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
这几天苏睿每天吃饭睡觉做卷子,有时间便给苏穆发条微信。
苏穆是真的忙,每天培训开会,有时微信发过去许久没有回复,直到晚上他都要睡了,才收到一条信息。
断断续续地也算一直联系着,但是这两天却没了音讯。
苏睿一边做卷子,一边时不时地看眼手机,像这种两天一个动静都没有的情况还真没有。
他哥宝贝他宝贝得恨不得给他安个防走失。
平时还好,如今他一个人在家,他哥肯定不放心,但这都两天了,竟然人口失踪了。
正犹疑着,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看了眼,是他哥发来的微信。
他心里松了口气,连忙点开微信,是一个订票截图,并附了一条留言。
-机票订好了,带好证件,尽快过来。
苏睿看着微信一愣,然后立马回了一条。
-让我过去?今天?
-是的,中午的飞机,别迟到了。
-让我去干什么?
-来了就知道了。
他盯着信息想了想,拿起手机给他哥打了个电话,刚响两声那边儿就挂断了。
随后收到一条信息。
-不方便接,过来后有人接你。
苏睿看着信息微微蹙起眉,为什么突然让他过去。
去干嘛?旅游?难道是家属福利?之前没听他哥提啊。
他疑惑地点开截图又看了一遍,确实是他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
手机留的是苏穆的,再看眼时间,11点40的飞机。
这不快到了么。
他赶紧收拾了两件衣服和日用品,锁好门后打车去了机场。
到机场取完票,过了安检没几分钟就登机了,时间卡得正在点儿上。
苏睿拿着机票,看着座位号,一路走到后面才找到。
此时外面已经坐了一个人,正低头玩着连连看。
“你好,麻烦让一下。”苏睿礼貌地说。
那人头都没抬,微微侧了下身子,苏睿挤进去时,背包不小心刮到了他的头。
“哎操。”那人低骂了一句,也可能仅仅只是口头语。
“哦,对不起。”苏睿连忙和他道歉,这一看不要紧,两个人都沉下了脸。
真是冤家路窄,苏睿想。
靠,又遇见了这个奇葩,江辰想。
二人对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相见两相厌。
苏睿第一次坐飞机,难免有些新奇,他把小桌板打开,把背包放在了上面,转头向窗外看去。
“背包不能放在桌子上,不知道吗?”江辰在一旁语气不善地提醒道。
苏睿瞥了他一眼,“你管我呢?”
江辰:“……”
这时乘务员小姐走了过来,“先生,随身背包不能放在桌子上,请放在行李架上或者座位底下。”
苏睿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
然后连忙把背包放在了座位下。
“请您收起小桌板。”乘务员带着特有的职业微笑说。
“哦,好。”苏睿把小桌板收了起来。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嗤笑,“第一次坐飞机啊?”
“是啊。”苏睿大方地承认了,坦荡地看着他说:“第一次坐,以前没坐过,有问题吗?”
江辰一怔,本来冤家路窄想调侃他两句,结果被他坦荡地挡了回来,剩下的话直接堵在了嗓子眼儿里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靠,突然憋屈。
苏睿转过头,好好的心情被搅和了,他系好安全带,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江辰探究地看了他一眼,像他们这么大的多数都好面子,能这么直白的承认自己无知的还真不多。
过了一会儿飞机起飞了,明显的推背感让苏睿一阵眩晕,他皱着眉头捂了下嘴。
“别告诉我你要吐。”江辰在一旁说。
苏睿转头看向他。
“那里有袋子。”江辰往下边指了指。
苏睿没搭理他,又转了回来。
这个人浑身散发着优越感,气质里都是傲气,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别人他是富家子弟。
眼睛里总是挂着些许凉薄和嘲弄,虽然不至于目中无人,但也绝不友善。
他不愿意搭理这种人,而且和他也不是一类人。
江辰又被噎了,他发誓他真的就是好心提醒了一句,结果热脸贴了冷屁股。
“操。”江辰低骂了一声,故意道:“要吐别吐我身上,我这件T恤860。”
苏睿被这句话刺了耳,转头看向他,见他也看着自己,突然捂着嘴冲他呕了一下。
江辰立刻条件反射地欠身躲了一下。
“先生,请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乘务员小姐在后面提醒说。
苏睿没忍住笑了出来,学着江辰的语气道:“第一次坐飞机啊?”
江辰此刻的心情是暴躁的,他一手支在腿上,压着火歪头瞪视他。
苏睿靠着座椅,不卑不亢地任由他打量,连个眼神儿都没给他。
这是江辰第一次正眼看苏睿,挺白,眼睛挺大,还是双眼皮,鼻梁高挺,长得属实不错,就是这嘴长得不好,要不怎么说出的话这么不爱听呢。
这时他注意到他耳后有颗细小的痣,像用签字笔点了一下,位置竟然和他的一样。
“看屁,没见过帅哥啊?”苏睿抬眸扫了他一眼,怼了一句。
“不是,你……?”江辰刚要说话,飞机餐送来了。
“谢谢。”苏睿伸手接了过来,胳膊肘有意无意地杵了他头顶一下。
“不好意思。”他礼貌地说。
要不是眼底的戏谑和挑衅,江辰还没看出来他是故意的。
但苏睿掩饰得非常好,乘务员就在旁边,他也不好说什么。
人家不是故意地碰到你又礼貌地道了歉,总不至于发火吧。
靠,突然堵挺。
乘务员走后,江辰看着苏睿,“你特么刚才故意的吧?”
“没有啊。”苏睿一脸无辜地说,“你为什么会有这么邪恶的想法?”
