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俄尼索斯的酒杯[重生] 第15章 血奴

翌日清晨，安洁莉娜送佐伊和乔言离开王宫。敏锐如她，不难注意到，佐伊和乔言两个人的眼睛下都有浓重的黑眼圈。

“佐伊小姐，昨晚休息得不好么？是床垫不适合您，还是外头不够安静？”安洁莉娜关心着佐伊。第二次见面，她已用更亲昵的称呼来指代莱茵公爵府的幼女，这也是弗嘉丽王后所希望的。

佐伊温顺地说：“抱歉，安洁莉娜总管，您的照顾无微不至，是我太过思念家乡的缘故。”

安洁莉娜了然：“这是佐伊小姐第一次远离父母独自外出的行程吧？我能理解您。”为了宽慰佐伊，她讲起了一些王族里无伤大雅的趣事，试图让佐伊在等待地狱犬拖车的短短片刻时间过得轻松愉快。

佐伊的微笑永远是那样得体，仿佛她对安洁莉娜说的话都是事实。可事实当真是这样吗？

乔言不自觉地握住了身上的佩剑。当她踏入莱茵公爵府的前一个月，师父亲手把这把佩剑交到了乔言手上。乔言带着它走完了一世，如今再触摸还是光洁如新。

物是人非。

昨夜，佐伊丢掉了贵族小姐应有的利益，在乔言面前痛哭了一场。看着这样的佐伊，乔言心中百感交集。她不是生来就铁石心肠的人，女孩子的眼泪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哪怕后来发现眼泪能够成为武器，她也没有改变这个想法。

可是佐伊，你在利用我，还是真的难过呢？

现在的我，为什么会让你这样呢？

这是一个难熬的夜晚，乔言听到佐伊抽泣声渐渐小了，黑暗里流动的风声中有她平稳的呼吸，她睡着了。乔言得以解脱。她翻身从小床上起来，赤脚踩在地板上，一步步向落地窗走去。

她拉开窗帘的刹那，正是魔法师招来云雾遮挡朝阳的时刻，薄雾般的橙色喷洒而出，转瞬又消失在浓稠的阴霾中，这一切都让乔言想到她死去的那个早晨。她第一次见到那样好的阳光，却也第一次对阳光有了深深的畏惧感，赤红的太阳犹如地狱的业火，短短几秒间烧透了她的皮肤。

按理说，已被彻底转化为吸血鬼的乔言没有灵魂，她不该再度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是转化时出现了什么问题，这样致命的失误，恰好给了乔言第二次生命。

这样的失误，还能让乔言碰到第二次吗？

乔言低下头，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她要摆脱上一世的命运，一定！

她不会再为佐伊停留。

佐伊和乔言如来时一般返回了驿站，什么都没改变，可又什么都变了。乔言望着紫色帷幔装点的外墙，只觉得恍惚。

“乔言。”

佐伊呼唤她，并向她伸出手。目的地到了，乔言却在发呆，属实不应该。乔言赶忙迎上去，两人指尖相触的一刻，佐伊手轻轻抬起，又过了很久，才像是下定决心那样，把手彻底交给乔言。

拜访王宫的程序一过，乔言就要履行承诺，陪伴佐伊去黑市挑选血奴了。佐伊告诉乔言，只要挑选到合适的血奴，她就写信给莱茵夫人，让莱茵夫人把另一位侍从送到王城，代替乔言的位置。

“但是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再考虑成为我的侍从这件事，这不是我对你的命令，而是我对你的请求。”佐伊说。

乔言忍不住笑了，这话说得真动听啊，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佐伊却认真地看着乔言，望进那双眼睛就好似望进了湛蓝的湖泊，乔言又笑不出来了。

她情愿佐伊始终是个坏孩子。

拜访王宫的礼节程序一过，佐伊就能在王都自由行走了。她们要去的第一站是位于王都西南的血奴贸易市场。清早，她们雇了一辆独角兽马车，同那白色可爱生物相适宜的是，佐伊也穿了条雪白的裙子，底下有水波般的浅蓝暗纹。

任谁看到佐伊今天的打扮都会心情愉快。马车夫甚至不想要佐伊给他的小费，他说：“能接送这样可爱的小姐，是我的荣幸。”

佐伊很害羞，但她坚持给了小费。

血奴贸易市场，实际上是一栋印度式三层商厦，罕见的美丽岩石纹理装饰着地板、墙壁和天花板，吊顶上垂下清一色水钻石做成的巨大顶灯。一位兼具英国和印度血统的血族贵族掌控着这里的生意。

当佐伊来到这里，他自然而然出来迎接。

“欢迎你，美丽的莱茵小姐，我仰慕你很久了。”贵族说。纯粹客套的说辞，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沾满了黄油，有点腻人。乔言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我这里有最近运来的血奴，新鲜得不得了，没有积压在船舱里的那股呕吐味儿，”贵族眨眨眼，“我知道像您这样的贵族小姐，最爱干净了。”

就算经历过很多次，乔言还是不能习惯这些贵族讨论人类的口吻。虽然血族法律规定，成为血奴的人类必须自愿，但是这些贪婪的贵族们有的是办法让人类不得不自愿。

佐伊说：“对不起，先生，我希望能看到那些自愿成为血奴的人类。您知道，我不喜欢强迫人类。”她比出一个手势，乔言会意，上前给了这位贵族一枚金币。

贵族嘿嘿笑了：“是啊，只有自愿的血奴，血液里才有纯净的味道。我确实找到了那么一位，她的母亲病得快死了，作为我支援她母亲药费的回报，她自愿成为血奴。”贵族对一个混血儿侍从使了个眼色，那个侍从立刻走到另一个房间，不一会儿，乔言见到了一个脚上戴着镣铐的姑娘。

“带着脚链，也算自愿？”

贵族听了乔言的戏谑，眼神轻蔑，他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一片骸骨。乔言一眼就认出，那是吸血鬼死后残留的骸骨。只见这位贵族从骸骨上削下一小片，捏在手里，向脚链用力掷去。

顷刻间，骸骨化为一团蓝色的火苗，火苗熄灭后，那个姑娘却未被伤到分毫。

“这脚链，是防止她被不识好歹的血族贱民袭击污染了她血液的纯洁性，”贵族冷笑，“她不会跑，小侍从，看看她的模样，这可是个硬货，我强硬绑是绑不来的。像这样的血奴，如果不是自愿的，就算被我绑起来，她也会想办法一头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