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神何日不摆烂 第78章 第 78 章

待阿缨回到桃花村时已经是黄昏时分，血色的夕阳下这个桃花纷飞满径的村落生出了几分凄美之色。

“呜呜呜——”

阿缨还未步入桃花村，远远地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啜泣声。

“是我害了爷爷。”姚小六扑在地上，像是将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哭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不该到处乱跑，不该让那个人抓到我，也不该自己一个人先跑的，呜哇哇！”

他的哭声几乎将其他小桃红妖们的声音都盖了去。

阿缨从村口寻着他的声音，来到了他的身边，只见一群小桃花妖们围在一起，各个眼睛都是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晶莹了泪珠。

“阿缨······”初一先看到了她，走了过去抽抽噎噎地说道，“爷爷他不在了······他被人给杀了······”

“呜哇！”

她最后一个字脱口，周围的哭声又大了起来。

“呜呜呜。”

初一再也按捺不住泪意，用衣袖将双眼中流出的液体擦了擦后，抬起眼来，却见对面的女孩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

“阿缨······你不难过吗？”

难过，李慕缨看着她们现在的样子，什么是难过？

“你——”

初一还想问她更多的问题，一声鹤鸣却在此时响起。

“人类在极度悲伤时，也有不会哭的。”

别云落在了初一和阿缨之间，小六一看到他，马上从地上拔了起来，跑过去抱住别云的腿，放声大哭道：“别云哥哥，是我害了爷爷，呜呜呜，是我害了爷爷！”

别云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声细语地安慰他道：“小六这不是你的错，姚爷爷的事师尊已经知道了。”

“那！”小六哽咽了下，“那天神大人会杀了那人吗？”

“师尊说——”别云看了阿缨一眼，“自有因果等着那人，只是还需要些时间罢了。”

“呜呜呜。”小六将头埋进他的白衣里，“那还得等多长时间啊，呜呜呜。”

“小六。”

才赶来的青辞，听见他和别云的对话后，安慰他道：“你不想亲自为爷爷报仇吗？”

周围的哭声戛然而止，埋在别云衣服中的姚小六和李慕缨身前的姚初一同时望向青辞：“青辞姐姐，你是说——”

“师尊说，要你们在山下好好修行，那凡人的因果里，是有你们存在的。”

这话就像是给他们喂下了强势生长的灵药，两只小妖纷纷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水用力一抹，擦出了红痕来，齐齐对着青辞说道：“我们一定会好好修行的。”

“嗯。”

青辞只得点了下头，至少现在这样能让他们从悲伤里稍稍振作起来。但对于师尊所说的因果，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提及了一下，青辞也不解这是何意。只是——

她同别云一样，看向了李慕缨。

师尊说，这孩子该回尘世了。

别云见着青辞来了，将这群小妖精托付给她，自己则带着阿缨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来：“阿缨，我听青辞说，你今日叫了她‘二师姐’，那我——”

“大师兄。”

谁能体会到别云听见她这声“大师兄”时，欣喜若狂的心情，他本以为是青辞出了幻觉来着。

“哎！”别云忙回了她，生怕她这一声后，又回归原样了。

别云难得欣慰地看着她，没想到自己期盼了那么多年，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这孩子总算开了些窍，不过，照刚才她对姚幕死去的反应来看，她还是有很长的路要走，只是自己已经无法再教导她了。

“阿缨，师尊是想要你回你养父李溪身边去。”

“李溪。”这个名字已经八年未在阿缨身边提起了，即使现在她的神智稍稍清醒了些，但她还是想了好久，才从那混沌的记忆里找到了那个给她起名的人。

“哥哥。”她记得，李溪是让她这么称呼他的来着。

不清楚李溪和李慕缨之间种种故事的别云，自然不明白这两个字是从何而来的：“嗯，什么？”

“回哥哥身边去。”

别云以为她是没听明白，于是再说了一遍：“是回你的养父——李溪身边去哦。”

“阿缨回哥哥身边去，可以的。”

“呃······”别云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哥哥”就是指的李溪，但是怎么会叫他“哥哥”呢？真是搞不懂这些凡人之间乱七八糟的称呼礼节。

“咳咳。”别云咳了两声，就当是这个插曲过去了，随后正色道，“师尊说，他想见你。”

这是别云和青辞第一次带其他的人来到师尊的竹林前，不，她不应该是其他的人。别云偏头看向在他和青辞之间的阿缨，记得自己刚将她带来承罄山时，她还没到自己的腰，现在她长高了不少，或许再过个几年能和自己一样高了呢。

想到这里，别云不禁喃喃出口：“阿缨啊——”

