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合拢,空间温度回升,空气却依然凝结。
柴犬女崩溃,捧脸哭了起来。“我不想玩了。我真的已经受不了了。”
这破游戏已经出局两名无辜的玩家了,然而行凶者到底是谁。排除所有不可能,答案早已挂在八位玩家的心中。
“原来是她……?”
“会是她……”
“是她?”
“怎么是她……”
谋杀4号猴子先生的嫌疑人只剩下1号玩家蛇女士了。
5号玩家山羊女士转头,跃过中间隔着的3号玩家,质问1号。“是你……?居然是你?可,你不是坐轮椅吗?”
1号玩家吐着蛇信,沉默。
11号玩家鱼女士恍然大悟。“哦~真的是你,你一直在骗大家?你的腿根本没事?你是可以自由行动的?”
哒——哒——哒——
“哈哈哈哈哈哈!”蛇女士鼓着掌,仰头开怀畅然大笑。
餐厅里充斥回响着她可怕的狂笑。
蛇女士笑起来时,蛇口的上下颚完全裂开,露出了内部的蛇牙和粉色的牙龈,这头套的拟态效果比任何人的头像都要瘆人。蛇女士操纵轮椅扶手上的面板,缓缓驶离座位,前进到花墙下。停下。接下来,哼着小曲控制轮椅不停在花墙前欢呼转圈。
玩家们呆呆看着她,安静等她发疯完毕。
可能是玩够了,蛇女士突然刹车。轮椅戛然停住,转向面前的玩家。
蛇女士头像上竖着的瞳孔安静地审视着在座的每一个人,她的注目将现场的诡异气氛又拉高了几度。
接着,蛇女士从轮椅脚踏上放下一只脚。
她站了起来。走下轮椅。一步一步走到餐桌前,双臂撑着桌沿,微驼着背,裂开的上下颚闭合,邪魅的笑容从她的脸上消失,口中吐着信子,嘴里的一字一词皆冷若冰霜。
“我就是冲着4号玩家来的。你们也一样,来参加派对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都别装,直面真实的自己,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
玩家们面面相觑。5号山羊女士在摇头,蛇女士的发言超出她的理解。
蛇女士:“哦……,我知道你们在回避什么。我的计划并不完美,我从来就不奢望一场完美的犯罪。因为失败也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想做一件事,哪怕再坏的可能性都要在大脑里计算一遍。我想做的已经完成了,我不后悔。”
这份独白里明显带有强烈的仇恨情绪。安鸩、方策、季凡星不约而同地登入了左眼频道。
方律已经查询到4号玩家的人际网络,并将自己的发现放了上来。
“4号玩家,猴子,化名阿辉,真实姓名叫毛见辉,花豹周刊记者,臭名昭著的狗仔,靠窥探贩卖明星**为生,此人最擅长捕风捉影,添油加醋,落井下石,煽动并引导群体的负面情绪。”
安鸩看完毛见辉的档案,说:“这种工作性质得罪的人可太多了。与他有仇的蛇女士,会是谁呢?”
