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气 第23章 拒收

江辰带着这些东西回去的时候，苏睿已经起了。

他站在房门口，看着江辰从出租车上往下搬东西，顿时愣住了，这是干嘛？搬家吗？

“愣着干嘛，过来帮忙搬啊。”江辰冲他招招手。

“哦。”苏睿快步走了过去，“这是……？”

“先别管了，往里边搬吧，人家司机还要走呢。”江辰说。

二人把东西搬进了院子里，堆在地上，像一座小山。

苏睿抱着胳膊看着他，等他给个答复，眼前这些东西不难猜出是给他买的。

“哎，累死我了，只顾着买了，忘了拿不动的事儿，就这些家电，还是人家售货员帮忙送出来的。”

江辰伸了伸腰说：“放哪？都放厨房吗？还是放哪？”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苏睿看着他，“救济我吗？”

说完转身回房了，心里挺感动的但又很复杂。

他和江辰的关系很微妙，如果只是雇佣关系或者以前和他不熟的时候，他可以收。

大不了以后还回去，没必要在这当头给他泼冷水，扫他兴。

但是现在不行，他们不只是雇佣关系，他们还是同学，是朋友，甚至比朋友更亲近，更亲密，介在一种扑朔迷离暧昧不清之间。

特别是发现自己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后，收的就不那么心安理得了。

江辰站在院子里，没有跟进去，他就知道肯定会这样。

之前光顾着买了，买嗨了也没考虑其他的，回来路上和司机师傅闲聊时才想到苏睿可能不会接受。

他本就是不爱占便宜的性格，给他买件衣服，他请他吃了好几次饭。

送出去的手表平时也不戴，只上次见张志达时戴了一次，还是他逼迫的。

平时出去或干嘛，他都会尽量做到平衡，拿学车来说，去时他花钱打车，回来苏睿就一定要出。

就连买菜，他都会月月给他发份清单，他还因此和他吵了一架，有病吗这是？至于吗？但是苏睿依旧我行我素。

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总觉得他把自己当外人，算得太清楚。

后来想想，这也是苏睿可贵的地方，他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他占便宜，他不需要施舍，他要的是平等和尊重。

江辰叹了口气，摸了摸兜里那张购物卡，估计要送不出去了。

他一个人把东西全搬到了厨房，然后去了苏睿房间。

苏睿正坐在书桌前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肯定是不高兴了。

江辰深吸口气，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袖。

苏睿转过头，“都搬厨房去了？”

“嗯。”江辰点点头，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看神情挺正常。

“谢谢。”苏睿笑笑说，从桌上拿过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江辰看着他，心里一阵烦燥，脾气一点点地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从兜里掏出张购物卡，一把甩在了桌子上，自己坐在了床上。

“一定要算得这么清楚吗？”江辰微仰着头，沉着脸看他。

“用不用把几毛几分也算进去？”

“用不用把你吃了几口菜，多吃了几粒米也都算进去啊？”

江辰冲他吼道：“你至于吗？你说我救济你？那你呢？我特么屁颠屁颠自作主张不管你需不需要跑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回来，然后让你给我转钱？你在羞辱我吗？”

“江辰。”苏睿避开他的目光，看了眼院子，深吸口气又叹了出来。

他转头看向他，“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我也不想接受。”

苏睿直白地看着他，“我有手有脚，我想要什么，可以自己赚钱买，如果没有钱，我可以不要，我……”

他突然哽咽了，鼻子发酸，剩下的话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江辰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一慌，刚冒头的脾气一下子就没了。

他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那个，对不起我刚才……”

“没事儿，不是你的错。”苏睿打断他，“你也是好心，其实我挺感动的，但是太贵了，我……”

“苏睿。”江辰接过话，没让他再说下去。

他双手搭在他肩上，和他面对面看着，认真地说：“苏睿，这些东西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也许你觉得贵重，但真的不算什么。我只想对你好一点，没别的意思，我不希望你把太多人情世俗掺杂进来，这样会让我觉得难堪，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我也送过张志达东西，我没想那么多，你也别想好吗？”

苏睿看着他没说话。

江辰收回手，看着他的眼睛，“你说我救济你？你有什么可救济的？你是吃不起了还是穿不起了？你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生活，你是独立的，你成年了，社会都不用扶持了，谁又配去救济你？”

苏睿看着他，抿紧了嘴唇依旧没有说话。

“苏睿，你知道吗？”江辰继续说，“人和人的关系是需要相处才能长久的，而相处就是所谓的人情往来，你现在觉得不舒服，以后进了社会，这些都是避免不了的，人情，关系，应酬，聚会，送礼，回礼等等吧，你想要生存，想要出人头地，就无法把自己隔绝在外。你和我算得这么清楚，就是把我隔绝在外了，你是打算毕业以后再不联系了吗？”

江辰看着他沉默片刻，轻声说：“不要把我隔绝在外，好吗？”

见苏睿死死地抿着嘴唇不吱声，又接着说：“人有傲骨固然是好，但有时骨头太硬了，会让你飞不高，有时迂回和妥协，才会让你走得更远。”

他抬起一根食指，点在苏睿的心口处，“极度自尊就是自卑，你可以要强但不能逞强，没有人施舍你，也没有人瞧不起你，是你自己瞧不起自己，你觉得你不配，但是我明确地告诉你，苏睿你配，你很好，真的很好。”

苏睿没忍住一滴眼泪掉了下来，他连忙转过头，快速地抬手擦掉了。

江辰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难受极了。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抱住了他，胳膊一收再收，最后把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苏睿没有推开他，回手也抱住了他，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周围静静的。

