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个春夏 第15章 15

许湛明显意动。

他站起来，说：“我请你吃饭吧。”

苏乐乐立马明白他的意思，双眼笑得像弯月一样，十分可爱。她跟着许湛走出去，嘟囔着：“我还要去买冰淇淋冰奶茶冰酸奶呢。”

许湛：“……”

苏乐乐：“你那什么眼神？”

许湛：“都想买的眼神。”

苏乐乐忍不住笑起来，明明她现在状态也不好，可她就是打心眼里就觉得开心。许湛如约给苏乐乐买了冰淇淋冰奶茶冰酸奶，一字排开放在苏乐乐的面前。她开心极了，说：“中午我请你吧。”

“算了。”许湛，“就当安慰你这个伤患。”

说到这个词，苏乐乐看向许湛：“你脚怎么样了？”

“好了。”

“……”

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嘛。

苏乐乐心里诽谤，把未开封的奶茶放到许湛面前：“这个给你喝。”

许湛一脸拒绝：“我不喝这东西。”

“酸奶呢？”

“甜的都不喜欢。”

“……奇奇怪怪。”苏乐乐小声嘟囔了一下，“不喝我自己喝。”

他们找了一家粥店坐下，苏乐乐吃不了油腻的，也吃不得温热了，于是粥上来后，她只能看着许湛吃。

两人都不急，此刻也过了饭点，坐着也不会影响其他人。

袅袅的热气中，许湛吃了一口又放下了勺子。

“不然我们先谈事情？”苏乐乐提议道。

许湛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徐徐道来自己的故事。

他本来是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的。

中考结束，许湛理所当然拿到了全市第一的成绩，全家人都为他开心，他们一起商议暑假全家游的计划，许湛心里也在期待着。但也是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找了上门。

那天蒋医生不在家，许湛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妈妈许女士满脸泪投入到这个陌生的高大男人怀里。那完全不是一个礼貌性的拥抱，他们身体相贴，拥抱的力道坚定而用力。

那完全是情人之间的拥抱。

许湛想也不想过去扯开两人，对着男人破口大骂，像个护短的狼崽，奶凶奶凶的。许女士满眼带泪，拉住许湛的时候却是笑着：“儿子，这是你的亲生父亲。”

……

那个暑假，许湛被迫接受上一辈混乱的情事。

许梨花和郁金烨大学时热恋，情投意合，却因为家里的反对不得不分开。主要是郁金烨家人反对，因为许梨花只是普通家庭的女孩。最后郁金烨与世家好友的女儿联姻，许梨花转投备胎蒋绝的怀里。

不到两个月，许梨花就和蒋绝结婚了。

没多久怀孕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只有许梨花知道，这孩子是郁金烨的。

但她怯懦，什么都没说，安心装傻，享受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对她的宠爱。可她心里又是不甘心的，郁金烨的生意越做越大，蒋绝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一名牙医，温柔，但是没走进她的心里。

自从郁金烨的妻子去世后，许梨花一颗心莫名躁动起来，整晚整晚回忆起以前热恋时的甜蜜。可人到中年，怯弱束缚了她，她缩在自己的小家里，进退两难。只是没想到，郁金烨竟然找了过来。

仍是记忆中深情款款的样子。

许梨花像是被冲昏了头脑一般，她坚决要跟蒋绝离婚，财产不要，只要许湛。郁金烨与妻子只有一个女儿，他承诺许湛会是他唯一的儿子。想起郁金烨的身家，许梨花离婚的态度更坚定了。

跟郁金烨在一起，才是给许湛一个完整的家。

但是事情不是一切如她意的。

许湛是所有人中态度最为激烈反对的，他表露出的悲伤比蒋绝更浓。许梨花那时沉浸在自己死灰复燃的爱情中，忽略了这个儿子。等到反应过来，儿子早就跟她离心了。

离婚的事情郁金烨可以帮忙，可是儿子却不愿意跟着许梨花走。

许梨花一直都没意识到，在原先的这个家里，哪怕表面其乐融融，可许湛更依赖的是蒋绝。许湛姓许，也是蒋绝宠许梨花才允许的，可在后来的教育中，蒋绝对许湛的用心远远超过许梨花。

