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阴阳纪 第14章 赫斯

“写代码要像写诗一样，优雅，要优雅……”高宣沉浸在自己的教学之中。

夏怀仁笑了，他晃了晃脑袋，说：“我头有点晕，出去透透气。”

“好，你去吧。”

夏怀仁出去后，高宣面前的屏幕忽然亮了，高宣直接上级的脸出现在上面。高宣道：“唐哥，又有什么指示啊？”自从来了个夏怀仁作伴后，她的心情不错。

上级一板一眼地说：“我来通知你，上次的会议决策出来了，上层看了你传回的数据样本，认为类地行星MY130适合进行爆破开采，并派了一台重型行星爆破机过去做试验，机器半个小时后到，机器已经写了落地执行指令，一落到星球表面就立即执行爆破。哦，不用担心，它落地的位置不在你附近，爆破系数我们也控制在了安全范围内。”

高宣当场脸色大变，她本来想向上级报告夏怀仁的事情的，但上级告诉她的消息像是当头一棒，挨了一棒后什么都忘了。

“疯了吧！上次开远程会议的时候我就说了，我传回去的只是少量样本数据而已，还有大量的勘测工作还没做完，我坚决反对在没有拿到全部数据之前进行爆破试验。我说的话没人听吗，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策？”

“你的反对被推翻了。拿到全部数据需要的时间太久了，上层想尽快看到成绩，哪怕只是试验成绩也好。我们之中不乏经验丰厚的专家，专家们能用少量样本推断出总体数据情况，我们以前也曾这么做过，有成功的经验，我们有十足的把握，你不必担心。”

“放屁！”高宣气急败坏，“经验？经验不是万能的，陷入经验的怪圈因经验而坏事也不是不可能。现在在这颗星球上的是我，不是你们，你们做了个决策拍了拍屁股，有什么后果我来背？”

“不是你来背……”

“还有。”高宣打断了对方的话，“我在会议上说的话没有人相信，做出爆破试验决定的时候为什么也没和我商量，重型行星爆破机什么时候出发的我怎么也不知道？”

“决定是上层做的。上层决策不是你能参与的。”

“不是我能参与的？真搞笑，亲自站在现场、站在这颗MY130上的是我，不是上层，我比谁都有资格参与决策。快把落地和爆破的指令撤回。”

“无法撤回。重型行星爆破机就快到了，它的落地和爆破都不由你控制。我是来通知你这件事的，而不是征求你的意见。高宣，记住，你是一名战士，战士的天职是无条件服从命令，请不要忘了。”

高宣伸出手指愤愤地指着屏幕，压低声音说：“我有预感要出意外，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意外。”她“啪”的一下关掉了屏幕，中断了对话。

高宣一阵心慌，第六感告诉她要出事了，她从窗户看了一眼正在外面透气的夏怀仁，把他叫了回来。

“小老弟小老弟，快回来。”高宣尽量保持轻松的语气跟夏怀仁说话。

夏怀仁回到太空舱后，高宣盯着他看了十几秒，然后把他拉到电脑前，在他的注视下登陆了一个奇怪的网站。

网站背景是全黑的，最上面有一个排行榜，排列着一列头像。

夏怀仁看到网站的名称后，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道：“这是，这是全世界最大的黑客网站——鹤网，我有幸耳闻，但从来没有登陆过。”

“我教你怎么登陆，这是账号密码，你记一下，以后这个账号你可以用，就当是我给你练手的。”

账号名叫赫斯，高宣登陆账号后，只见头像下方标着这个账号在鹤网的排名——第一。

夏怀仁瞪大了眼睛，说：“鹤网第一赫斯，你你你……这不会是你的账号吧？”

“是我的。”

夏怀仁目瞪口呆。

高宣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可能太严肃了，立即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搂住夏怀仁的脖子说：“从现在起你就是赫斯的徒弟了，赫斯的账号我给你练手。”

“为什么？”夏怀仁感到有一丝不对劲。

“没有为什么。”

接着，高宣怼着键盘一阵敲，最后气急败坏道：“该死，时间太紧急，不足以支持我篡改他们的指令。一群混蛋，自信而愚蠢的混蛋，活又不是他们干，光坐在那里想当然……”

夏怀仁意识到出事了，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高宣没空回答夏怀仁的问题，她看了一眼时间，糟了，重型行星爆破机落地了。

重型行星爆破机落地的位置不在附近，所以周围并没有什么动静传来，唯有高宣眼前的屏幕上，一颗红点标识了爆破的位置。

屏幕上，一个个圆圈代表爆破引发的风暴，风暴正在向外扩散。

突然，圆圈附近，大片蓝色区域亮了起来，是地震信号。

高宣立即打开与上级的连接，报告道：“监控显示，爆破引起了行星地震！”

“不可能，我们做过严谨的测算，MY130上几乎没有地壳运动，没有地壳运动，就意味着不会有地震。”

“几乎没有不代表概率为零啊，看架势，这是一场超大地震！”

MY130上的实时画面传回了基地，所有人一看，情况竟然真的失控了。上级脸色大变，隔着屏幕担忧地冲着高宣大喊：“高宣！马上撤离！马上撤离……”

上级的话还没说完，一条恐怖的地裂像巨大的黑蛇一样以极快的速度爬行而来，袭击了高宣和夏怀仁所在的太空舱，夏怀仁赶紧一拉高宣，高宣立即反应过来，跟夏怀仁一起跳出了太空舱。

太空舱落入了深深的地裂之中，就像落入了黑蛇腹里。

高宣和基地失联，大地震毁坏了一切机器和设备，包括他们的制氧机。

制氧机落到地裂中去了，别说修，连找都找不到。

“完了。”高宣躺在地上，说：“MY130是类地行星，有金属矿物，虽然也有那么一点氧气，可惜氧气含量低得可怜，无法支持人类在没有设备的情况下生存。现在我们的制氧机没了，我们仅剩的氧气量根本支撑不到救援到来。”

