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泠并未走神太久,因为很快门外就有小厮轻扣了他的门,问他是否起了。
伸手拉过一旁的衣衫披上,温子泠应了声便让他进来。伴随着门的打开,陆陆续续的便涌进来了几个人。除了那小厮之外,还有几个丫鬟。
每个人瞧着他都面含笑意,先是整整齐齐的向他行了礼,说了句“恭喜少爷。”
这一幕在眼前已经重复了好几遍了,每次重生归来都是在欢快的氛围之中的,因为这是他的生辰日。
作为温家独子,温子泠从小便得了温家所有人的宠爱,每年的生辰都办的挺大,只为了让他开心。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保住温家是他的责任。
他在这个世界出生于五月,天气不至于太冷也不至于太热,这个季节正是外出游玩的好时候,所以这一年当他这身子的父亲温实殷问他想要什么的时候,他说想去离家远一点地方玩玩,见见世面。
温家对他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这他先前十三年都没离开过温家主宅所在的那座城。
当时他是打算跟着温实殷学习从商的手段了,才有此提议。
温实殷同意了,并提前了几日带着他来到了距离温家主宅较远,但有温家产业的另一座城里。温家在这有生意,温实殷本就是打算在温子泠的生辰之后过来一趟的。所以他们会在这待上小半个月,然后回到主宅去。
因是从商,温家人对于时间概念可谓是极强的。
当然这个时间概念并非是每日几点必须干什么,而是提前若是定下了什么时候要去哪,亦或者是与人相约什么时辰见面时,他们总是极为严谨的。
被熏陶了十三年,温子泠也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何时回主宅的时间是早就定下的,到了日子就会按时出发。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么多世下来,温子泠与牧轻栾碰面的事也成了必然。
前几世的温子泠是觉得,他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而改变原先定下的计划,所以都会在那一天那个时候踏上那条归程。
在丫鬟的伺候下穿好了衣服,温子泠走出了房间。温实殷和他的母亲苏氏早已等着他出来了,今天是他生辰当天,他们是说好要去游湖的。
这城也可以称为商贸之城,几乎所有有名的从商者在这都会有一份产业,这里的特色便是通向四方的水路,游湖也是这最为受欢迎的活动。
本来温子泠是极为期待这次活动的,甚至于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世,他还做足了在这游玩的笔记,想着好好分析一番如今的商业走向,好为他之后接手温家做准备。
可重复了这么多次的现在,他甚至可以回想起游湖的每一个细节。
然当初在玄黎宗和人逢场作戏的事做的多了,如今也能让自己看起来很高兴,别人还看不出端倪。至少温家夫妇是看不出来的,他们就像前几世那样和他说着相同的话,按照原计划那般做了所有的事。
度过了他在这个世界的第六次十四岁的生辰,重新回到屋子的温子泠感到精神上有点疲惫。
但他洗漱完后并未躺下,而是盘腿坐了下来。就算他再怎么不想接触,却也不得不承认修炼还是必须的。
凡界的灵气并不多,但引气入体却绰绰有余。
修者以十二岁之前开始修炼最佳,温子泠十四岁开始,其实起步已经晚了。但他资质不错,只要刻苦努力一些就能赶上同龄人。
但这也需要时间。
好在因为有了这么多次引气入体的经验,一晚上的收益还算是不错。开始修炼之后身体就会发生改变,即便一个晚上不睡也能让人觉得分外清醒。
接下来的几日是可以自由安排的,温实殷去办正事了,温子泠待在家里会被苏氏拉着说话,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带着小厮去了外头。
好在这城够大,每日发生的事虽然和前几世一样,但他只要选择在不同的时间去不同的地方,就不至于总是重复相同的事。
等日落之后回到温家,用了晚膳之后的温子泠便回房继续修炼。
如此渡过了在这的小半个月,他终是迎来了回温家主宅的日子。
伴随着晨时房门被准时敲响,温子泠睁眼吐出了一口浊气。昨晚的修炼他一直静不下心来,纷杂的思绪让他觉得时间过的分外漫长。此时的面上瞧着略有些憔悴,像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苏氏和温实殷有对他表示关心,却并没有想过为此而改变行程。
温子泠对于新世界是有好奇的,所以早早的就接触了骑马,去年生辰他提的礼物,便是想要一匹属于自己的马。
一年下来他对于骑马已经算是很熟练了,从主宅过来的这段路程,就是他自己骑马过来的。现在回去,自然也是如此。
回去的路程差不多要赶上三天,他们会在客栈中住上两晚,并会在途中的几个驿站里休息一下。
遇上牧轻栾,是在最后一天,他们再经过一个驿站,就能顺利回到温家主宅。
其实这个世界的从商者外出都会有意的忽略一些路上碰到的事,多管闲事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况且他们是最容易被盯上劫财的存在,哪怕他们雇佣了镖局的人。
就好比当初牧轻栾这么大一个人倒在路边,并非是温家的其他人没看见,只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都当做了没看见。
也就只有从现代而来,第一次出远门,有同情心的温子泠才会不顾阻拦的上前查看了。
牧轻栾如今十五,比温子泠大了一岁。
但牧轻栾是出生便是在修仙界,如今便已达筑基期的修为。他落到凡界是因为被追杀,说来温子泠也很好奇,为什么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他可以这么安全?