奥德赛:『我取得了毛见辉的行踪路线,消费记录以及银行转账记录,为大家筛选出一位可疑的目标人物,从身高、体型、经历推断,此人与1号玩家蛇女士都是匹配的。
一沓数字档案投在视线的高度。
夹子一个个打开,第一个档案展在桌面上。
姓名:唐棠
性别:女
年龄:19岁
RPID:5650678
当前职业:偶像,演员
信用等级:低
债务情况:-200万
就业状态:由于整形失败,近半年间较少活跃在大众视野。
奥德赛:『毛见辉除了报道明星八卦,还干着一份副业。
半年前,他介绍唐棠去了一个无证经营的黑市诊所,打着“全都娜也在我们这里整形”的幌子,让爱美人士趋之若鹜。
黑市技术本就具有一定的技术风险,被骗的客人有的成功,有的失败。
毛见辉从中套取客人**,并与其中一些整形失败的客人保持不正当关系。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为了整容欠了一屁股债,有的还是学生,骗了家里的钱,失败后不敢告诉家长的。
唐棠就是后者。同时,唐棠与他的关系也是最持久,二人的账户上有大量的金钱往来。』
安鸩接过唐棠的资料,翻了几页,说:“打不过就加入。本来是客户,后来变成了一伙的。这都是老套路了。”
奥德赛纠正道:『你的推测不是完全正确。毛见辉让唐棠帮自己的生意拉人,每拉进来一个新客户,唐棠都有提成,因为他知道,唐棠整形失败后基本等于失业,不仅欠着巨额债务,后续还要依赖药物才能修复如初,她这样的女孩很多,也很好控制。』
安鸩滑动唐棠的档案,快速翻阅她半年以来的行踪路线和消费记录。手术失败的最初那段时间,唐棠不能下地,只能生活在轮椅上是事实。
方策:“唐棠接受的是一种名为比例调整的非法拉腿手术。”
安鸩:“比例调整是什么意思?”
方策:“你如果想获得一双大长腿,就得先敲断自己的腿骨……”
“好好好,打住打住。”安鸩嘶了一声,又问,“那想要腰细,是不是要敲断我的脊椎?”
方策:“缩腰是另一种技术。”
季凡星突然从两人中间窜了出来。“是哦!而且你会自愈,是不可能失败的哦!”
安鸩睨了他一眼,说:“不正经。”
方策:“不管哪种在银曜都是严谨取缔的,正规医院都不会做也不提倡。”
安鸩倒抽一口冷气,“光听着就疼。唐棠的手术失败了,那得有多疼啊!”
方策:“身体的折磨难熬,更煎熬的还是复健过程,但以上都不敌心灵上的反复折磨,会激发出多种心理疾病,甚至是自毁倾向。”
季凡星边翻资料边说:“自毁是最傻的,真正的恶魔还在笑着数钱。”
奥德赛:『这条地下产业的生意门庭若市。恶魔们将危险的套餐包装得物美价廉,并以赠送免费往返机票从银曜拉客。整形失败而觉醒的客人不少,但始终难逃魔掌,因为有新型“陷阱”在等着他们。』
方律:“我得跟上头汇报一下,查一查银曜市的失踪人口,看一下有多少流往了银蛮市。”
安鸩发现方策垂眸发呆了好久,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回过神来,方策托着眼镜,对方律说:“这种横跨两市的黑灰产业应该在我们小时候就存在了,没想到现在发展得更大更广,甚至颇具规模了。”
安鸩也觉醒了,她意识到自己参加的是一场鸿门宴。
耳朵里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安鸩赶忙登出左眼,返回现实。
餐厅里,蛇女士吐着信子,绕到自己的背后,来到了4号玩家的座位上,自言自语地说了一番话。
“我曾经相信这个人尚存一丝良知,现在发现不过是一种自我麻醉。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人做恶从来不是因为生活所迫,也不是身不由己。不过是纯坏而已。”
安鸩的表情逐渐沉重。
“都结束了。”蛇女士叹着气,转了个身,坐在了4号猴子的餐桌上,展示她的双腿,抬起手腕凝视着手环上的时间,嘴里倒数计时着。
“9,8,7,6,5,4,3,2,1。”
“0。”
与此同时,每位玩家手环上的时间都跳动到15:00。
蛇女士光滑细腻的大长腿上,隐隐陷下瘢痕,瘢痕的颜色越来越深,泛着深紫色的部位开始腐烂,就像冰箱里20倍速腐烂发霉的茄子。蛇女士忍住痛苦,额间冒出虚汗。她不是第一次忍受这样的痛苦了。腿部的皮肉绽开,撕裂的部位如同劣质的棉絮,连着的结蹄组织像丝袜上的破洞,白色的骨骼隐约可见。
安鸩和山羊女士坐在蛇女士的两侧。两人亲眼见证了这一幕。
安鸩不自觉地并拢了双腿,山羊女士差点把刚才的甜点呕了出来。
蛇女士强忍着折磨,她的蛇头人身忍到浑身发抖,最后发出一声嘶哑的惨叫,浑身已经覆盖着一层亮晶晶的汗珠。
好几位玩家不忍直视,闭上了眼睛。
蛇女士看着4号的空座位,控诉道:“半年前,我在偶像选拔中被淘汰。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了他。他得知我整容失败,悉心照顾我呵护我。那时的我,还以为遇到了天使。
我以为他是我的解药。
我的伤势迅速愈合,梦想又一次离我很近。
可是,仅仅过去了一段时间,我的腿部又开始糜烂,发臭的味道让我无地自容。
我无法接纳自己。
我这才后知后觉,他送来的根本不是解药,而是毒药!我只能靠着他给的毒药才能持续做梦。”
蛇女士的话说完,在场所有人沉默。
所以,恶人只死一次,怎么够啊?