听他提到自己的名字，少女转过身来看着他。

黑色的双眼看进别云的眼中时，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拦了下来，那里似乎比八年前多了一点微不可见的亮光。

在阿缨转向别云的时候，她的身上发出了“叮”的一声，在他们三位之间格外地动听。

“这是？”

顺着这一声，青辞发现在她腰上系着的一块青色玉佩，上面还雕刻着一条云中的龙，刚刚的声音，就是它在阿缨转身时撞到她衣上其他的饰品发出的。

青辞很确定，这玉佩不是他们和山下那群桃花妖送给阿缨的。

“阿缨，这个是谁给你的？”

阿缨顺着她手指向的方向低头，看到了那还微微晃动着的玉石，不假思索地说道：“昱晗。”

“昱晗？”

青辞眼睛沉下，这个名字像是个凡人的名字，联想起今日姚幕是被修仙人所杀，她有些怀疑这个赠给阿缨玉佩名叫“昱晗”的人，或许和此事有关。这么一想，青辞心猛地跳了下，若真有关，幸好阿缨没出事。

她头抬起，看着眼前的师妹。虽然她比之前知事了些，但跟人间那些正常长大的孩子相比，还是缺了些识人善恶的灵智，不过，这方面自己跟别云两只妖也教不了她什么，倒是有一个人或许可以。

“阿缨。”

“嗯。”

青辞郑重其事地给她讲道：“你下了山后，凡事都只能听你养父李溪的，他让你帮谁你才能帮谁。”

她提起了哥哥，阿缨点了下头，说道：“阿缨只听哥哥的。”

“对。”青辞见她乖巧地答应了很是满意，但又怕她转眼忘记了，再次重复了一遍，“凡事你都只能听李溪的，一定不能忘了。”

“嗯。”阿缨再次重重地点了下头。

原本安静的竹林忽然吹来一阵凉风，将竹枝上的绿叶吹得“哗哗”作响，似一乐曲，在为即将远行的人送上临别的最后一曲。

别云和青辞同时被这风惊醒。

“去吧。”青辞用手拍了一下阿缨的后背，将她往前推了一下，“师尊已经在等你了。”

阿缨往前踉跄了一下，然后顺着她这一推，往竹林中走去了。

她的身影在林中暗色的雾笼罩下越来越远，直至最后缩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呜呜。”

青辞突然听到身侧低低的哭声，侧过头看，竟看到别云正用袖子点着眼角擦着泪。

“别云，你怎么还哭了？”

“呜呜呜。”别云依旧捂着自己眼，哭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着阿缨要离开我了，觉得有些堵，鼻子一酸，然后眼睛里就开始滴水了。”

别云这么一说，青辞竟也觉出了几分和他相同的感受，只是她不像别云那样真的流出泪来，仅是吸了下鼻子，将眼里热热的感觉压了下去。说实在的，她瞧着阿缨逐渐远去的背影，确实有种被人用刀子将从自己身上割下一片竹身来带走的感觉。

他们这样一化形便跟随神修炼的妖，早就将七情六欲视作无用的东西了，就连听闻姚幕死去时，自己和别云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对于阿缨，也许是因为这么些年的陪伴，让他们把她当成了人族所谓的家人吧，即使她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给予他们情感上的回应，亦或许是这样，他们才会一直期待着她也能将自己当做家人的那天，不然，她唤自己“二师姐”时，青辞原不该那么激动的。

“好啦。”青辞双手抱臂，故作轻松地对着别云说，“她又不是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别云将衣袖从自己眼上拿开了，“以后我想看她也可以去李溪那里，但我还是觉得难过。”

“啧。”为了不再让别云沉浸在悲伤里，青辞像自己读过的那些人类的故事中一样，将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打趣道，“我怎未见你为我哭过，难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还比阿缨晚了？”

她这话一说，倒是真让别云将重点放到了她身上，从阿缨即将离开的伤心里，抽身了出来：“这、不是这么说的啊······”

“大师兄——”青辞故意将这三个字拉长，要知道她可是从未这么叫过别云的，“你很偏心哦~”

“诶？”别云这下慌乱起来，“我、我哪里偏心了？”

青辞转身侧对着他道：“按人类的说法，偏心的人都不会觉得自己偏心的。”

说完，她就走了，往山下而去。

别云只觉得疑惑，忙几步追了上去：“当年你在承罄山化形的时候，我亦是这么待你的呀，我到底哪里偏心了？青辞，你别走啊！”

“呵。”青辞使了法术，故意让别云追不上她，而后道，“师兄，你自己慢慢想吧。”

“喂！”

别云追着青辞而去，此间的竹林里只剩下了独自一人向前的李慕缨，以及那在丛林深处，期待着她到来的某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