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外火光冲天,震天的杀伐之声穿透重重宫墙,传进金殿。
一个清丽绝伦、娇俏动人的年轻女子穿着明黄色的帝袍坐在龙椅上,绝美的脸蛋上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表情,仿佛压根没听到殿外那些让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她一只手搁在龙椅的把手上,漫不经心地敲了敲,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一双既天真又妩媚的桃花眼盯着李公公手里端着的那杯酒看,好奇地问道:“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宫廷秘酒?”
李公公是齐宫里的太监总管,已经年过半百,面颊精瘦,后背总是习惯性地弯着,一双眼睛讳莫如深,似愚钝又似精明,看起来不像个好人,至少宫里的宫女太监没有一个不怕他的。
不过,当他看着面前的女帝时,眼神却意外地柔和,恭敬地答道:“回陛下的话,这确实是先帝临去之前留下的,先帝说,齐国的脊梁是萧氏撑起的,萧氏的后代没有临阵逃脱之人,若是有朝一日兵临城下、再无退路,也决不能死在敌人手里,更不能成为敌人的阶下之囚,自先祖那会儿,这酒便已经备下,只为在最后时刻成全萧氏和齐国的尊严。”
萧璇听了,脸色有些纠结,半晌才问道:“先祖那会儿就备下了?那这还能喝么?喝完会不会闹肚子?”
“……这,应当是不会的。就算闹了肚子,陛下应当也感受不到了。”李公公沉默了会儿,回答道。
萧璇继续纠结,“那会不会在毒发之前就闹肚子了?”
“……”
“会不会肚子疼?会不会死不了?会不会把朕弄得半死不活?”萧璇又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陛下,您是不是怕了?”就在这时,站在萧璇身旁的宫女青枝问道。
青枝自小跟着萧璇长大,两人年纪不相上下,说话也少了些许顾忌。
“瞎说什么大实话?!呸,朕的意思是,朕不是怕死,朕是怕死不了!”萧璇睨了青枝一眼,说道。
“陛下若是不放心,老奴可以先代饮一杯。”李公公抿唇一笑,说道。
萧璇有些佩服地看着李公公,这是毒酒,可不是什么菜肴,他竟然能说得这么坦然,萧璇笑了一声,“李公公,你不怕死吗?”
“能和陛下死在一起,是老奴的荣幸。”李公公答道,语气很平静,确实没有害怕的意思。
萧璇收起脸上的笑意,神色正经了些,“说什么死不死的?朕是走不了了,可你们不一样,你们不必留下,哪里有活路,你们就去哪里才对。”
“陛下,齐国都亡了,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就算现在逃了出去,也免不了沦为亡国奴,倒不如随陛下一起赴黄泉,既全了我们的尊严,黄泉路上也有个伴。”青枝插嘴道。
李公公赞同地点了点头,“青枝说得不错。”
萧璇听了,叹了口气,“是朕负了你们,也负了齐国子民。”
“陛下说什么傻话,陛下才登基三个月,再怎么昏庸无道也不至于把偌大的齐国给亡了。”青枝又道,“陛下不过是倒霉罢了。”
萧璇咳了两声,“你这样说,好像并没有安慰到朕。”
不过,她确实是个倒霉蛋没错了,前面两任皇帝,也就是她的皇祖父和父皇,是昏君的典型代表,贪图享乐,亲小人、远贤臣,把齐国弄得民不聊生、分崩离析,结果她父皇倒好,任性了一辈子、享乐了一辈子,眼看着齐国也废得差不多了,而燕国更要打过来了,他双眼一闭,驾崩了。
齐国皇室一向子嗣稀少,到了萧璇这一代,更是只有一儿一女,本来父皇一死,要登基的应该是萧璇的弟弟萧湛,可萧湛自小体弱,两年多前更是因为意外身亡,所以整个皇室就剩下萧璇这一根独苗。
而齐国历史上,本身也出现过女帝,于是萧璇就被赶鸭子上架,成了齐国的新一代女帝。
不过萧璇当了女帝后,也算勤勤恳恳了一把,可惜,这个国家早已经千疮百孔,任她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将其扳回正轨。
边关的战报一封接着一封传进皇宫,全是战败的消息,甚至有不少城池不战而降,老百姓亲自开城门把燕兵迎了进来。
足以想见,萧氏皇朝有多么不得民心了。
起先萧璇还觉得痛心,但很快她就想通了,这是萧氏自己做的孽,怪不得别人,只要燕兵能善待百姓,让她即刻退位那也是可以的。
三个月的时间眨眼过,龙椅还没被萧璇坐热,燕国的将士已经抵达了齐国的都城,一路打到了皇宫。
满朝文武,个别有气节的以死明志。大部分已各自逃亡。
本该保卫皇帝和皇宫的禁军也是逃的逃,降的降,没剩几个人。
此时此刻,偌大的金殿中,唯一陪着她的,只有一个老太监和一个小宫女。
萧璇觉得,自己这个女帝做得实在憋屈,纯粹是在给自家父皇当替罪羔羊。亏父皇还好意思跟她提齐国的尊严和脊梁,这玩意儿自皇祖父那代开始应该就荡然无存了……
但她也只能认了,萧氏一脉,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这所有后果。
她很庆幸,来承担这一切的,是她,而不是她的父皇母后和弟弟。
萧璇压下脑中的思绪,目光再次落到李公公端着的那一杯毒酒上,她沉默了会儿,伸手拿过了那杯酒。
李公公和青枝立刻在她脚边跪下,“恭送陛下。”
这一刻,他们俩的声音终于没那么平静,带了些许颤音,青枝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掉眼泪了。
萧璇转了转酒杯,晶莹的液体在杯中微微波动,带着诱人的色泽。
这一刻,她的内心异常地平静,她笑了笑,仰头将杯中毒酒一饮而尽。
哐当一声,酒杯被她摔在地上。
“陛下。”李公公和青枝倏地抬头,两人的眼眶都有些红。
萧璇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预想中的痛楚并没有到来。
李公公和青枝的脖子仰得都发酸了,萧璇还好端端坐着,面色红润无异常。
金殿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过了会儿,萧璇问道:“李公公,你是不是拿错酒了?”
