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战纪 第31章 尾声

我回到府邸的时候，艾维斯拿着暖手炉在大门口等我。

我跳着跑过去把他的暖手炉抢过来，“站在这里做什么？害怕我不回来了？”

艾维斯让下人开门，拉着我的手走进府里，“我担心你说话太重，把人家小男孩骂哭了。”

“当然没有！有很多话我都没说，比如‘那是王家活该啊！’‘你娘多做点事也可以强身健骨啊’，当然最伤人的话，就是‘天色晚了，我夫君不喜欢我在外面和别的男人见面’”

艾维斯自信笑了，“幸好你没说，不然他真是可怜死了。”

“是啊，才十几岁，就受了这么大的变故。”我拉起艾维斯的手，“其实，我和他并没有什么仇怨，只是政治立场不同。”

艾维斯拿走我头上的一小片碎叶，“那你讨厌他吗？”

“说实话，会有点吧。一样是小孩子，秦立本就听话懂事得多。你知道吗，我上次来长安，王怀枫还说我身上臭呢！我身上臭吗？”

“这我哪知道……”艾维斯一脸笑意，“不过，明天我就能知道啦！”

“反正我当时听的时候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可难受了，觉得这个小子特别讨厌。”

“我没有见过他，但听你的描述，我觉得，他是喜欢你的。”艾维斯一脸‘肯定是这样’的表情。

“他都骂我了，还能是喜欢我吗？”

“少年人的喜欢是这样的。”

我摇摇头，“我不觉得是，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会想尽一切办法对那个人好。而不是用贬低和羞辱让对方陷入难堪的局面，而仅仅只是因为看到对方露出害怕和慌张的表情，觉得这样很可爱。这很荒谬。”

我对艾维斯郑重道，“我会嫁给你，是因为你尊重我、对我好，我能感受到你对我的爱。可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对我不好了，我一样会和你和离，因为那样的婚姻在我看来并没有意义，这是我的底线。”

我低下头，“如果你觉得，这样的枷锁太重了，现在说，还来得及。”

艾维斯抱住我，“你总对我说，现在走还来得及。但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想走。我想留在你的身边，等我们都老了，还能坤州的街上散着步，看太阳落下。”

“可是，到我们变老还有很久很久，如果我们遇到问题了呢？如果我们发生矛盾了呢？”

艾维斯拍拍我的脑袋，“不管遇到问题、还是发生矛盾，我们都应该一起去解决，而不是去逃避。在我看来的爱情，是让两个相爱的人一起做不同的事，婚姻是对这段感情的合法名义。”

“那我现在就有一个问题，你得回答我。”

艾维斯眨眨眼睛，安静地等待我说话。

我长舒口气，“有两件事，第一件是上次在长安的时候，王怀枫截获了你给我的信，还拆开看了。第二件是在坤州的时候，拉给了你信件，但是我们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一起拆开看了。你……生气么？”

艾维斯想了一下，“你是觉得，这两件事是我的私隐，问我的想法吗？”

我点点头，“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空间，这是婚姻也不该抹去的空间。”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写给我的信，被拉截获了，还拆开看了，你会生气吗？”

我想了一下，摇摇头，“或许不会生气，最多会有一些不开心。”

艾维斯接着说道，“当时在坤州的时候，拉的第二封信是写给你的，我们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也拆开看了，你生气吗？”

“那肯定不会，那是军情，是重要的公文，你们本来就有资格看。”

艾维斯笑了，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当时拉给我的信被拆开前，谁也不会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如果是我通敌的罪证，那不也是公文了吗？”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你只是单纯地回答了我这两个问题，并没有告诉我今后遇到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办啊？”

“好吧，我的公主殿下，那我就郑重地回答你。等我们成为夫妻以后，我们的命运就绑在了一起，我的所有一切东西，你都可以无条件的知晓，而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因为……我爱你。”

我脸上发烫，艾维斯总是能这样一本正经地说情话，但他的眼睛是那么清澈。

我相信，他说这些话都是出自真心的。

打更人在街道上敲响了铜锣，家家户户门口的灯笼一个个地亮了起来。

我和艾维斯彼此注视着对方。

我们共同经历了许多战役，知晓了对方不愿提及的过去，我们互相舔舐过心灵的伤口，也将后背毫无保留地留给对方。

这些风浪让我们明白了彼此是唯一。

大婚过后，我和艾维斯在长安留到了年后，这一年长安的雪很大。

“我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艾维斯明白这是我对长安的告别。

秦立本在童淮的教导下，一边读书一边在六部轮流打杂，现在做一些最基本的抄写誊录已经没什么问题，再往下就可以试着起草一些不重要的公文。

看得出来，童淮对他的期许也很大。

童淮再三请我过府一叙，我笑着问，“你不是告老还乡以后还要写书骂我么？”

