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停在拆迁废墟的外围,李晓龙和曹一田拿了两把手电筒便朝罗火沟的沟渠进发。
因为拆迁的缘故,周遭漆黑一片。借着手电的光,这才不至于被脚下的乱石绊倒。
沟渠边上,白天的警戒线还拉着,用手电照下去,发现尸块的地点也被石膏线画好。
“老曹,大晚上的,这里慎得慌!你信不信会有鬼啊?”
曹一田并未理会李晓龙,翻过警戒线就朝沟渠内走去。李晓龙对着曹一田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虽说白天沟渠里因尸块而臭不可闻,即使尸体都运走了,但现在也没好多少。排水管道里的屎尿,通常就是从沟渠里边缘的凹槽排向河流。
曹一田用袖子掩住口鼻。
“老曹,看完了吗?看完就赶紧上来吧。”
曹一田拿手电筒晃了晃李晓龙,喊道:“你不下来吗?我一会儿要沿着沟渠走一遍。”
李晓龙摇了摇头,嘴里嘟囔道:“这么臭,谁要下去!”
曹一田见状,便不再理会李晓龙。
晚上走这条沟渠,和白天的感觉完全不同。如果说拖着带轮滑的行李箱在沟渠内行走,路面磕磕绊绊,不算轻松。这个行李箱加上尸体因流血而去处水分的重量,少说也有50kg。
如果是单独犯罪,以一个成年人的体力计算,再有箱体轮滑的情况下,犯罪人是男是女都有可能。只是男性体力较佳的情况下,从上方到沟渠内完成抛尸的时间较短。
曹一田模拟犯罪情节,展开行走轨迹。沟渠北高南低,坡度大约有20度至30度的缓冲,靠山的方向需要更多体力,靠河的方向则相对轻松。
故而,发现5具尸块的分布状态是:从第一个箱子发现开始,靠山方向只有一个箱体且离得不算远。而靠河的方向则有三个箱体。这个规律也验证凶手在抛尸也有考虑省时省力。
夜晚的沟渠,阴风阵阵,裹挟着阵阵恶臭直直的往人身上扑去。曹一田抬头看向李晓龙所在的位置,那束手电光纹丝未动,想必是李晓龙随意放在地上。
比起靠山的方向,曹一田的直觉告诉他:沟渠靠河的方向会有更多收获。
他小心避开沿涂被丢弃的垃圾,往深处走去。临河方向,便是停车的滨河路,故而沟渠在通向河流走向时,有一个约200米长的隧道,隧道上方便是滨河路。
站在隧道前,向里面看去,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漆黑就能吞噬所有亮光。而其中三个盛放尸块的行李箱就是从这个隧道里发现的。
幽深逼仄的氛围,让曹一田驻足不前。倒不是因为害怕什么,而是一种蔓延到内心的情感,让他惊惧万分。他放佛看到罪犯的身影正拖着一个又一个的行李,慢慢走向漆黑的隧道。
忽然,手机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李晓龙。
手机的震动,让曹一田回过神来。
“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不语……好似有急促的喘息声。
曹一田不由大惊失色,他望向李晓龙的方向,哪里还有手电筒的光芒,完全是漆黑一片。
“李晓龙,你怎么了!快说话啊!”
曹一田对着听筒焦急的喊道。
一阵窸窣的声音后,李晓龙的声音才从听筒传了出来,可以感受到他在刻意压低声音。
“我看见有个人过来,就悄悄藏起来了。妈的,这人不会就是凶手吧?”
“你等着,我马上过来,你在哪个方位?”
“我在你下去地方的废墟旁……你说这是不是就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凶手杀人后,回来看看现场,寻找刺激?”李晓龙自顾自的脑补着,但眼睛去一刻不敢松懈的盯着前面的男人。
“别慌,我马上过来,不要暴露自己!你和我的电话不要挂断,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说着,曹一田关掉电筒,朝李晓龙的方向摸索而去。
曹一田走的急,不慎被渠内的石头绊倒了,顾不得身上的伤痕和疼痛,他连忙爬起来,一瘸一拐跑了起来。
“老曹,你怎么了?我听着你好像摔倒了?你没事吧。”
“没事,你听我说,一定要盯死这个人,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如果发现有逃窜迹象,立即实行抓捕。”
“嗯。我觉得他有些奇怪,我们之前路过时,看到的那几个水泥大管道,他钻进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他有没有拖着行李箱之类的?”
“没有,不过他拿着一个酒瓶子,走路晃晃悠悠的,感觉像喝醉了一样。”
“那个水泥管道后面通向哪里?”
“废墟,应该是拆迁后的一片废墟。”
“废墟又通向哪里?他不会从管道钻出去吧?你可得盯死!”
