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酒,看起来怎么来历不明的?”安鸩脱口而出。
最后四个字激怒了鳄鱼先生。
他厉声道:“这哪是来历不明?这是太空典藏!不是随随便便的酒窖作坊就能酿造出来的尖货。”
说着将手中的地球2055拿得更近了些。
“你仔细看!这瓶是稀有中的稀有。我好不容易收来的,喝一瓶少一瓶。”
命令的口吻让安鸩不得不低头,她连忙道歉,“刚才无心冒犯。这个我真不懂。”
鳄鱼先生得意洋洋地拿出开瓶器。
安鸩连声婉拒,“别别别别开它了吧,是我不懂。这么名贵的东西用来招待我,纯属是暴殄天物了。我第一次来,哪能随便就喝掉你这么名贵的酒呢?再说,这瓶肯定不便宜,也是要扣在积分里的吧?”
不论代表全都娜,还是代表自己,安鸩都不想品尝这瓶酒的味道。
“这跟积分没关系。这是我自己带来的。”鳄鱼先生察觉到安鸩的排斥,颔首细声地询问道,“是不是怕我在里面下东西?你确认一下,这瓶是没开封过的。做不了手脚。”
安鸩看着全新的酒封,还是左右摆动她那顶兔子脑袋,再次婉拒。
“你想多了。我是受宠若惊,我们萍水相逢,你其实没必要对我这么好。”
鳄鱼先生:“是你想多了。我想庆祝一下我们的结盟。”
安鸩抬起一只手,放在那瓶红酒上,感受了一下。
“地球2055,这名字好独特啊,有些物品之所以珍贵,是因为与它相关的宇宙,每一片宇宙都是独特的,蕴含着丰富的故事。我倒是更感兴趣这个。”
安鸩将手收回,轻轻放在下颌,摆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鳄鱼先生将酒瓶斜置在台面上。
“地球是一颗行星,富含水资源的岩石行星,2055是它的年份。这酒其实不止一瓶,我手里这瓶来自一艘被俘虏的星际海盗飞船。”
“星际海盗?太空里也有海盗?”
安鸩表现出极其浓烈的兴趣。
“有啊。而且不少。他们在不同星系间游走,居无定所,还分为各种派系。一些成熟的派系慢慢发展为穿梭在星系之间的移动文明。而太空中最怕遇到那种荒蛮的不分善恶的星际海盗。有些还发展出了规模,害人害己。我这瓶就是从某个野蛮舰队里俘来的。”
瓶身上的划痕佐证了鳄鱼先生的话。
这瓶地球2055比季凡星店里的那瓶还要有故事。
安鸩听得入迷,语带崇拜,发出徐徐的感慨。
“你的知识真是渊博,你平常是做什么的?”话脱口而出的同时,安鸩迅速掌了自己一嘴。“呸呸呸!当我没问。奥斯卡警告过,玩家之间不能交流这个!抱歉。”
鳄鱼先生倒是慷慨。
“呵,这个可以聊的。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星际海盗最初都是一帮星际流浪者。他们曾经是幸运儿,在文明毁灭前成功逃离星系毁灭的幸运儿。但同时也是可怜人,因为没有家园了,被逼无奈慢慢成了土匪流氓。
幸运也是厄运的开始。
他们起初依靠航舰的物资得过且过。随着固定资源和能源殆尽,他们中大部分选择走上星际海盗的路。这群失去家园的人为了生存,不惜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同胞,拒绝加入的要么被孤立放逐,要么被残忍杀害。”
安鸩陷入深思。她明白,弱肉强食这条路一旦开始,便没有尽头。
弱者遇到强者,前者被后者或掠夺消灭,或吞并兼容。而强者又会遇到更强者。周而复始。
气氛凝结了几秒。
“哇……”安鸩双手鼓掌,“涨见识。没想到一瓶酒的背后,还有这么精彩的故事呢?”
“也有耸人听闻的,想接着听吗?”鳄鱼先生兴致盎然,越说越有劲。
安鸩:“想。但我更想知道这瓶红酒具体哪来的?”
