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天 第3章 兼职

翌日。

上午课程结束，学生陆续离校，沈素手里捏着笔，心思全然不在作业上，她抬头看了眼教室的挂钟，有些忐忑。

没过多久，教学楼内人去楼空，夏言坐在教室的最前面，不紧不慢地做着卷子。

十二点半，她忽然站起身，走到沈素面前，说：“走吧，跟我出去。”

沈素一怔：“去哪？”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夏言懒洋洋地说，“是好事。”

沈素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跟着夏言出了教室。

一路下行，夏日的蝉声在窗外肆意喧闹，阳光浅浅地照上台阶，光影细碎。

夏言的头发披着，颜色比一般人要黑上许多，如同一团流动的墨色，发尾有些卷，随着下楼的动作轻轻抖动，看着很漂亮。

沈素收回视线。

一路无话，夏言径直带她离开校门，搭上了公交车，沈素捏紧背包带子，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

盛夏时分，窗外绿树飞掠而过，清脆的鸟叫声响在耳畔，阳光正好。

十分钟后公交到站，夏言带她下了车，来到一家书店前，径直走了进去。

门刚一打开，门口收银的工作人员脸色瞬间有些变化，她的视线紧紧锁住了她们的方向。

准确来说，是夏言的方向。

“我同学，需要份工作，”夏言瞥了沈素一眼，语气随意，“你们安排吧，顺便预支一下她这个月的工资。”

女人点点头：“好的。”

“你有时间就来，当个兼职做，”夏言说，“没问题吧？”

沈素微微一怔，旋即十分感激地道：“真的很感谢你，我……”

夏言摆手：“打住，我就是看你可怜而已，不要多想。”

“嗯。”沈素说。

“兼职的事让店里人教你吧，”夏言打了个哈欠，“我要回学校了。”

“好。”

夏言推开店门，慢悠悠地离开。

店内空调开得很大，冷气呼呼地往外跑，沈素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店长模样的中年男人走出来，给她交待了几个兼职的注意事项。

书店的工作并不难，她又是兼职，无非是整理书单，做卫生之类的活儿，很简单。

沈素换好工作服，老老实实地做起了手里的活儿，刚上二楼准备拖地，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店员拉住了她，好奇地问道：“你是夏言的朋友？”

“不是，”沈素很坦然地说，“她就是好心帮我找份工作，我挺感谢她的。”

店员看着她，脸色有些怪异。

沈素纳闷：“怎么了吗？”

“你不知道她家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沈素顿了顿，“这家书店是她家的产业吗？”

“不止呢，”店员说，“夏言是大老板的女儿，她们家产业多着呢，这只是一个。”

沈素暗暗咋舌。

这家书店是全市连锁的大型书超，在教辅方面几乎垄断，居然只是产业之一吗。

虽然知道夏言是富二代，但这也太夸张了。

店员见她云里雾里的一副样子，便不再搭话，转头做自己的事去了。

沈素回神，继续手里的工作。

时间流逝，时钟缓缓指向一点半，沈素估摸了一下时间，给店长说了一声，便搭车回了学校。

快到下午，学生陆续返校，校门口人潮拥挤，她险些没挤进去。

急匆匆地进班，又瑟缩地躲进自己的角落，沈素放下书包，小心翼翼地拉开拉链，里面是一沓薄薄的钱币，她伸出手，珍惜地摸了摸粗糙的钞面。

因为是兼职，工资并不多，但支付房租还是够的。

数学老师走进班，小蜜蜂嗡嗡地响，噪音绵长，沈素把书包拉链拉好，小心地放进了桌屉。

课程索然无味。

下课后外面忽然喧闹起来，似乎有人在找夏言，隔着玻璃，沈素抬头，悄悄看了一眼，门口是两个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男孩个子很高，挺拔得像一棵白杨，沈素记得他的省赛金奖的得主，晨会上演讲过。