“要不要我过去看看?”
“别,别轻举妄动!如果是凶手,会有危险,等我过来一起。”
……
一路奔袭,曹一田被渠内的垃圾阻挡摔了两次,忍着疼他爬上沟渠,朝李晓龙所在的方位看去。果然,借着稀薄的月光,一个身影正慢慢起身,小心翼翼的朝他汇合。
“要不要申请支援?”
“先等等,要先弄清楚,如果就是他一个人,我俩各堵水泥管道的一头。如果他带了凶器,必要时可以开枪,朝他拿凶器的手进行射击。”
计划已定,面对忽如其来的变故,曹一田隐约有些不敢置信,难道这案子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但心中似乎有个声声再对他冷笑着说:还早的很。
待他们蹑手蹑脚的走近一看,水泥管道的前后挂着一片帘子。既然做好分工,曹一田和李晓龙各站一头……
随着帘子被掀开,手电筒亮起的同时,他们大喊一声:“不许动!举起手来!”
然而,眼前的一幕令他们惊呆了。
这个水泥管道内别有洞天,看上去像是一个时下青年旅舍里胶囊蜗居的模样,里面床单被褥一应俱全。而刚才进去的男人并未苏醒,酒气弥漫,想来是喝醉睡着了。
“这是啥情况?”
“应该是流浪汉居所。你看他穿的破破烂烂,传单被褥也散发着一种难闻的霉味,应该也是捡的。”
“卧槽,老子刚才差点被吓死了。”
“一会儿拷上他,带回去问话。无论如何,他深夜徘徊此处,也有作案嫌疑。”
曹一田打开手机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2点13分。一晚上的波折,让曹一田脸上疲态尽显,他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力图通过吸烟来克制疲倦的侵袭。
李晓龙拷起醉的不轻的流浪汉,往车前走去。这个流浪汉几乎全身都倚靠在李晓龙身上,让他使出吃奶的劲,不到片刻便已大汗淋漓。
“喂,要不要我帮你?”曹一田朝李晓龙道。
李晓龙看了一眼走路一瘸一拐,浑身脏透的曹一田,摇了摇头道:“算了吧,还是我来。不过,明天你答应我的三顿餐里至少要有一顿杨记私房菜。”
“小事一庄,没问题,那就麻烦李队了。”曹一田笑道。
“老曹,我亲爱的曹队!下一次这种活动最好不要找我。累都累死了,你瞧瞧这都几点了!我现在啊,恨不得眼前有张床,立马爬上去睡觉。”李晓龙汗流浃背,故作愤愤道。
“那你比我好一点儿,我现在无所谓床不床的,刚流浪汉的那个水泥筒子窝,我觉得就挺好。”曹一田笑着辩驳道。
“对了,你刚才查到了什么吗?”
“没有,我刚才被你的电话惊到,跑的很急。”
说着,曹一田朝身后漆黑的罗火沟看去。一种莫名的感觉游动在他的心头,带着些兴奋,又带着些狂热,还有些悲伤……这是什么?竟然是如此复杂的感觉。
想到刚才他心头那个声音对他说道:还早的很。
曹一田瞬间冷静下来,那声音来自心底,透着一丝不屑,又透着一丝玩味。而他也是第一次听到来自心底道声音,幽深黑暗中透着丝丝的凉气。
月色朦胧,曹一田转而看向那几栋还未拆除的楼。命案发生,在现有的状况下,纵然那些钉子户同意拆迁,眼下拆迁队也得停工了。
经白天同事们问询拆迁公司负责人得知,该拆迁队属于外包人员。其中的大部分人员来自D市。的一个小县城,并非本地人口。
除此,通过尸检时间看出,自拆迁开始的那一天起,便出现了为今发现的第一个箱体碎尸。故而,拆迁人员有一定的作案嫌疑,这些人将面临一次大规模的警方盘问和调查。
同样,那些钉子户几乎不会住在那几栋老破小里面,他们等待的是开发商给予的额外补偿款。如果不能达成意向,他们将全力阻止拆迁进程的推进。
根据马红丽的说法是:发现尸体的老人罗美娟不是因为补偿款的问题而不愿搬离,她是个失独且丧偶的人,平时靠国家低保和捡废品维持生计。纵然她拿了拆迁款,以她不足30平米的老房子在C市买不到任何合适房子。
这十年,C市房地产业快速发展。经过大规模的旧城改造项目,一批又一批老破小已经尽数清除。为今市面上的商品房也好,拆迁安置房也好,面积最少为60平米起。
好在,C市推出了居民保障房,罗美娟便是在等待分房安排中,发现了那个震惊全国的皮箱碎尸,罗火沟案由此揭开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