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法尔塔星系一角。
柳洵望悄声缩在角落里,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斗篷,一身黑衣让他能顺利潜行。
十、九、八、七、六……
在心中默念到“一”时,耳边的脚步声短暂远去,到了他们交班的时间。
柳洵望就地一滚,飞速跑向离出口最近的Omega战舰,特制的战靴消弭掉踩踏声。临近舱门前,他停顿两秒,随后毫不犹豫地打开驾驶舱翻身坐进去。
瞬间,红色警报响彻柳家空旷的战舰室。
刺目的红光照亮柳洵望冷静的脸庞,他对此情景早有预料,朝紧闭的出口看了一眼,便将战舰的炮口指向特制的玻璃窗。
“砰!”
“砰!”
“砰!”
三发导弹打穿玻璃,门外的脚步声伴随着枪械声逐步靠近。
虽然没能打出足够宽的缝隙,但时间紧迫,柳洵望驾驶着战舰强行冲了出去。
多枚导弹从打开的战舰室入口处飞来,柳洵望噼里啪啦按下拦截按钮,操纵着方向盘灵活躲避。
坚硬的机翼划碎玻璃,毫发无损的战舰直直驶向太空。
追击很快来袭,柳洵望不愿开自动拦截,那样会消耗掉许多弹药,自己反而被活活耗死。
他采用手动拦截系统,在控制面板上两三个小红点重叠的一瞬间打出导弹。
小红点不减反增,柳洵望看向自己的坐标,咬牙设置了一个一般人不敢去的终点,开启了自动导航。
路途遥远,追来的小红点逐渐消失,柳洵望也离曾经的自己越来越远。
直到红点完全消失,柳洵望松出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收回这口气,后颈的腺体无法控制地酸胀起来,隐隐散发出清香的薄荷味信息素。
柳洵望觉得双手双脚仿佛被谁卸掉力气,整个身体无力地软倒在驾驶椅上。
“发情期。”
他低骂一声,“来得真是时候啊。”
短时间内,柳洵望觉得自己的体温急剧升高,汗水已然打湿座椅,他费力抬起手,朝副驾驶座位前的暗格里摸去。
暗格隐蔽,他目前的力气不足以打开。
“呼——”
柳洵望急促喘气,不得不收回手。
视野已经开始模糊,他低头在自己的手臂上咬出一个带血的牙印,努力让自己恢复清醒。
战舰内的智脑监测到驾驶员的身体状况,自动将驾驶椅移到医疗舱,伸出机械手把面色惨白的人抱进去,医疗舱朝人的腺体处打了一针抑制剂。
战舰内的信息素浓度非常高,智脑打开气阀,让内部空气流通。
抑制剂起了效果,柳洵望意识逐渐恢复,发情期至少要持续一周,期间如果发生任何变故都可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这和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相比,柳洵望宁愿承受现在的痛苦。
“去你的99%匹配度,狗才去结婚。”
柳洵望嗤笑一声。
刚笑完,发情热再度袭来。
柳洵望笑不出来了。
“讨厌的腺体。”
他躺在医疗舱内,突然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不如割了。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了头,就一发不可收拾,柳洵望越想越觉得可行。
他一直知道自己和普通的Omega不一样,普通的Omega被培养得大方得体楚楚动人,往那一站就是端庄优雅。
可他不喜欢。
他喜欢战舰、格斗和指挥。
可能和家庭有关,自己的父亲是第二军团的副团长,一位强大的Omega。
从小父亲就培养柳洵望这方面的兴趣,在别的Omega学习插花、礼仪的时候,柳洵望在家里的地下室和自己的父亲对练。
于是长成了这样自由不羁的性格,包括去逃离一段仅由信息素匹配度确定的婚姻。
而现在,柳洵望对着自己的腺体跃跃欲试。
说干就干,柳洵望一直是个行动派。
他从书中学习过,腺体位于后颈第四、五颈椎两块骨骼至皮肤中间的位置,如果要割掉,一定要一次性成功,否则会很容易因为腺体割不完导致更加严重的副作用。
如果割太多,他可能会成为第一个自己把自己断头的Omega。
趁着抑制剂正在短时间起作用,柳洵望找来要用到的刀、消毒液和纱布等物品。
他曾为从战场回来的父亲进行过简单包扎,现在轮到自己,他的手心已经紧张得渗出冷汗。
“父亲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然放心让我给他包扎。”
想起自己的父亲,柳洵望的眼中闪过不舍,就像他拉开驾驶舱门前停顿的那两秒。
但很快,他就投身到割腺体大业中。
他叫出智脑,让它调出一面镜子,正当他准备打开自己手腕上的光脑时,他才想起来光脑已经留在了家里,他现在身上除了衣服一无所有。
柳洵望:…….
算了。
柳洵望盘腿坐在医疗舱里,前面摆放着一应工具,反复深呼吸了好几次,还用智脑在自己后颈上画了个大致的腺体位置。
割腺体这种事情总是需要突破一下心理防线,柳洵望也不例外,在此之前他不是没听说过谁割了腺体然后半身不遂或者一辈子躺在病床上等恐怖事迹。
就在他的手微微发麻时,发情热再一次袭来,柳洵望难以忍受地呜咽一声,冷汗立马从鬓角滑落,在躺椅上滴出一道道深色水痕。
战舰的能源已经下降到50%,导弹所剩无几。
来不及了。
柳洵望咬紧牙关,狠下心拿起了刀。
“啊!”