女孩是卷发，头发碍于校规，松散地扎了起来，五官明媚得像春天的苹果花，是个很有名的艺术生，经常在学校晚会之类的场合做主持人，这学年结束，她就要去北京集训了。

两个人在人堆里闪闪发光，夏言悠闲地走出去，跟他们侃侃而谈，他们站在第一排的位置，离她很远。

书包拉链开着，沈素下意识地摸了摸那沓钱币，薄薄的一层，一只手就能包住。

因为是旧钱，手感很毛糙。

沈素握着那几张钱币，看向阳光下站着谈笑的几人，有些发愣。

明明拿到了工资，应该高兴才对。

她低下头，做起了剩下的作业。

手机忽然在书包里震动两下，沈素心头一紧，连忙把它掏出来。

屏幕亮着，手机里弹出一个陌生号码，只有一个备注：夏言。

沈素犹豫几秒，点下了同意。

还在用按键手机？

素ovo：是房东阿姨用旧了送给我的，很好用。

素ovo：今天的事很感谢你，房租够了，我会好好工作的。

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沈素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洗的发白的衣物，迟疑了许久，才打下几个字。

素ovo：我会做手工，你喜欢那些小东西吗？

夏言家境富裕，要说用钱买什么小礼物送她，多少有些可笑。

不喜欢。

沈素犯了难，捏着小小的一方屏幕，手指停住。

过了好一会儿，那头才发来一条消息。

这样吧，你先欠我一个人情，以后还。

素ovo：好的。

上课铃声打响，沈素关掉手机，开始认真听课。

平平无奇的一天。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已经十点了，外头已是深夜，周遭万籁俱寂，蝉声由远及近，嗡鸣不断，校门外的街道上人影廖廖，沉眠的城市中只剩车流涌动，如银河般奔驰不息。

家离学校并不远，只二十分钟的脚程，七拐八绕，沈素走进了城中村，这会儿正是闹腾的时候，小菜馆急火火地炒着饭，街道旁支着烧烤的小摊，炭火滋啦啦地响，人间烟火，热闹非凡。

沈素在密密麻麻的小摊中穿行，最终来到一座筒子楼前，拿出钥匙，正准备打开大门，忽然发现门前散落着一堆传单。

她好奇地捡起一张，封头色彩用的很大胆，似乎是音乐节的宣传，其中一站地点就是本市的一家商场，正在招聘商演人员。

沈素本来对此并不多感兴趣，但眼神下移，一行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应选者可得奖金300元。

沈素抿了抿唇，把传单塞进口袋，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房东阿姨住在一楼，沈素走上前去，敲了敲门。

门应声打开，房东看见是她，问道：“房租有着落了？”

“是的，”沈素从书包里拿出那叠钞票，数好后递给她，怯怯道，“您数数。”

房东接过纸币，捻了几下，给她找好零钱，迟疑一会儿才问道：“那你下个月还续租吗？”

“我已经找好工作了，”沈素说，“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

寒暄一阵，话题结束，门被从里面关上，沈素松了口气，轻快地爬上了楼。

她租的是一个很小的房子，只有一张小床，一张桌子，还有衣柜，卫生间单独隔开，总共就是一室，小是小了点，但好在冬天有暖气，能舒服一些。

沈素洗漱好，换上睡衣，正准备上床睡觉，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衣柜，把堆积着的衣服扒拉开，一个黑色的物体露了出来。

她拆开拉链，里头是一把吉他，很多年前爸妈还在的时候买的，太久没弹，已经有些生灰了。

沈素把它放在书桌上，矫正了几下弦，感觉并没有多大变化，她顿时松了口气。

关灯，上床睡觉。

沈素躺在床上，凝视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心里忽然有些恍惚。

夏言真是好人，肯帮她解难，成绩这么好，又是有钱的大小姐。

真是完美。

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帮自己呢？

……

第二天中午，沈素放学后径直坐车来到传单上的地址，那是一家很大型的商超，行人如织，十分热闹。

她把书包往肩膀上拽了一下，心里有些忐忑，一楼有全身镜，沈素停下来，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镜中的自己。

她今天梳了头发，穿了最好的一身白裙子，粗略看一眼，比平时胆怯的模样好上不少。

沈素深吸一口气，走向了人来人往的舞台前，台子还在搭建，负责对接的工作人员坐在桌前，给前来报名的人一一交待清楚。

她排在了队尾，余光中看见不少漂亮的男孩女孩。

沈素下意识捏紧裙摆，咬了咬下唇。

没过多久就排到了她，沈素弯腰写下报名信息，了解了一下彩排流程，便走到一旁候场。

招的人并不多，需要现场选拔。

选手各显神通，唱歌跳舞的都有，水平有参差，但从总体上来说差距不大。

“下一位，沈素。”

沈素站起身，拿上吉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台上，头顶聚光灯闪耀，她不太舒服地眨了眨眼。

她试了下音，确认无误后，轻声道：“那我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