但多想只会令自己思绪繁杂,眼看着牧轻栾倒着的地方越来越近,马蹄的声音似乎在耳边远去了一般。
牧轻栾躺着的地方不算显眼,他是靠在一颗硕大的树后头,只露出了玄色衣衫的一角,以及一只手臂。
温子泠也佩服过自己的眼力好,随着马蹄的前行,视角的转换,他便能看见牧轻栾那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有欣赏美的爱好,说实话若牧轻栾没长在他的审美上,那第一世或许他也就不会出手相助。
相同的地方,相同的姿势,即便马儿还在走,温子泠的目光却像是黏在了对方身上一般。
还是温实殷轻咳了一声拉回了他的注意力,眼神里是几世来不变的信息——不要多管闲事。
温子泠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前头。一瞬间记忆就像是过山车,在他的脑海之中游走起来。
被牧轻栾一剑穿心,其实并不难受的。
仅是胸口传来的疼痛,比起他被折磨致死的那一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那种专挑你痛楚下手的感觉,才是他是连回忆都不敢去回忆的。
惹不起,他总躲得起吧?
不救牧轻栾,也不去玄黎宗了。
可是...他先前每一次死亡之后都会重生,每一次都是同一个节点。他就像是被困在了这里一般,似乎是有什么事需要他完成。
而这,该是和牧轻栾有逃不开的干系。
从上一世开始他就隐隐有所猜测了,他甚至可以肯定,就算这一世他选择不去玄黎宗,也终是会和牧轻栾再扯上关系的。
他看着到达驿站的众人将马绑在一旁的树上,准备着坐下来喝点茶水解渴休息。服侍他的小厮走到他身侧,想要扶他下马。
脑内的风暴似乎只是一瞬间,温子泠突然牵起马绳,一声“驾”自喉咙破出,那马蹄便循着他的命令,向牧轻栾所在的地方飞奔而去。
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玄衣少年,面色略有些苍白却依旧掩盖不住他的不凡。
这周围的一切隐隐有围绕着他转的感觉。
可如果,这个人死了的话呢?
温子泠下了马,握住了腰间冰凉的器物。他在那城里买了一把开了刃、却外表精致的匕首。
温子泠在牧轻栾面前蹲下身,此时那匕首被他握在手中,那刀尖尖锐,划开眼前之人的咽喉该是不成问题。可他握着匕首良久,却终究未再有动作。
这么多世下来,温子泠的手上始终未染过鲜血,他没有杀过任何人。
从现代过来的他,杀人始终是他的底线。他有报复那些伤害过他的人的,可他却始终没有下过杀手,即便是折磨过他的人,因着是牧轻栾的死敌,最终也是被牧轻栾解决的。
他下不了手。
这种软弱在这样的世界并不利于生存,但做第一次真的太难了。
“咳...”躺着的人发出一声轻咳,是将要醒来的征兆。
因为本欲行不轨之事,温子泠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那匕首险些从他手里滑落。温子泠稳住了心神,将那匕首入鞘藏于身后,只希望牧轻栾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这一举动。
要知道,牧轻栾这人记恩,也记仇。
就算他现在身受重伤,但筑基期的修为也足以秒了现在的温子泠了。
不过牧轻栾现在受了极重的伤,意识恐怕也是模糊着的。到了这个时候,温子泠也不能装作是什么都没发生就离去了。
他看着牧轻栾慢慢的睁开了眼,身上还有着对周围很重的戒备感。
只是那眼睛在望向他的瞬间,似乎猛的迸发出了些许光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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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