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祺面色一变再变,说不出是震惊还是诧异,欣赏还是钦佩。宁玉不算矮,一米八的个头,只是因为生病稍显瘦弱,宋时祺个头则直冲一米九,宁玉站在他面前都稍显“矮小”。
在刚刚没有一手解决怨灵前,宋时祺都觉得自己也可以跟他甩开怨灵一样,一手甩开他。
然而就是这么个斯斯文文做什么都慢半拍的人,竟然一手接住从从破烂堆里滚下来的他,一手反应极快地消灭了一只怨灵。
这这这这——原来他之前那副样子是装出来的?那副走一步都要喘三口的样子竟然是装出来的!?需要宋时祺保护的样子真的是装出来的!!!?
身后宋时祺震惊不已,身前宁玉云淡风轻。
张兰凤佝偻着腰站在李家客厅门口,一个身穿花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坐在她肩膀上,吃着手指呵呵笑着,忽略其他,这么个小孩子着实可爱,干干净净不知道比刚刚那些怨灵乖巧多少倍,除了笑容有些诡异。身下的张兰凤目光阴狠,也对宁玉笑着。
一老一小,好不瘆人。
宋时祺终于恢复了几分,低声询问:“你.......你怎么来了?”
宁玉头也不回,答:“听见声音就来了。”
宋时祺看见宁玉满身尘土,两人的狼狈不分上下,又问:“你怎么也搞成这样?”
宁玉挠挠头:“不小心被踹出八丈远了。”
宋时祺:“???”
这里除了鬾,什么东西能踹出宁玉八丈远?难道还有更厉害的东西!但见宁玉面色不改,藏在背后的手捏着几枚拘魂钉。
宁玉对鬾道:“你尚有一丝转机,不若就此回头,还能讨得个投胎的机会。”
鬾弯着嘴角,那笑容实在不像一个幼儿可以做出来的,只是如今这情况,也没人敢把她当作幼儿看待。张兰凤开口回答,发出的声音却如同稚子:“多管闲事,臭算命的也敢跟我叫板!”
宁玉摆摆手,一脸无辜:“我可不是臭算命的,你已经有两位妹妹魂飞魄散了,说实话,我这么温柔善良的人,实在不想对你们这些小孩子下手,可你这做得那么狠,我也没办法了,不过你要是肯乖一点,我可以好好送你去地府,帮你给黑白两位大哥求求情。”
张兰凤张了张嘴,缓缓吐出三个字:“神、经、病。”
张兰凤突然迈步,速度极快,一个小老太太迅如疾风,眼看就要冲到两人面前,宋时祺终于从宁玉给他带来的震惊中完全恢复过来,伸手一拉,避开张兰凤的鲜红十指,同时骊珠直直刺向她背上的鬾。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怨灵纷纷操控身下的村民冲向二人。
宁玉转身避开一只怨灵,伸手亮出阴差令:“我乃云城阴差,束手就擒,我可饶你们一命;执意不改,魂飞魄散!”
众怨灵只停留了一瞬,速度不减反增,院内阴气一时大盛。宁玉“诶?”了一声,一边躲避一边骂道:“龙婆!又骗我!”
眼看两人被五只怨灵逼得越斗越远,宁玉双手一边一个村民将其推向宋时祺,“走你!”
那边骊珠舞得飞起,几乎只剩一道道残影,好不容易吓退了三只怨灵,一转身又有两只被推了过来,宋时祺大惊,后退半步向后仰去,骊珠撑地从二人意欲抓向他脖子的手之间滑过,伸手就扯下一只怨灵,听那小东西哀嚎一声,被宋时祺一剑穿心。
宋时祺这才看向宁玉,刚刚不是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吗,怎么又把怨灵推给他了?
“宁玉.....宁玉!”
话没问完,宋时祺就见眼前一白,宁玉早已冲向客厅里坦然观战的鬾。
只是客厅里还有其他人,鬾身下还有个张兰凤,宁玉不得不收起拘魂钉,转为近身肉搏,一掌劈出去的同时,还在想着劝服她:“张兰凤好歹是老人,你已经将李长顺折磨成那样,为何还要对这位老人下此毒手!”
鬾稍稍一顿,从张兰凤身上跳起来,落在客厅桌子上:“是她自愿的,她自愿供我驱使。”
宁玉终于逮着机会,反手把张兰凤推了出去,听得一声闷响,是她倒在了门外的空地上。宁玉不解,伸手揪向她的衣领想把她拉出来,“自愿?如何自愿?面对鬼魅,她一个老人,该怎么拒绝?”
鬾又是一跳,这次借势跳到了宁玉手上,分明是不点儿大的婴儿,宁玉却觉得手上一重,手腕立刻脱臼变形。鬾又顺着他的手滚向桌下,“李乘风刚出生,李长顺就想淹死她!对张兰凤而言,难道不是杀女之仇吗?我做的一切,有她默许,有她帮忙,孰是孰非,你一个外人,怎能定夺!”
