心态，摸我自己的脑袋说我写的挺好的，不管怎么样，写完这本我特别特别开心，如果你也喜欢的话，请多多给我投营养液，我会非常开心的。

要是能推荐给别人的话，我会更开心，我自己没几个读者，大家的喜欢和推广也许可以让这个故事被更多人看到。感谢。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事，这篇文参加了悬疑主题的征文比赛，文章营养液数量就是票数，所以希望看到这里的每位读者可以为我投出营养液，多多益善，我真的真的非常需要，谢谢你们！

感谢每位点开我的文字并看到最后的伙伴，这是我的荣幸和幸福，能够被你们看到，真好。

9.4又爬上来更一点碎碎念吧，算完结到今天这一小段时间创作后的感受。

在写这篇文的过程里，我一直处在一种非常强烈的想要表达倾诉和交流的状态，写完后我也一直在持续观察读者反馈和小说数据，虽然没什么数据。

看到小说的点击率，从第一章就出现点击量的断崖下跌，让我怀疑自己写作上出现了巨大的问题，为什么这么多人看不下去我写的前两章，我一直反复思考问题出在哪里，我甚至觉得自己写的还算不错。

我很想能写出更好的故事，在我有限的读者里，能用我的文字故事留下更多的人。所以发现这个问题时，我陷入焦虑自我怀疑，并且重新思考是否能亡羊补牢，找到挽救的余地。我也重新审视了自己的结构和开头。

开篇视角在李为和秦见微之间切换，展现出一个迷雾一般多面的秦见微，她在众人口中口碑甚好，可她的好有待存疑，甚至可能具有危险。

我想勾起读者对秦见微的好奇，但好像不是很成功。

我也承认，从谋杀悬疑的视角来看，前几章的故事进度不快，起伏不大，大部分都是围绕人物故事，校园，李为和秦见微的拉扯，没有更快地切入到想看的谋杀剧情，所以我从读者的角度来看也能理解。

最后纠结了几天还是决定不做改动了。

一是，我能力有限，想不到更好的变动。人物关系，大小剧情间的相互关联以及后续展开前需要做的所有铺垫我没能找到更好的切入点。

二是，前期校园剧情对秦见微来说很重要。

它展现了一个校园环境下的简单，活力，青春，自信的秦见微。

我最喜欢餐厅里秦见微胡编乱造唬李为自己是特务杀手时那段开怀大笑，那是她整个文里笑的最灿烂最快活真心的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一个灵动俏皮活泼的秦见微。

和李为互相针对调侃拌嘴甚至都能称得上为气氛的调剂品，她本来应该这么简单没心没肺，像李为一样幸福无忧地长大。

校园里的秦见微和家里的秦见微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状态形象。

当你靠近她青春靓丽顽劣乖张的皮囊，一步步走进她的故事，才发现皮囊之下是一颗可怜的早已腐烂的心脏。

也许这也是我当初决定这么写的原因，就像你们看到我写的文案，以为是场酣畅淋漓的谋杀复仇戏码，最后发现，不过是场悲剧。

在最初构想这个故事，我希望可以展现更多的女性力量，突破女性形象，在我写这篇文的过程中，我们所处的环境和周边都同时在经历着一件件令人愤怒的事情，某种程度和这篇文产生了共振。在最后我想说，

永远不要放弃。在绝望中激发斗志，在困境中挖掘智慧，在迷雾里积蓄力量。

向上向前，哪怕低俗，也有抗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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