蒋绝温和善良，教导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是个肆意飞扬的优秀少年。

但是再温和的人，也忍受不了被戴绿帽子的屈辱，更不要说许梨花的眼里根本没有他。蒋绝干脆离婚，对许湛也是狠了心不再相见。

也就是这个时候，许湛才有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他拼命想引起蒋绝的注意，好的坏的，他只想蒋绝还能像过去一样，用温和又关切的目光看着他，好似未来无论他是成功是失败，他作为父亲永远在他的身后为他撑腰。

少年人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

但父亲却对他视而不见。

……

苏乐乐听得目瞪口呆，连奶茶都忘了喝。

许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了这么多，这时也有些懊恼，干脆沉默地撇过眼。

苏乐乐很快回过神，喝了口奶茶压压惊，问：“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酒店。”

她有些惊讶：“我能不能问一下，你花的是谁的钱？”

许湛看到苏乐乐的表情，一下就明白了，下意识皱皱眉：“我没花他们的钱，是我自己的，以前的奖学金还有比赛的奖金。”

“住酒店很贵的……”苏乐乐嘟囔了一声，还记得正事，“那你现在就是想跟着蒋医生生活吗？”

许湛：“当然。”

苏乐乐：“可是你被判给你妈妈了。”

“那又怎么样！”许湛强硬几秒，语气又莫名弱了下来，“反正我不会跟他们走的。”

苏乐乐问清楚了，很快想到主意。她拍了拍桌子，说：“那这好办！”

许湛惊讶：“好办？”

“当然，你和蒋医生父子情深十几年，哪里是那么容易割舍掉的。蒋医生越不见你说明他越舍不得你。”苏乐乐从小跟苏妈看电视剧，各种理论说得一套一套的，很快把许湛哄住，“你听我的，要这样做……”

一个下午，他们兴致勃勃商讨了计策并努力完善，为了之后方便交流，两人还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分别时，苏乐乐老气横秋拍了拍许湛的肩膀：“等你的好消息啊！”

许湛眼睛很亮，语气也透着开心：“要是成了，第一名给你也没问题！”

“去你的，第一名不用让。”苏乐乐叉腰，语气很自信，“我要自己来拿！”

苏乐乐好心情地回家了，尽管拔了智齿影响了食欲，但她的心情可没受影响，加上脸没怎么肿，更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她晚上没去学习，跟着苏妈看电视剧，语气有些小得意地说：“看电视剧能学到很多呢！”

苏妈：“你又做了什么？”

苏乐乐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这是秘密！”

然而，这样愉悦的心情止于睡觉前。

苏乐乐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她问了句哪位，却没听到回应。安静的几秒内，苏乐乐听到那头呼呼的风声，她灵光一现，突然喊道：“许湛，是你吗？”

又过了一会儿，那头才传来声音。

“苏乐乐。”许湛的声音低哑极了，像是很久没有说话了，又像是感冒了，连语气都透着疲惫，“我爸真的不要我了。”

苏乐乐一晚上的好心情戛然而止。

她的呼吸无意识急促起来，握着电话的手收紧，声音也有些抖：“怎么回事啊？许湛你现在在哪里？”

“我今天才知道，他把房子卖了。”许湛语气平静得不可思议，“他真的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你给我想的办法可能用不上了。”

……

苏乐乐嗓子突然就干涩起来，她突然共情，从内而外感受到一种难过的情绪，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语言在这刻如此贫乏，她只能无意识说道：“没事的，许湛。”

他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苏乐乐怔怔坐在床上，清楚感受到了难受的情绪。

同一时刻，坐在垃圾桶旁边的少年，没什么表情地站起来，抱着身侧的纸箱子站了起来。

若不是突然来这边看看，他也不会发现家里搬进了新的住户。蒋绝带走了很多东西，但是也留下很多东西。新主人用不上，麻利地都清理掉了。

许湛愣了好久，才颤着手翻找垃圾桶，把自己的东西捡了回来。

空旷的街头，秋风萧瑟吹着，许湛抱着纸箱子，一步一步走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