说完又状似无奈地补充道:“你心里能不能阳光一点?”
“你!”江辰不知该怎么接话了,看了他片刻,气呼呼地转过头,打开盒饭开始吃饭。
苏睿在一旁憋着笑,这人看似高傲脾气暴躁,但还挺有意思的。
嗯……算是挺单纯的暴躁。
也是,都是少年,能有多少城府,不过就是青春期叛逆那点事儿。
接下来这一路,二人没有说话,除了中间苏睿去了趟厕所外,基本没有交流,反正也不熟。
两个小时后,飞机终于到了。
苏睿和江辰默契地没有动,直到前面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一前一后地下了飞机。
从出站口出来,苏睿一眼就看到了来接他的人,没办法,太明显了,一身警服手里还举着他的姓名牌。
他连忙快步走了过去,“您好。”
“苏睿。”警察同志肯定地问了一句。
“是我,苏穆是我哥。”苏睿笑着说。
警察同志拍了拍他的肩,“像你哥,我姓张,叫我张哥就行,走吧,车在外面等着呢。”
苏睿随他出了站,一辆警车停在出站口,看着这一幕,他忽然生出一股自豪感,打开车门坐在后排,心里感到一阵荣耀。
江辰往出租车停靠点走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苏睿上了警车。
看到警察尊敬严肃的样子,他意外地挑了下眉,呦,还有这待遇?
这是做啥好事了?随即又在心里腹诽,他能做什么好事,逃犯,肯定是逃犯。
江辰打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酒店,他是临时决定出来旅游的。
昨天他爸给他打了电话,不出意外,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如今,他们父子的代沟越来越大,连心平气和地沟通都成了奢侈。
在他眼里,他爸除了小时候给过他抚养费以外,没尽过任何做父亲的责任,而他又恰恰不缺钱。
来到酒店,他把随身背包扔到一边,大字型躺在了床上。
突然迷茫,不知道自己来干什么,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哪儿。
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地方,心里的落寞才一点点涌了出来,烧得慌。
苏睿站在殡仪馆里,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苏穆一身警服躺在他面前,闭着眼睛安静得像睡着了一样,旁边放着警帽,身上盖着党旗。
他僵硬地走上前,抖着手摸上他的脸,声音嘶哑轻颤带着哭腔儿地说:“哥,你怎么睡这了?哥,起来了,回家了。”
一旁的同事们瞬间红了眼眶,有的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张警官走到他身边,沉重地说:“苏睿,你哥他是英雄。”
苏睿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他一把推开张警官,伸手去拉苏穆,哽咽地说:“哥,咱不当英雄,咱回家。”
张警官把他拉了过去,“苏睿,你别这样,你冷静一下,你……”
“我怎么冷静?”苏睿用力地甩开他的手,冲着张警官悲吼出来,“我哥来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就躺这了?”
他几步走到苏穆面前,一把扯下他身上的党旗,声音颤抖说:“不干了,哥,咱不干了。”
张警官红着眼圈抱住他,“苏睿,苏穆他是为了人民的安全,这是他的荣耀。”
“什么狗屁荣耀,我不要荣耀,我要我哥!”苏睿哭着冲他喊道。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可言,情绪彻底失控。
他挣脱开张警官,扑到苏穆胸前,哭喊着:“哥,我是小睿,我来接你了,哥你醒醒啊哥……”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阴冷的大厅里悲恸苍凉。
苏睿坐在机场的候机厅里,手里抱着骨灰盒,双眼木然地盯着地面。
他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给他哥处理的后事。
他婉拒了警局的护送安排,坚持着一个人带他哥回家。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他无法接受,也做不到怨恨。
他哥外出时为了抓抢劫犯,被一刀扎在了心脏上。
送到医院时人已经不行了,从此与他天人两隔,连句话都没留。
这些天他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也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
看着眼前的这个用布包裹的盒子,仿佛苏穆昨天还神采飞扬地站在他眼前,今天却变成了一摊灰。
原来人可以这么轻。
他就那样一直愣着,直到机场广播叫他名字,才起身向登机口走去。
上了飞机,外面已经坐了人,苏睿垂着眼睑声音低哑地说:“麻烦让让。”
江辰抬头看了他一眼,侧身给他让了座位。
苏睿坐下后,脱掉外套盖在了骨灰盒上,拉下帽沿和口罩连在一起,除了黑色什么都看不到。
飞机起飞了,江辰侧头看了他一眼。
这人低垂着头,完全看不见脸,包得还挺严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明星怕被认出来呢。
这时一滴眼泪掉了下来,紧接着两滴三滴,全都砸在了苏睿手上。
江辰愣住了,这才看清他口罩一侧全湿了,看来是哭了有一会儿了。
飞机即将到达终点,身边的人还在落泪。
江辰心里有点难受,能让一个男人,不声不响地哭了一路,是遇到了多么悲伤的事。
他想了想,递过去一张纸巾。
见苏睿没有接,他犹豫了一下,给他擦了擦眼泪。
苏睿抬起头看向他,一双通红的眼睛肿得像个核桃。
江辰看着这双眼睛心里一惊,随后一股非常难受的情绪涌进了心口。
这是怎样一双眼睛,满目哀伤,毫无波澜,瞳孔深处一片死灰,如一滩荒漠,双眼红肿,显得双眼皮更深了,眼尾挂着泪珠,白眼球里全是血丝。
江辰和他对视片刻,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低声说:“肩膀借你靠靠,要不要?”
苏睿看了他一会儿,闭上眼睛,靠了上去。
抱歉,哥哥将活在回忆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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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