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彤跟她说怀表丢了的时候,她正在灯红酒绿的包间送果盘,消息弹出的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席卷了她的全身,没有任何犹豫,沈素直接删掉了消息。
翌日下午两点,东宁路。
“你那天为什么要把那怀表带过去?”沈素眉头紧锁,“那东西要是被警察发现,我们肯定完了!”
顾晓彤嗫嚅道:“那怀表是我妈妈之前给我的,上面还有她的照片,我,我就是想让她也看到那个人罪有应得。”
闻言,沈素叹息道:“我过几天会去学校那边看看,你不用操心。”
……
“这就是全部了,”沈素说,“该补充的我都补充好了。”
常潇顿了几秒,问道:“夏言举报的证据,你是怎么拿到的?”
“我们根本没拿到,”沈素自嘲地笑笑,“那记录是假的,只是她信了而已。”
常潇沉默片刻,说:“从案发到破案,我们只花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个年代,犯罪已经是非常艰难的事了,你们走错了路。”
“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常警官,你是警察,这些东西你理解不了,”沈素露出一个平淡的笑容,“对了,有一件事我忘了跟你说。”
“什么?”
“盛龙国际那个男人,我确实打了他,”沈素说,“那天在楼下,我也是故意把他推到那个尖锐建筑上的,可惜没死掉。”
“……”
一瞬间,常潇仿佛看见她身上升腾起某种怪异的气息,似乎在这副平静的躯壳之下,狰狞的内里突然暴露出来。
非常奇怪。
正在这个时候,头脑忽然没由来地有些头晕,他起先觉得是自己近日疲惫,但很快,这种感觉愈演愈烈,他的大脑越发昏沉。
“一点小礼物,常警官喜欢吗?”
朦胧之间,沈素的声音忽远忽近,常潇只觉得自己眼前越发模糊。
一片黑暗。
他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头顶天花板明亮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蒋胜阳坐在他身边,看见人醒了,赶忙道:“醒了?有没有不舒服?”
“没,”常潇费力地想要坐起来,“我怎么会在这里?”
蒋胜阳连忙拉住他:“是气溶性□□,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你没啥大事,别担心。”
“沈素呢?”
“潜逃四明山,已经在搜了,”蒋胜阳说,“那山规模不大,抓到她就是今晚的事。”
“我跟你们一起去,”常潇说,“我知道她在哪。”
……
四明山,夜幕黑沉,雨势瓢泼,让原本就不容易的搜山工作更加艰难,手电筒的炽白色光线在漆黑一片的黑夜里闪烁,众人艰难前行,常潇走在前面,蒋胜阳披着雨衣捅捅他的腰:“你确定吗?”
“非常确定。”常潇大声说,雨势太急,不大声点压根听不见。
脚下泥泞,约莫三十分钟后,一行人抵达四明山小崖顶,那正是沈素夏言第一次出去玩的地方。
四明山海拔不高,但这小崖顶却地势险峻,周遭石林环绕,一不小心就会踩空,景区在这里设了栏杆。
“在这附近找找,她应该没走远。”常潇气喘吁吁。
“不用找了,”蒋胜阳眉头一凝,手指向前方,“她就在那儿。”
常潇抬眼,黑沉沉的夜幕之中,一个白色的影子就在前方,那是沈素,她穿着那条白裙子。
他顿时心里一紧,队里的谈判专家已经上去了,喇叭声十分震耳:“不要做傻事……”
沈素没有打伞,浑身上下淋得透湿,听到声音,她转过身来,常潇看不清她的脸。
双方对峙,沈素却始终沉默。
现在已经接近凌晨,队员们的体力随着雨势的增大逐渐下降,队伍里已经在考虑处理方案了。
这时候沈素忽然朝常潇招了招手。
确认是在叫自己后,常潇迟疑片刻,却被蒋胜阳拦下:“你小心点,她手里可能有武器。”
“我知道了。”
众目睽睽之下,常潇缓步上前,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停下,还没开口说话,沈素却突然说道:“常警官,这个位置,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可以。”常潇说。
沈素冲他笑了笑,说:“记得看我的日记。”
下一秒,她张开双臂,纵身跃下崖顶。
“沈素!”
她听见身后撕心裂肺的喊声,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大雨如瀑,沈素觉得自己好像跳进了一片海里,浑身都是冰冷的。
很快一切都要结束,她很快就要见到爸爸妈妈了。
他们会真心实意地爱她的。
意识朦胧,沈素睁开眼,发觉自己的视角矮了许多,她坐在一张桌子前,门铃突然响起,她赶忙跑去开门,她的身体现在还很小,没有长大,因此连开门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做得很费劲。
“素素,爸爸妈妈回来啦!”
父亲抱起她转圈,沈素听见自己在笑,母亲从厨房内端出一锅排骨汤,咕噜噜地往上冒着热气,太阳西斜,黯淡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仿佛无限温暖,窄小的出租屋内,三个人欢声笑语,有如梦境。
“素素,许愿吧,妈妈给你买了蛋糕,很小,你不要嫌弃嘛。”
一团花朵似的小蛋糕被摆上了桌,父亲小心翼翼地插着蜡烛:“今天是素素宝贝五岁生日……五根刚刚好。”
五彩斑斓的蜡烛上,火苗轻轻晃动,沈素看见自己的手合上,那个小小的自己闭上了眼睛,她也看不见了。
“我的愿望是……”
让她回家,回到那个有爸爸妈妈的家,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眼泪,更没有悔恨的世界。
沈素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但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恐惧。
愿望已经许下,今后无论如何,相信她离幸福都不会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