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经 第8章 天命

四人从古唐遗迹中离开，便坐上了灵舟，打算顺着原路返回。

事情告一段落后，赫穹雪开始闭目调息。

路上无聊，凤祁便拿出那本神玄大典，开始继续了解起古唐国。

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他问：“神也会发怒？神明不该是大爱天下，无喜无悲的么。”

毕竟，那些神话小本子上就是这么写的。

闻言，赫穹雪睁开双眼。她其实也有此疑问，想知道顾青澜会怎么回答。

顾青澜淡淡道：“谁说神无喜怒哀乐，神大爱天下，不代表无小我。有时候光不一定全是光，黑暗亦不一定绝对黑暗，所以天道应运而生。”

“你可知人族由来？”

见赫穹雪三人皆是满眼好奇，顾青澜挑了挑眉，继续说道：“神族曾一度纵横神玄大陆，数百万年未有敌手。巅峰寂寞，于是众神联合创造出人族。”

“人族既短寿又脆弱，时常为其他生灵所猎杀。神族便赋予人族智慧，善良，真诚以及修炼之法。有了修炼之法，人族便可借助灵气进行修炼，防御外敌，甚至追逐长生。”

“万物初始，众生无我，所以三界归一。结果不到百年时间，人心思变，竟逆天而行，犯下如此行径，神明如何能泰然处之。”

“所谓发怒，也不过是怒其不争罢了。”

“……”

赫穹雪看着顾青澜好一会儿，随即陷入了沉思。

这一番话，不知怎地，竟叫赫穹雪想起赫家那位大乘期老祖。

活了千载岁月，眼看大限将至，却迟迟无法触碰到天命境的门槛。

犹豫再三，她抿了抿唇，问道：“青澜，你……可知何为天命关？”

天命关？

虽不知赫穹雪为何有此一问，顾青澜想了一会儿，方才转过身来，“天命关，是蜕去凡胎的最后一道天道考验。”

即天道之考，共分为两道。

第一道雷劫加身，成功渡过便能蜕成半步仙身。

第二道则是心考，于世问心无愧，无尘无垢。

两道天考同时通过之时，梵音响彻，天地同贺，立时飞升，即为仙成。

整个虚天界，万年以来也不过成功飞升两人。

一位是晏海宗开山祖师，昊泽神君，而另一位则是一百多年前的妖族天骄。

其名不详，只知出自青丘狐族，年岁极轻。

赫穹雪思虑片刻，接着问：“那所谓功德圆满，又是何意？”

顾青澜：“功德既是心性，也是德行德性。”

天道仁慈，德行出众者，虽非无垢之心，身有重重羁绊，亦可得一线飞升机缘。

通俗解释就是，你尽管遵从本心，顺势而为。一切有为无为，自有天道法度来定夺。

此乃天助。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

赫穹雪低头沉思。

这时，凤祁眨眨眼，凑过身子，“那个，青澜啊。”

顾青澜眉头一挑，“有话直说。”

凤祁嘿嘿一笑，道：“你今年多大啦？”

“……”

赫穹雪不动声色踢过去一脚。

这家伙，不知道年龄是所有女子的秘密么。

凤祁还想问些什么，嘴被一把捂住。

只见梵乐翻了个白眼，直接将这没眼力见的家伙拖走了。

“无妨。”顾青澜笑了笑，接着耸耸肩：“我不记得了。”

修行无岁月，她只隐约记得见过无数次春秋，也送走了好几位故人。

“唔……”

“梵乐！你干啥，我还没问完呢。”

凤祁哪里肯甘心，拼命挣扎间，又喊了一声：“青澜——你如今修为几何啊？”

“……”

梵乐听完，动作一顿。

嘶，拖早了，这个真想知道。

他偷摸瞥了顾青澜一眼，似手滑一般，放开了凤祁。

抬眼间十分无辜，“顾师叔，这个问题凤祁太想知道了，我根本摁不住。”

“？”

这回，换凤祁愣在了原地。

心道哇哈，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劲。

岂料，顾青澜微微一笑，修长的食指摇了摇，“这个保密。”

“哈！”

凤祁果然被噎住了，摸摸鼻尖，故作坚强地搭在梵乐肩上，悄悄说：“这师叔不像个好人呐。”

不是忘了就是保密，嘴这么严呢，啥都打听不出来，哎。

一旁的赫穹雪依旧若有所思，丝毫没注意自己直勾勾盯着顾青澜好一段时间了。

直到顾青澜挑眉回视，她才反应过来，甜甜笑道：“既然如此，以后还请师叔多多关照。”

“……”

顾青澜颔首：“唤我青澜便好。”