剧烈的疼痛让他在一瞬间失去所有力气,浓烈的血腥味混着薄荷信息素味弥漫开来,医疗舱适时地喷出麻醉和止痛喷雾,让柳洵望不至于直接疼晕过去。
太疼了,比和父亲对练还疼。
柳洵望的眼睛里已经流出生理性泪水,想到曾经的生活和现在的遭遇,他干脆放声大哭起来。
这里没有人,能听见他哭泣的只有广袤无垠的星空。
割掉腺体的后劲袭来,柳洵望因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重负直接在医疗舱内昏死过去。
“醒了醒了!”
“太好了!”
什么声音?
柳洵望动了动眼皮,费力地睁开眼。
入眼是一张大脸杵在他的面前,喜悦的表情染上每一个褶皱,看起来像笑面佛的可怕样子吓得他又闭上了眼。
“哎呀,怎么又闭上眼了?哪里不舒服吗?”笑面佛从柳洵望身前离开,察觉到阴影移走,柳洵望才再次睁开眼。
入眼是医院的病房,样式简陋,和他之前住的有如云泥之别。
“我........”
一开口,嗓子就像是被水泥糊住了般,笑面佛把病床往上抬了抬,递给他一杯水,主动给他讲述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在星港附近发现你的。当时你的战舰没有能源了,就停在不远处,确认没有危险后把你捞上来,发现你躺在战舰的医疗舱里满地狼藉生死不明。”
说到这里,笑面佛看向安静喝水的柳洵望,见人没什么反应,便继续说下去。
“你没有光脑,我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出于医者本能,我还是选择救下你。”
“但是你的腺体具有明显的人为破坏痕迹,我不知道该修复还是就这样,正好兰斯军从战舰里拿到了监控录像,看过后我做出了决定。”
柳洵望听到最后一句,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后颈的腺体。
空无一物。
笑面佛就这么看着他动作,“但是你的伤口太久没有处理,我用一块类似的惰性肌肉安在了你原来的腺体位置上,因为一些排异反应,我不得不对你的容貌进行一些更改。”
柳洵望睁大眼睛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喜悦,并摸到了自己缠满纱布的头。
笑面佛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你很满意我的决定。”他拍拍腿,从病床旁的椅子上站起来,“好了,这就是事情的经过,你先在这里好好养伤,后续会有人来找你了解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在此期间,我和我的孩子会照顾你。”
柳洵望感激地道谢,对自己还活着并身体健全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
“轰——!”
巨大的响声让这颗小星球仿佛都震了震,柳洵望驾驶着战舰指挥:“一队,包过去。”
他正埋头指挥,战舰开着自动驾驶走在队伍最前方。
此时心跳突然加快,有种莫名的不安感袭来,柳洵望抬头,透过驾驶窗看到外面的星河以及——黑暗中难以察觉到的数不胜数的战舰。
他瞳孔剧震,再次看向自己的信息板,那里表示敌方战舰的小红点根本没有这么多!
是隐形机!
来不及思考,柳洵望立马下命令:“撤退!”顺手把自己的坐标发给了指挥室。
但是敌方更快,已经开始对他们进行包围,柳洵望冷静下来,沉声道:“集合进攻西南角,其余的掩护。”
炮火声再次响起,柳洵望寻找着敌方的破绽,灵巧的战舰犹如一道道暗箭,一点点突破敌方的包围。
不负众望,包围圈在西南角撕开一个口子,柳洵望让最近的队友先走,自己留下来垫后。
敌方的攻势越来越强,我方支援的小蓝点逐渐靠近,但是柳洵望觉得自己可能有些撑不住了。
“左翼损毁50%——53%——”
“导弹剩余10——”
“能源不足能源不足——”
“闭嘴吵死了!”柳洵望把智脑关成静音,总算觉得安静下来。
屏幕上的小蓝点消失,他们的信号被屏蔽掉了。
敌方战舰逐渐靠近,像是猫鼠游戏般看着他们挣扎。
柳洵望摸了摸腰间的匕首,“行吧,想活捉。”
“砰——”
一发导弹炸向敌方战舰,柳洵望反应极快,立马跟上掩护,随后,无数颗导弹像是不要钱一样朝敌方砸过去。
援军到了!
柳洵望心中窃喜,信号恢复,他看见了这边密密麻麻的小蓝点。
高兴归高兴,他还要指挥战斗,“战舰受损严重的先往后撤,其余人掩护援军。”
他是指挥,即使能源不足20%也要站在第一线。
一直撑到我方全部撤退,柳洵望才松出一口气,下一刻战舰就因为能源用尽直直往下坠,以及一枚不知从何而来的导弹朝他的方向飞来。
众多战舰向他靠近,柳洵望立马打开求生舱,在弹出的瞬间被一辆战舰接住,导弹也被这辆战舰拦截。
他刚打开求生舱就闻到了若有若无的Alpha朗姆酒信息素味,伴随着人悦耳的声音:“可有受伤?”
柳洵望抬头,朗姆酒味信息素让他觉得熟悉。
只见人惊讶地问:“你是Omega?”
他正要摸向自己的后颈,才想起来这不符合性别,转而摸向后脑勺,坚定地说:“不,我是Beta。”
“抱歉,你叫什么名字?有受伤吗?”Alpha彬彬有礼,连歉意都表达得刚好。
柳洵望认真地回答:“我叫威洛,没有受伤,谢谢。”
“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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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