童淮哈哈大笑，骂我小女人记仇。

苏誉清被迫娶了门当户对的小姐，我知道他心里放不下，但也只能安慰道，“不要怨你爷爷。”

我的宽慰让苏誉清愤怒，质问道，“从前你被迫许婚的时候，你也是不甘心的，你明白这样的痛苦，为什么现在，你却劝我认命？”

苏誉清这话让我不开心，骂道，“我不甘心，所以我反抗了，而且我不计成本反抗了。我为如今的婚姻付出了许多的代价。可你呢？你有这个胆量和魄力去对抗你的爷爷吗？去对抗整个士大夫的阶层吗？”

苏誉清哑口无言，沉默半响才憋出一句，“让她别等我了，就当我死了吧。”

“你可还真不如死了呢！”

艾维斯坐在马车上等我，他的伤还是没怎么好，马车里有炭火，马车外是茫茫白雪，我就没有让他下车。

或许是我一脸火气太过明显，他伸手捏捏我的脸，让我不要做个气包子。

我把苏誉清当瘪三的事和艾维斯说了，心里愤愤不平。

以前在坤州的时候，苏誉清敢跟老季争得面红耳赤，为了自己的军功也敢跟自己爷爷叫板，如今面对自己的爱情，却选择了妥协，选择了娶一个能“帮助”自己的妻子。

艾维斯摸了摸我的手，然后把一个小暖炉放我手里。

我把暖炉放在一边，“我想喝水。”

艾维斯坐在我的对面，伸出双手，十指分开，接着快速击掌，左手凭空多了一个水袋。

我看的目瞪口呆，我接过水袋就喝，里面装的是我喜欢喝的大麦茶。

“那我还要小花。”

“魔法每天只能用一次，用完就没有了。”

马车出了长安城，向着坤州驶去。

我有些困了，拿了条狐狸毛的毯子卷在身上，靠着艾维斯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深红的夕阳照在雪地上，竟变成了柔和的青紫色。

这是长安周边的一个小镇，驿站还算干净。

艾维斯喜欢马，有腿伤也坚持不懈地给马喂食、刷背，这让随行的仆从胆战心惊，生怕这位驸马伤口开裂晕过去，我让仆从下去休息，我看着就好。

吃过晚饭我和艾维斯去街上逛逛，这里虽然不是长安那样的重要都城，但因为靠近长安，平时晚上也有宵禁，只是这个镇的习俗是过年的时间比别的地方更长，多上半个月左右。

这半个月的宵禁是解除的。

街上灯火通明，满是小摊贩，这个镇人口很多，艾维斯紧紧拉住我的手，又随时注意着人群，给我辟开一片空间。

烟花在我们身后时不时窜上天空，明明灭灭。

那条街很长的样子，我们走了很久都没有走完，我抬头看艾维斯，他的脸上周围挂着的花灯照射，映得五彩斑斓。

我不禁笑了，指着花灯说，“我也想要一个。”

艾维斯带着我来到小摊前，给我买了一个小兔子花灯，花灯亮了没多久就灭了，原来里面的蜡烛就放了小小一节。

我有些扫兴，抱怨道，“这些商人可真奸诈。”

艾维斯闭上一只眼睛，举起花灯，往花灯顶部的小孔看了看里面的结构，然后胸有成竹道，“有一个地方改造一下就可以循环使用了。我回去把这个竹片拆开换一下就好了。”

我看着艾维斯，呆呆地说，“艾维斯，你真厉害。”

艾维斯拉起我的手，继续往人群里走去。

“这条街好长啊。”我眨眨眼睛。

“嗯。可能因为人多吧，所以走得慢也有可能。”

我转头看着艾维斯，“我们会一直走下去吗？”

“会啊。”艾维斯指着远处说，“很快就到头了。”

我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艾维斯，似乎意识到了我的安静，他也转头看我。

他蔚蓝的眼睛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艾维斯停下脚步，拉过我的手臂，轻轻抱住我。

喧哗的人声从我们耳边飘过，小吃的香味环绕在我们周围，远方的烟花一点点在天空炸开。

这或许就是人间烟火。

“会的。”他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