“青澜！”凤祁嘿嘿直笑，惹得梵乐白眼不断。

赫穹雪看着几人，直觉这段路程不会寂寞。

凤祁还欲说些什么，突然间混沌海一阵黑潮汹涌。

整个灵舟犹如风暴中的一叶孤舟，开始狠狠颠簸起来。几人赶紧牢牢抓住船沿，防止落入海中。

忽然，凤祁惊叫：“你们看那是什么？塔？来的时候没发现这玩意儿啊。”

赫穹雪这才注意到，混乱之中不知何时虚空浮现了一座神秘的黑色古塔。

那古塔仿佛散发着阵阵恐怖的威压，赫穹雪察觉到体内灵气被压制住，顿觉不妙，求助般看向顾青澜，“青澜？”

顾青澜蹙着眉，手中结印努力稳住灵船。然而下一刻，古塔一阵光芒大作，直接把四人吸进了塔内。

期间，凤祁一直紧闭双眼。过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异样动静，而且身上一点没摔痛，疑惑着睁开眼睛。

正好对上了梵乐饱含杀意的眼神，他吓了一大跳，下意识从梵乐身上弹起，“失误，失误，非我所愿。”

“……”

梵乐深呼吸一口气，白了凤祁一眼，倒没说什么。

赫穹雪则是跟着顾青澜，一起观察起了周围。

只见塔内部灯火通明，极为空旷，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摆放了一座成人大小的鲛人石像，模样与那古唐国内的神像一般无二。

这些人鱼雕像是彩塑，面容精致，形态细腻。

眼珠黑白分明，一眼望去，竟分辨不出真假，中间瞳孔明显与其它地方有异，十分明亮有神。

与其说是没有思想的死物，不如说是在与人对视。

赫穹雪光是这么看着，心里都不禁有点发毛，“石像而已，竟隐隐给人威压之感。”

旁边的凤祁更是龇牙咧嘴，下意识后退一步，“嘶，这眼珠子……看着倒像把人的眼睛扣下来镶上去的。”

“……”

梵乐虽未曾说话，此刻也是一阵皱眉，忽然道：“这些石像着实古怪得很，好似活物，这般直勾勾盯着我。”

凤祁开始左走走，右看看，“果然如此，不管我站在哪个位置，它的眼睛都紧紧跟随。”

虽是灯火通明，莫名叫人后背发凉，好似一直被什么人注视着。

接着，她们顺着台阶一层一层往上走。

不知走了多久，台阶好似没有尽头，于是停了下来。

此时此刻，赫穹雪自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看来我们是进入塔内幻境了。”

可惜她的灵力被这古塔封住了，无法使用神通。不然重瞳一开，能勘破一切幻境，她们便可顺利出去了。

“无碍。”顾青澜轻声道。

随即抛出鉴心镜，鉴心镜在空中漂浮了一会儿，一道白光直直指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石像。

顾青澜见状，召出千古剑，眨眼间四道剑芒劈向鲛人石像。

不料，那石像眼中红光乍现，竟挡住了这一击。

顾青澜眸中闪过冷色，瞬间挥出数千道剑芒结成了四张剑网，直接将那鲛人石像全部炸毁。

赫穹雪和梵乐深吸口气，她们都是剑修，大致知晓要何等高深的境界才能瞬发剑网。

凤祁在一旁目瞪口呆，伸手比划了一下，语调不自觉上扬，“这么一挥，哐哐哐，全炸了。”

接着伸出大拇指，“不愧是青澜，太厉害了。”

顾青澜倒是被凤祁这副模样逗笑了，伸手把他的下巴托回原位，“走吧。”

破解了幻境，几人正在塔内打量转悠了一会儿。

梵乐轻咦一声，道：“哪里来的水声？”

往下一看，不知哪来的浑浊大水从塔下涌了上来，转眼见便至跟前，赫穹雪大喝一声：“快，往上一层走！”

四人一层一层往上跑，塔下大水很快便漫了上来。

凤祁不由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大水啊？”

梵乐拍了一把他的屁股，没好气道：“你管呢，先给我上去，水马上漫上来了。”

这次跑路他可是垫底，凤祁这家伙竟还有闲心观察。

凤祁这厮理亏，只好捂着屁股嘟囔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谁知跑着跑着塔越来越斜，似要倾倒一般。

赫穹雪忽然叫住人，“你们看，水不涨了。”

往下看去，水的确停止上涨，而且在慢慢退去。

顾青澜见状直皱眉，往塔外看去。外面不是混沌海的黑水，而是白茫茫一片大水，而他们所在的塔正身处大水中央。

凤祁趴在小窗，努力向外头望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降大水啊，外面都是水。”

没等他接着发出感叹，梵乐把人扯开凑过去看了看。

果然如此，他叹了口气，“还以为一切真那么顺利呢。”

的确，这一路上太顺了，他们几乎都习惯了。再加上有顾青澜这个近乎无敌的存在，那点子警惕心早就抛之脑后。

忽然，四人一阵头皮发麻，只见那看似平静的水下，站立着一道道隐隐绰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