宁玉收回受伤的手,面不改色地用力一按,只听“咔擦”一声,脱开的骨头回到原位,身后的宋时祺声音传来:“强词夺理。”
骊珠擦着宁玉的肩膀,穿过鬾的身体,狠狠将其钉在墙上,灵位倒了一地,鬾也痛苦地叫喊一声。身后的宋时祺一面绕开挥舞的钢管,一面冷冷道:“你也是李家,别家因果,不由分说地沾染,有违天道!”
宁玉定定心神,忽觉自己方才差点就被她几句话影响,这才回过神来,拔出拘魂钉正欲甩出去,却见那粉雕玉琢软糯俏皮的小团子,身上花衣忽地变成灰烬,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子一般迅速变红,各处皮肤鼓起来,冒出一个个水泡,又破裂流出难以形容的腐臭脓液。
这孩子竟然不是完全被溺毙的,而是被扔进开水里活活烫死的!
宁玉上前的脚步一顿,只是半秒,骊珠就被弹开,宁玉身形一闪,侧身避开刃带寒光的骊珠。骊珠剑刃朝外,直直插入地下半寸。宋时祺那边解决了最后一个怨灵,转身冲上前来,拔出骊珠就要与之一战,却看那鬾浑身脓液,极为恶心,不由得有些嫌弃,生生被逼停脚步。
鬾一见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敢嫌弃她,又见屋外横七竖八倒着自己的兄弟姐妹,一时怨极,恨意滔天,阴气源源不断几乎成型,黑雾一般笼罩着整个屋子。宁玉不得不拉着宋时祺退出屋子。
那鬾不依不饶,仗着身形小巧在两人周围蹦来蹦去寻找机会,宁玉手才抓过去,她却已不在原地,反而手上一凉又一热,再看时已然少了块皮肉。
低声开口:“她身上脓液有毒,小心。”
宋时祺点头:“不用担心我,顾好自己。”
宁玉一愣:“啊......我倒是不担心你,只是你若败了,我就得一个人对付她。”
宋时祺也跟着一愣。
鬾趁机猛地一撞,顶在宋时祺胸口,身前剧痛,仿佛被打桩机撞上,宋时祺一时不稳,被撞飞出去,又带上了身后的宁玉,两人一起被撞倒在破烂堆里,这堆破烂可不比其他垃圾,全是金属制品,宁玉落在一个架子床上,腰几乎被折断。宋时祺也不好过,手臂处一根钢管穿透而出,瞬间鲜血如注。
屋内屋外都是人,空间逼仄,宁玉想起阵又担心误伤他人,收敛许多。正思索着该如何动手,身边劲风一闪,竟是宋时祺又执剑冲了出去,一路冲一路冒血,看得宁玉手臂疼。相比拘魂钉,骊珠可控性更强,宋时祺片刻间便到了鬾身前,剑刃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刺去。
鬾一时躲避不及,肩膀又被扎了个窟窿,脓液飞溅,所到之处阵阵恶臭滋生,一时间满屋子都是腐味。宁玉掩鼻,余光中有东西在动,一眼望去,竟是有村民被这味道熏得幽幽转醒,忘记眼下情况,捂着鼻子要撑起来。不过刚睁开眼,就看见打得不可开交的宋时祺和鬾,又见宁玉一脸威胁地看着他,村民恍惚的意识回笼,反手一拳又把自己砸晕。
宁玉这才安心,恰好宋时祺一边也一剑把她挑出院外,小东西飞出一道抛物线,两人紧随其后,这鬾见落入下风,也不恋战,转身就逃,跟个球一样滚向黑暗之中,宁玉哪能给她这个机会,见她一远离人群,拘魂钉立即飞了出去,十六枚拘魂钉落在鬾的周围。
她还欲挣扎,一头撞在阵法边缘,被灼得冒出阵阵黑烟。
“嗷——!”
一声怪叫,惊起林子里不知名鸟类,宁玉喘着粗气,和宋时祺对视一眼,纷纷深出一口气。
宁玉抬脚,缓缓走到鬾面前,蹲下来看着她:“魂飞魄散,跟我去地府,选一个。”
那鬾不理他,冲着他龇牙咧嘴,甚至撞得更狠了几分,眼看那些脓液撞得四溅,宁玉抬手道:“停停停,我说你家里是有什么癖好吗?就不能好好说话商量一下?地府有什么不好,虽说你做了这么多错事,难免要十八地狱走一遭,但也比魂飞魄散强吧.......好好听话,点个头,在黄泉手札上登个记,我就送你走了。”
鬾慢慢停下动作,身体被撞得七零八落,一颗眼珠子耷拉在眼眶外,宁玉看得直叹气。片刻后,鬾缓缓点点头。
宁玉有些惊讶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宁玉手一伸,一本老旧笔记本出现在他掌心之上,封面破烂不堪,三个大字飘逸其上——归人录。
“你可比他们听话多了。”宁玉乐呵呵地收了拘魂钉,“我看看你要写在哪里.......”
眼前一黑,那鬾冷笑一声骤然冲向他!
寒光一现,骊珠横斩,身首分离。
宋时祺一甩剑刃,黑漆漆的尸液被他甩落,语气冷淡:“天真。”
宁玉手还保持着翻书的动作,愣愣片刻后,反应过来,哀叹一声:“我的业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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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粉雕玉琢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