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萧宁把门关上一手拿着油灯,静静地靠在门扉上,跳跃的火焰使得萧宁的脸上笼罩着一层薄晕。熠熠生辉的双眸露出一丝迷茫,过了半晌,叹了一口气。满心得烦恼,暗道:“再过不久就是天寿节了,虽然,陛下有可能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儿子。但是我也不能不送礼啊,该送什么啊!”把灯放下,神色气馁地摸了摸袖子,摊开手掌一看,十枚铜钿。呵呵呵,一副衣袖子都买不到,萧宁苦笑不迭。
詹台老人和萧宁两个人住在同一间房间后没有几天,萧宁以独立为名由,提出单独住一间房。虽然老人多次反对可是拗不过萧宁的坚持,最终答应萧宁的要求。虽然是住在老人隔壁的厢房,但也是让萧宁高兴不已。
晨曦的阳光从窗户中投射进来印在石壁上,萧宁睁开眼偏过头看了看,翻身起来穿好衣服抓起一圈绳子走了出去。沿着长廊走了下去,越过虎跳涧,再走一段小石路,来到玉屏壁。萧宁抬起衣袖擦了擦汗,捡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去。极目远眺,前方重山叠嶂,绵延数十里,山势陡峭,如同被利斧狠狠劈开一样。山间偶尔看见鸟类展翅飞过隐入浓密的树叶中,灵猿舒臂攀援采摘嫩叶鲜果。萧宁整了整肩膀上的小竹篓,长吁一口气,沿着草丛中的小路走了下去。一时只听见脚下碎石窸窸窣窣,萧宁心道:“听几位师兄说,山中多灵药奇珍,我只要采摘一些献给陛下,想必陛下一高兴娘亲在冷宫中有可能会好过一些。”想到这里,萧宁笑了笑,又想:“反正已经来了,不如多采一些,送一些给娘亲,师父,师兄,爷爷啊。”越想越高兴,脚步登时变得轻快。他来到清凉殿已经有了一年的时间,在言许悉心教导下和萧宁自己后天的努力,体魄早已今非昔比。
拔开一丛及人高的草叶,萧宁舒了一口气,看着眼前不远处的老虎山,的确是陡峭宏伟。山中这时传来一阵低吼声,萧宁神色一怔,苦笑起来,心中犹豫不决,但是想到冷宫中无助的娘亲。萧宁咬了咬牙,对,为了娘亲,这一次一定要带一些奇珍出来,只要我能够让陛下一笑,娘亲绝对会好过一些。深吸一口气,右手抽出腰间的匕首,暗月,挡在了胸前。
寒冷的光芒在匕刃上不住地滚动,映在萧宁一双坚毅的眼睛上。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大风吹过,山脚下参天巨木摇晃着枝叶,萧宁握紧暗月,暗暗堤防起来。忽然前方草丛中一阵乱摇,一只成年野猪窜了出来,只见野猪一身灰黑色的粗毛从颈部长到臀部,皮厚而糙,直如在身上披了一层铠甲,又长又尖的嘴,锋利的獠牙裸露在外,眼冒凶光,直直冲了过来。铁蹄刨在泥土上,凿出一个个小坑。
萧宁吃了一惊,连忙转身助跑了几步,千钧一发之际,飞身踩在了一棵树上,膝盖一弯,一蹬腿,借住一股大力,从空中翩翩折身落在草丛上。
“咔嚓”一声响,野猪一头狠狠撞在树干上,大树摇晃几下。几根枝桠折断从空中掉了下来。野猪一撞之下竟然有如此大力,萧宁暗暗咂舌。
野猪头晕眼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一些白色的泡沫从鼻孔和嘴角中溢了出来。狠狠地盯着萧宁,又直直地冲了过来。萧宁心急如焚,此时身后已无大树,眼下只能跑了。
猛吸了一口气,飞快地向着山上小路跑去,野猪紧追不舍。萧宁只听见耳边的风呼呼吹过,胸口跳地越来越快,暗道不妙。山间小路上的泥土渐渐稀了,野猪踩在山石上,竟然发出一阵阵闷雷的声响。
看来这头野猪是跟定自己了,萧宁跑得一张脸通红,眼角瞥见身侧不远处的断壁,计上心来。百忙中脱下背后的小竹篓,取出绳索,飞快地把一头紧紧捆在一棵大树上,等到野猪离自己只有二十步的时候,握住绳子纵身一跃跳下悬崖,萧宁在感觉一瞬间的昏眩后,背上一痛,绳子绷直使他砸在了石崖上。随即头顶上一块阴影快速移了过来。原来是野猪一路紧追之下看见萧宁跳崖来不及停止也跟着掉了下来。
野猪在空中挣扎地扭动着身子,凄惨吼了几声,眨眼间就成为了一个黑点消失在萧宁的眼中。
萧宁长吁了一口气,双手攀在绳子上,爬了上来,脚一沾到地面,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呼呼直喘气。过了半刻,平复了呼吸,萧宁收起了树上的绳子,捡起小背篓,继续往山上走去。
一挥暗月,匕刃发出一泓光芒,面前的小树枝应声倒下。萧宁抬头看了看,时已近中午,阳光正炽。找了一棵树系紧了绳子,把药锄紧紧地插在腰带里,小心翼翼下了悬崖。没过多久,萧宁就惊喜发现身边石头缝隙中长着一株红色的天绒草,碧玉似的叶芽上面染着淡淡的绯红,在风中微微地颤抖,煞是可爱。天绒草在夏朝虽然不算是什么名贵奇珍,但也是难得。它有一个奇效,与万桃花,天南星,生草乌,香白芷混合在一起饮用可以瞬间起到镇痛安神的奇效,且对身体没有任何的副作用。
夏帝萧湛早些年戎马征战不休,身上受了几处的刀伤,其中最严重的是小腿上的伤。敌人锋利的砍马刀狠狠劈向他的小腿时,那一瞬间的剧痛,让他误以为自己将要失去一条腿从此变成一个瘸子。后来虽然保住了下来,但是每到阴天下雨的时候,就会疼痛难忍。
萧宁欣喜地拿着天绒草,小心地放进了身后的背篓,欢天喜地继续寻找着。有时脚下不慎,踩空之后身体直往山壁上撞。有时脚刚刚挪开,踩住的石块落入了山崖。萧宁义无反顾地找着草药。豆大的汗珠从头顶上滚滚而下,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小心。