“只能等死了吗？”夏怀仁不甘地问。

高宣一屁股坐起来，她站了起来，拍拍臀部，对夏怀仁说：“小老弟，你检查那边，我检查这边，只要找到任何一个还没坏透的机器就通知对方，要求不高，能启动就行。”

两人找了许久，最后夏怀仁找到了一个虽然在地震中变得满目疮痍，但主控制器还没坏的球形飞行器。

“这是我的逃生飞船，乖乖，这玩意看起来还能用。”高宣说。

“我们要坐这个逃离MY130吗？”夏怀仁问。

“当然，不然坐在这里等死？”

“燃料是不是不太够？”

“去你飞船坠毁的残骸那看看，说不定还能挖到一点没烧完的燃料，能用的全搬过来用。”

夏怀仁照做。

“这么多燃料，虽然仍然不能保证可以坚持到飞回基地，但基地的救援队伍一定已经出发了，只要在路上碰到他们，就能活命。”

接着他们把逃生飞船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逃生飞船的自动点火装置坏了。

夏怀仁试着修了一下，修不好。

“自动点火装置坏了，怎么办？”夏怀仁问。

“那我们试试手动点火。”高宣说。

“手动点火？”夏怀仁看了看逃生飞船的构造，为难道：“不行，手动点火必须有一个人在外面。”

“就是要有一个人在外面。”高宣满不在乎地说，她一指逃生飞船的舱内，说：“这是用来应急的，为了轻便小巧考虑，只设了一个人的位置，只能载一个人。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点火。”

“绝对不行！”夏怀仁严厉拒绝，“这是你的逃生飞船，我不能坐。你进去，我在外面帮你点火。”

夏怀仁态度非常坚决，高宣看了他一会，笑了笑，妥协道：“好吧好吧，听你的咯。那我进去咯。”

在进舱之前，高宣把一张黑色卡片塞到夏怀仁胸前的兜里，说：“小老弟，你牺牲自己保护姐姐，姐姐送你一份礼物，一会再看。”

高宣进了舱，却没关舱门，她打开主控计算机的编码界面，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按键，快速写了几个指令。

“小老弟。”正在夏怀仁准备点火的时候，高宣叫住他，“舱门关不上了，你过来帮我看看怎么回事呗。”

夏怀仁乖乖走了过去。

“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你进来看看。”高宣说。

夏怀仁听话地钻进了舱内，他刚进去，高宣突然猛的把他往里一拽，自己则灵巧地一翻身，跃出了舱门，接着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地把舱门用力一关，把夏怀仁锁在了里面。

夏怀仁连忙用手“砰砰”地用力拍舱门，他试图打开舱门，可无论他怎么操作都无济于事。

高宣压了压她跟夏怀仁通讯的通讯器，笑眯眯地看着舱门里的夏怀仁，说：“没用的，我刚刚写了几个指令，飞船的主控计算机强制锁死了舱门，你打不开的。”

夏怀仁无比着急，在舱内大喊，高宣不慌不忙地捡起了地下的两根电线，用一种非常落后的方法手动打火。

“我都没想到，这个年代了，居然还会有用到这种打火方式的时候。”高宣自嘲道。

她自顾自地对夏怀仁说：“刚才给你的那张卡，是一台超高算力计算机的超级管理员黑卡，启用需要密码，密码就是登录鹤网的密码。那台计算机叫季东方，是我参与研发的，我参与研发时用的身份是赫斯，不过我偷偷在季东方的超级管理员名单里写入了我的真实身份高宣，那张黑卡上的身份二维码就是高宣的。这么做还不是想装个逼，我老幻想着当所有人都以为我只是一名星际舰队战士时，突然有一天我掏出黑卡，让季东方对我服服帖帖，别人看到还不得目瞪口呆，然后猛的反应过来，哇，原来高宣就是鹤网排名第一的赫斯啊！”

“没想到这个简单的装逼愿望没有装成，所以小老弟，作为赫斯嫡传弟子的你，要记得代替我去装这个逼哦。”高宣把自己给说笑了。

夏怀仁眼泪不自觉的飚了出来，他疯狂地用力拍门，大喊：“开门！开门！”

电线打火这种极其原始的手段成功率不高，高宣试了几遍，没成功，便一边跟夏怀仁说话一边继续试。

“我是你学姐，咱们第一舰队特属军事学院啊，有着非常良好的院风，前辈要照顾后辈，今天我作为学姐照顾你，以后你作为学长也要记得照顾小学弟小学妹，这是一种传承。”

“你哭什么呀？不必为我担心，之前我说氧气支撑不到救援到来，是假设救援队伍是从基地出发的，但如果这附近有其他人在执行任务的话，基地会通知最近的人赶过来救援，那样就快得多了，所以我不一定会死……”

这时，打火成功了。

逃生飞船启动，离地。高宣站在地面上，潇洒地朝夏怀仁挥挥手。

夏怀仁不争气地哭得天昏地暗，痛苦的感觉冲破他的胸口，他“啊”的一声大叫出声。

逃生飞船离星球表面越来越远，夏怀仁在高空看到地震又开始了，程度比刚才那场更加剧烈，那些庞大的设备、仪器东倒西歪、相互碰撞，并在强烈的撞击和损毁之下引发了爆炸。夏怀仁歇斯底里地趴在舱门上，大声喊道：

“高宣！”

“高宣学姐！”

“姐姐！”

……

夏怀仁虚弱地蜷缩成一团，那种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再一次包裹了他，他保护不了他想保护的人，他只会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