“从星际俘虏那儿上缴的。哎,那群鼠目寸光的星际海盗,刚洗劫完一艘星舰,又将我们的航舰误认为可以欺负的文明,冒然发动了进攻。自食恶果不说,整艘星舰上的所有物资也拱手让人。”说到这儿,鳄鱼先生轻蔑一笑,“呵呵,在星际流浪,没有经验,眼力,头脑,当不好一条流浪狗。”
安鸩的兔子眼睛闪烁着星芒,再次摸了摸面前的红酒,又双手合十,道:“一颗水资源富饶的岩石行星酿的酒,借由星际海盗之手漂过无垠太空,最终到了你的手里。多么遥远且珍贵的缘分哪。”
兔女士的夸赞正中了鳄鱼先生下怀。
“是我们的手里。”
安鸩谦虚,“我哪敢跟您平起平坐。”
鳄鱼先生拿起开酒器,对准红酒的瓶口,“我其实是供应商,并不是专家。但是啊,我们星球的太空防御事业,从卫星到战舰缺少不了我供应的零件。”
鳄鱼先生越说越自豪。
安鸩双目直视他的一举一动,心中确信,这个人就是谷德茂。
“啵”的一声,红酒塞从瓶嘴松脱而出。
一股馥郁的酵桶酒香弥散出来。
“香。”鳄鱼先生持着瓶口,微微向兔女士倾斜。
安鸩闻不出门道。
自己的鼻子是用来破案的,不是用来享福的。
她五指并拢,将瓶口礼貌地扶正。
“不急吧。我知道好酒都要醒的。而且越是名贵越是稀有,越需要时间耐心等待。现在就着急品尝它,有点暴殄天物了。”
“你是懂的,有品味。”鳄鱼先生点了点头。
安鸩将话题引导到自己的方向。
“对了,既然我们都是盟友了,那交流一下装备吧。我先展示我得到的。”
安鸩从口袋里抽出GPS,摆在了吧台上。以示诚意。
“我的在箱子里,不太方便拿出来。但是,可以给你看一下。”鳄鱼先生语带神秘,他走出了吧台,朝那个角落走去。
刚迈几步,忽然止住脚步。
“我的东西呢!?”
鳄鱼先生讶异盯着角落里的空投箱,愣在了原地。
“那不是你的空投箱吗?”安鸩跟了过来。
“我说的不是空投箱。”鳄鱼先生大步流星奔了过去,双手扶着空投箱左寻右找。
安鸩从背影看出他是真的慌张,不是演的。
接着,鳄鱼先生点亮角落的廊灯,蹲下来仔细翻找,翻了半天,坐在了地上,喃喃自语。
“没了。我的东西没了。”
说完,鳄鱼先生朝安鸩投去怀疑的目光。
“什么东西没了?这里只有我和你,肯定不会丢的,你别干坐着,是什么东西?让我帮你一起找好不好。”
鳄鱼先生垂下头,“你帮不上忙的。”他顿了顿,坦诚道,“是全屋空气净化滤网,只有那一副……”
“那就更不会凭空消失了。”安鸩洞察到鳄鱼先生这是在怀疑自己。
她一面乐观安慰着,一面努力帮助鳄鱼先生回忆起来,“那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你描述一下它的外观,我帮你一起找呢?会不会是你放在别的地方,然后忘记了?”
“不可能!”鳄鱼先生摇头否认,“我在贩卖机上好不容易等到的,刚拿回来,就放在这里,根本没机会转移到其他地方。”
“那,刚才有谁来过吗?哦,我知道了,”安鸩握紧拳头,往自己的手心一击,“我刚才进来时,在门口遇到了出来的10号玩家。是她吗?”
鳄鱼先生断然摇头。
“也不会是她!她是我赶出去的,而且她空着手。那个箱子还挺重的,一个女人搬起来没那么容易的。搬也搬不了多远。我一定能看见。”
鳄鱼先生的陈述同时也排除了安鸩的嫌疑。
安鸩:“去售货机上再买一副呢!”