这个拥抱很温暖也很踏实，让他很留恋，他有多久没被人抱过了，记不清了，好像小时候，哥哥经常抱着他，长大就没有了。

过了许久，江辰还没有松手，苏睿手放在他腰上轻轻往外推了推。

江辰有点不舍地松开了手，他有多久没被人抱过了？好像从记事起，就没有了，连小时候摔倒了都是自己爬起来的。

“几点了？”苏睿问。

江辰看了眼手表，“十二点多了，咱俩得走了，还没吃午饭呢。”

“那……走吧，别让人家等了。”苏睿说，“先去吃饭吧。”

“好。”江辰迟疑地说，“那……这个呢？”

他拿起桌子上的购物卡看着苏睿，“不让退了。”

苏睿伸手接了过来，“你在里边存了多少钱啊？”

江辰小声咕哝一句。

“多少？”苏睿没听清。

“五千。”江辰看着他说。

苏睿无语地看着他，真是败家啊，这玩意儿不记名不挂失，一旦丢了，钱全没了。

但一想到他是为了自己又释然了，行吧，以后给他买吃的用吧。

他把购物卡放进钱包里，江辰看着他这个举动顿时笑了出来，心情立马好了。

“走吧，吃饭去，我都饿了，我早上还没吃呢。”说完向门外走去，脚步都欢快了。

苏睿在后面看着他，笑着摇了摇头，江辰有时挺成熟的，有时又特别单纯，奇怪的特质。

吃完饭，二人打车去了驾校，教练已经到了，驾校内还多了一辆车。

“怎么回事？”江辰沉着脸问，这个考场他包了两天，专门用来练科二，结果竟然多出来一辆车。

教练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这车突然开进来，死活就不走啊。”

江辰黑着脸走了过去，苏睿一把拉住他，江辰这样子怕是要过去打架。

“算了算了，考场又不是咱包了，还不让别人练了么。”

教练闻言，摸了摸鼻子转过身去，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听到。

江辰迟疑了，这要是让苏睿知道他包了考场还交了钱，肯定又受不了了，他俩才刚和好。

“行吧，开始练吧。”江辰说。

这时那辆车开了过来，开到他们身旁后停下了，车窗摇了下来，一个女人坐在驾驶座上。

江辰的脸瞬间黑了，竟然是他爸的那个女人，宋春莹。

“江辰。”宋春莹一脸温柔地叫了他一声，“我来接你的，跟我回家吧。”

坐在车里愣是没下车。

江辰看了苏睿一眼，“你们去练吧，我和她说几句话。”

“哦，好。”苏睿点点头，便和教练离开了。

“下车吧。”江辰看着她冷笑一声，转身向考场外走去。

宋春莹开着车从后面跟着，直到门口才停下来，熄火下了车。

江辰看着她，“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听江瑶说的，你十一在这学车。” 宋春莹微笑着说。

“江瑶？”江辰蹙起眉头，她怎么知道的？

“是啊，江瑶说之前和朋友吃饭遇到你和同学了，不小心听到的。” 宋春莹说。

江辰嗤笑一声，不小心听到的？未必吧，估计是他和张志达吃饭那天，江瑶也在，看到他后躲起来了。

“你找我什么事？”江辰不耐烦地问。

“你要过生日了，你爸让我接你回去住几天，要给你办个成人礼，庆祝你十八岁呢。”宋春莹撩了下头发。

“我不会回去的，昨天不是和他说了吗？”江辰说。

“江辰啊，你得体谅你爸啊，他为了你这个成人礼都操碎了心了，你爸包了个大酒店，请了很多朋友呢，你看你爸对你多重视啊，都是一家人，别和你爸置气了，和阿姨回去吧。”

江辰觉得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特别虚伪，他看着她，不明白她是怎么觍着脸来的。

她是不是忘了当初外公把他妈妈的股份和资产转到他名下的时候，她闹得有多凶。

就连她现在住的房子，都有他一半呢。

当初为了这套房子，吵了无数次，早就撕破脸了，如今竟然和他来演家庭和睦来了，谁给她的勇气？

江辰觉得可笑，也确实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爸这么关心我啊？我怎么没发现呢？原来这么多年他对我不闻不问是因为关心我啊？还有，成人礼？他配吗？他养我成人了吗？”

这些话他昨天就问过他爸了，你给我办成人礼，你的立场是什么？你养我成人了吗？

结果他爸什么都没说，沉默了挺长时间，最后挂了电话。

他一脸嘲讽地看着她，“你是来当说客的？宋春莹，你觉得你配吗？”

“你？”宋春莹恼羞成怒，要照以往被他这么怼早就发作了，但这次却没有。

“江辰，你长大了，该懂事了，你得理解你父亲的苦心，他这么多年多不容易啊，他可是你的父亲啊，父子哪有隔夜愁，你外公老了要死了，在这个世界上……”

“你闭嘴。”江辰吼道，伸出手指指着她，“你再说一次信不信我抽你？”

谁都知道外公在他心里的份量，他绝不允许别人这样说他，特别是面前这个女人。

“啊！”宋春莹喊了一声，伸手去抓他，“江辰你干什么？我可是你妈。”

江辰一把甩开她，看了眼被抓红的胳膊，精神病，怎么了就发疯。

宋春莹一下子扑在了车上，胳膊上的包咣的一声，撞在了车门上，声音之大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装了砖头。

江辰冷笑一声，这种把戏也就能骗他爸了。

他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没理会，转身走了。

江辰走远了，宋春莹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眼磕青的胳膊，掏出手机，看着上面已经接通的名字，极有深意地笑了出来。

她收起手机，往考场内看了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开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