剧痛的创口和裸露的创面让安鸩无法直视。蛇女士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金属盒。那盒子就是监控画面里拍摄到的。蛇女士掰开上盖,寒冷的雾体从开口肆意地淌出,里面拿出来一只靛蓝色的针管,蛇女士朝大腿注射下去,手法相当熟练。
一秒,两秒,三秒……蛇女士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
空针管掉在地上。
第五秒,蛇女士绽裂的血肉疯狂自愈生长。不到十秒,便愈合了,这一幕把在场玩家们看得目瞪口呆。
安鸩重回左眼频道找到方策。
方策也在找她。
安鸩:“方策,这是什么药物,你知道吗?”
“应该是光限基因的某个分支,这是一种与光刻基因手性相反的修愈产品。”方策回道。
安鸩:光刻基因……林狸的疗愈力就与光刻基因有关。
方策补充上背景资料。“图谋不轨的集团窃取了光刻基因的密档,试图进行逆向工程改造,结果失败了。然而失败的实验却意外诞生出了另一种产品——光限基因。”
安鸩追问:“光刻基因。光限基因。两者有什么区别?”
“两者都有修愈作用。但光限基因只有假性疗效且致人上瘾。初次使用的一段时间,效果与光刻基因无异,那是因为人体基因中自我修复的编组被激活,不仅伤口快速生长愈合,被修愈者也将容光焕发。
然而正如它的名字,光限基因的效果是有限且短暂的。
超过一定的时间,患者就会被打回原形。更可怕的是,每循回一次,最佳窗口期也在缩短。直到再也无法复原,只能截肢。
他们将终身携带精神和□□的双重伤害,或无助的死去,或绝望地活着。”
安鸩听懂了。她说:“光刻基因和光限基因,就像镜子的正反两面。”
“没错。”方策点头。
餐桌前,蛇女士离开4号玩家的座位,回到自己的位置,她站在桌前,看着脚下那道机关,深呼吸一口,神清气爽地说:“奥斯卡,开始第三轮归票吧。”
『你确定吗?』此时的奥斯卡,声线竟有些温柔。
“嗯。”
懵逼的玩家回过神来,头顶的灯光已逐渐昏暗,“黑夜”三度降临。
『天黑请闭眼。』
『在座玩家,请抬起你们的双手,让我看到。』
『接下来,用手示意你们心中所想编号。』
『好的。保持你们的手势,持续三秒钟。听我倒数计时,3,2,1!』
『现在,可以放下你们的手了。』
灯光带着呼吸感重新点亮空间,其他玩家不约而同地低着头,不敢看向那个方向。
如果前两轮玩的是心跳,那么这一轮只剩毫无奇迹的绝望。
蛇女士闭着眼淡定地等待审判降临。
奥斯卡取消了戏剧性的过渡曲调,没有BGM营造,也没有转场词,而是直接宣布道:『第三轮归票结果,出局的是——4号玩家。』
众人惊讶。
4号玩家?
4号玩家早就出局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