太阳在白云层中慢慢移动,往西滑去,空中的光芒从温暖明亮渐渐变得凉薄暗淡。地上的万物的影子也是越拉越长。萧宁抿了抿开裂的嘴唇,神色有一些虚弱,白皙的手指此时已是鲜血淋漓,沾在他攀过的石崖上。犹如一朵朵红色的花。萧宁扭头看了看身后的背篓里冒出的草药尖,登时心花怒放。抬起头猛地惊恐睁大了眼睛,一条黑红相间,色彩斑斓的蛇蜿蜒盘在石块上,吐着信子盯着萧宁。
一阵凉意从尾椎一直蔓延到了颈部,萧宁大脑轰的一声,眼前一片空白。惊慌失措地看了看四周。他怕蛇,是从心里深处的害怕。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双手紧紧攥住了绳子,眼睛盯着毒蛇。
萧宁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忽然他的眼神一凛,双脚狠狠地踩在石壁上,膝盖再一次弯下,一蹬,萧宁借着这股大力身体向空中荡了出去。在这一瞬间,毒蛇如同闪电一般向着先前萧宁所在的位置射了出去,扑了一个空,甩动着尾巴消失在了空中。一股冷汗从萧宁的头,后背涌了出来,“嘭”的一声,萧宁再一次狠狠砸向了石壁,这一次比之前都要重都要狠,萧宁低低呻吟了一声,疼痛从四肢百骸中涌出,如同海浪一般排山倒海席卷身体的每一处,每一寸肌肤,每一寸发梢。
手臂渐渐无力,身体慢慢往下掉了几寸,粗糙的绳索磨着萧宁手掌心的皮肤,殷红的鲜血沾在上面,令人触目惊心。
萧宁抬头苦笑不已,一咬嘴唇,静静地看着天空上的铅云。过了一会儿,他低低地说道:“娘亲,娘亲,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如果这样子死掉,你会不会很伤心?很难过?对,我死后您一定很难过,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绝对不能死。”想到这里,萧宁的内心处燃烧了一把火,全身仿佛又充满了力量。忍着痛,紧紧抓住绳子往上面攀爬。
萧宁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喊道:“我不能死,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母亲,我那可怜的母亲,可以随意被任何一个宫女太监凌辱的女人。尊严被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肆意地踩在地上,卑微如蝼蚁的女人。我豁出性命采这些草药就是为了博得那个权倾天下,冷血无情的帝王,我只要为了母亲在他的面前讨得一丝恩惠,那么,母亲肯定会很高兴吧。”
言许俯着身子,神色紧张地盯着崖底,对身边的布衫老人说道:“将军,我们现在就把宁儿带上来吧。”
老人一脸欣慰地抚着颌下的胡须:“宁儿此举真是让老夫万分高兴啊,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和智慧,长大以后必定是夏国的明君啊。”
言许脸色有些发红,急道:“将军,宁儿现在危险万分,我必须要去救他。”
老人睨了言许一眼,慢慢道:“不急,我们需要得是一位能够统领天下的英雄帝王,而不是一位平庸无能的皇帝。”
言许抬起头看着老人,认真地说道:“我当初答应了娘娘,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护住萧宁。将军,请恕小人失礼了。”话音甫落,一挥衣袖,身形如同流星直直扑向了悬崖。
萧宁抬起头,眼前是一片不断重叠的虚影。他知道自己已经虚脱了,无力地扯了扯嘴角,真是有一点不甘心啊。猛然他瞪大了眼睛,看见不远处石头边缘上的绳索因为不断地摩擦,几小股绳子已经断裂了。
“啪”寂静的山崖处发出一声轻微而又令人心悸的声音,一股绝望涌向萧宁的心头,就在微微张开嘴唇那一声惨叫刚涌上喉咙的时候。一股清风扑面而来,裹挟着一股淡淡的冷香,如同第一次初见,又是让人如此心安。
萧宁安心地闭上眼睛,紧紧地抱住那片温暖的身躯。
华丽的大殿中,鎏金的香炉瑞兽口中喷吐出袅袅的青烟,清风徐来,垂挂下来的水晶珠子互相碰了碰,发出悦耳的叮咚声响。身材曼妙的姬娥优美地甩动着水袖,媚眼含波看着坐在高椅上风度翩翩的齐王。
殿外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一个身着黑袍长须的老者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舞姬,挥了挥手。
舞姬一垂首,恭顺地走了出去。齐王一看见老者连忙站了起来,道:“师父。”
老者叹了一口气:“殿下,再过不久就是天寿节了,不知道殿下可否准备好了礼物?”
齐王低头沉吟了一下:“师父,半年前我已经命令仆人去了遥远的南边,耗费了无数的财力和人力,从无尽海水中采得了极品夜明珠,皓镧星海。这颗夜明珠能够发出绚烂的光彩,让人目眩神迷。想必父皇一看见它必定高兴万分。”
老者满意地点了点头,“前几日皇后娘娘给小人来了一封信,娘娘已经联同太师大人,司徒大人,以及吏部,户部,工部各位大臣,决定这一次的天寿节一定要华丽热闹,让陛下舒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