李公公的表情有些呆滞,他在脑海中细细回想了一圈,确认自己不可能拿错,但以防万一,他还是道:“那……老奴再去确认下?”
李公公刚起身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萧璇忍痛的嗓音,“不用了!现在有感觉了!”
李公公忙转身,就看到萧璇的手紧紧抓着龙椅的扶手,面色有几分痛苦,“李公公,我觉得这酒见效有点慢……”
早知还不如喝杯鹤顶红。
“陛下,您别怕,奴婢和李公公很快就来陪您了。”青枝跪在萧璇的脚边,声音有些哽咽。
萧璇低头看了眼泪流满面的青枝,勉强笑了笑,她伸手抚了抚青枝的头发,“傻姑娘……”
下一刻,她就觉得浑身都使不上劲,只能任凭自己的身体靠在椅背上,意识渐渐模糊,她的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现了自己的一生。
她这一生,自出生起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是金枝玉叶,是这皇宫里唯一的也是无比受宠的公主,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父皇母后不仅给了她最尊贵的荣宠,还给了她难以想象的自由,她的少年时光,活得何等恣意潇洒!
如果,她没有遇到那个人,也许她这一生,都不会知道忧愁为何物。
萧璇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竟然还对那个人念念不忘,那个人的身影强势地占据了她已然模糊的脑子,她迷迷糊糊地想,早知如此,她不应该放他走的,她应该把他囚禁起来,当她的禁脔,然后把这宫廷秘酒分他一半,让他陪她一起共赴黄泉,当一对鬼夫妻。
哎,可惜了……
良久,青枝看着萧璇尚未完全闭合的眼睛,哭着道:“陛下这是死不瞑目吗?”
一个月后,燕国都城燕都的一个不起眼的府邸里,有一美艳无双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
萧璇盯着头顶的床帐看了一会儿,然后倏地坐了起来。
她扭头打量了眼自己所处的地方,这显然是个闺阁小姐的卧房,看装饰中规中矩,不算富贵,但也算雅致。
房间的门窗都关着,屋里生着暖炉,暖烘烘的。
萧璇眨了眨眼,她不是死了吗?
可地府也有暖炉这种东西吗?
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涌上心头,萧璇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在她痛得飚出眼泪的时候,她确认了一个事实——她还活着!
这个念头让萧璇的内心一阵激动,毕竟她也不是活腻歪了的人,能活着总比死了强!
萧璇怀着这种激动的心情下了床,只是,也许是许久未下床,她一时有些腿软,好不容易撑着身子走到窗边,正想打开窗看看,眸光不经意地瞥到了一旁妆台上的铜镜。
这一看,她想要开窗的姿势立刻僵住了。
下一刻,她猛地扑到妆台前,拿着铜镜对着自己的脸,镜子里的那张脸妩媚逼人、美艳绝伦,但,但这并不是她的脸啊!
萧璇一阵惊悚,连手都颤抖了。
过了片刻,她啪得一声放下铜镜,然后双手拍扯揉搓了一番自己的脸蛋。
揉了半晌,她确定没有被贴面具,也没有易容的痕迹……
萧璇面色发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脸重新凑到铜镜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是张与她差不多年纪的脸蛋,倒也没有比她好看多少,只是够艳、够妖,她原来的脸蛋也好看,却没有这般妖艳。
如果把她原来的脸比作一朵淡雅的莲花,那么,这张脸,就是一朵艳丽的牡丹花。
不过这双眼睛却是与她原来一般都是桃花眼,只是这样的眼睛镶嵌在这张脸上,显然比在她原来的脸上效果更好,只一抬眼,艳色就更逼人了。
萧璇瞪着铜镜看了半晌,心想,她这莫不是借尸还魂到别人身上了?
她从前看过不少民间话本,里面就有女主角死后、还魂到别人身上的奇异之事。
萧璇心想,难不成她成了那样的女主角?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萧璇渐渐冷静了下来,慢慢接受了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毕竟这张脸也不差,倒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只是,不知现在是何朝代,身体的原主又是谁?
萧璇的脑海里一点都没有旁的记忆,不过看多了话本的她很快就给自己想了一套生存指南,当然,第一条就是不露馅,决不能被人发现自己是借尸还魂的主儿。
就在这时,萧璇听到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有人绕过屏风走上前来,待看到坐在妆台前的萧璇时,眼睛不由一亮,激动地喊了一声:“小、小姐,您醒了?”
萧璇转过身,面前的婢女与青枝差不多高,连眉眼也有些相像,不过到底是个陌生人,于是萧璇伸手扶着额头,蹙眉作虚弱状,“你是谁?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婢女一听,吓了一跳,几步奔上前,噗通跪倒在萧璇的脚边,一把握住萧璇的手,问道:“小、小姐,您、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萧璇点了点头,把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一股脑儿问了出来,“你既叫我小姐,应当知道我是谁?我这是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朝代?”
婢女却并没有回答她,反而握着她的手哭了起来,“我可怜的陛下,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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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