“我说了,那东西每天只售一个,今天已经买不到了……”鳄鱼先生慌了。
“冷静。别急。”安鸩耐心安慰,转身从吧台拿来了自己GPS,交到了鳄鱼先生手里。
鳄鱼先生一脸茫然。
“这是什么意思?用这台设备,能找到我丢掉的东西吗?”
安鸩:“不能。不过,你可以先试试把它压缩进自己的口袋。”
见鳄鱼先生半信半疑,安鸩催促的口吻柔声劝道,“哎呀哪怕我的建议是错的,你也试一试嘛。”
鳄鱼先生点击6号键,压缩物品,手环发出错误警告。
『抱歉,压缩失败。口袋无法压缩不属于你的物品。』
“喏?”鳄鱼先生摊手。
每个玩家的个人财产上都有防盗编号和标签。只要那个玩家没出局,别的玩家想要强夺是拿不走的。这符合游戏规则一,不能霸占侵吞未出局玩家的所得。
安鸩:“看吧!因为这是我的东西,所以你拿不走。”
鳄鱼先生愈发茫然。
安鸩展开分析。“我想说的是,一个这么大的箱盒,在这么短时间,凭空消失,除了你,谁都无权把它压缩进口袋带走。那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安鸩停了停。
鳄鱼先生:“什么可能性?”
安鸩:“小偷就是你。”
“什么玩意!?”安鸩的回答把鳄鱼先生急笑了。“我犯得着自己偷自己吗?”
安鸩不急不缓接着解释。
“所以,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可能性就是答案。我和10号玩家中出了一个小偷,必然有某些规则外的增益在加持。比如……”
“比如……?”
鳄鱼先生与兔女士安静对视了三秒。
“比如什么?”鳄鱼先生催促道。
安鸩拿回GPS,顺利地放进口袋。“现在还不方便直说。因为可能违反今天的第二条游戏规则。”
规则二,不能与其他玩家交流自己获得的能力。
鳄鱼先生顿时豁然开朗。“你的意思是,你有能力……”他眨了眨眼睛,又道,“有人的能力是偷窃?我刚才离开,去了趟地下室。小偷不会是你吧。”
鳄鱼先生总算将自己的怀疑宣之于口。
“没错,是我……”安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才怪。”
“那么就是10号。”
安鸩在嘴边比了个“嘘”。
倒不是忌惮规则二。
跟别的玩家讨论其他玩家的能力并没有违规。自己这是不想打草惊蛇。因为当前透露出来的信息随时可能泄露到直播间。
10号玩家鸟女士必然被赋予了特殊能力,不仅与盗窃有关,还能逾越某些规则。
安鸩时刻注意鳄鱼先生的神情,她微微抬高下巴,问:“那个东西很重要吗?今天买不到,明天再买,不行吗?”
嘴上安慰,实则试探。
鳄鱼先生:“性命攸关之物。不仅是玩家需要它,我们别墅里的机械侍从和各类依赖电源的设备都需要。拿不到全屋滤网,今天就可以大结局了。”
“这样,那把鸟女士抓来问问。”
经过这段对话,安鸩再次确信,鳄鱼玩家就是谷德茂。他对游戏规则只是知情,而非了如指掌。鸟女士的行为就出乎他的意料。
真正操纵者是奥斯卡。
“是的,我得去找她。”鳄鱼先生站起来就往玄关走去。
安鸩跟在他的身后,忽而换了一种语气,说:“感谢你上午的慷慨相助。”
鳄鱼先生:“哪有,举手之劳罢了。”
来到玄关,出乎意料的事情又发生了。鳄鱼先生的防辐服被划了一道道的口子。他出不去了。
安鸩:“你是不是被报复了?”
鳄鱼先生抚着额头,一副后悔的样子,“我就不该放那个女人进来!”
这个全身式防辐服,售价1,000万。凭鳄鱼先生现在的积分根本买不起。
时机来了。
安鸩的脸上挂上意味不明的微笑。
“你说早上的事情是举手之劳,那也请接受我的举手之劳吧。”
安鸩颇有底气地转折道,“我帮你去找鸟女士算账。”
“那太感谢你了。”鳄鱼先生惊喜地说。
“不客气。我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