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前,沈君珏早早随着郭帆的士兵埋伏在兰屿山附近,随着天色渐暗,越发紧张。xiashucom
但是兰溪一直没有动静,附近静悄悄,越是沉寂,越是紧张。
然而到了亥时,兰溪上仍旧不见半点灯火。
“怎么回事……”沈君珏低低念叨一句。
难不成真是应了管事的那句,他们的行动已经暴露,无水山庄不会派人来了。
顾亦珏低头看一眼沈君珏被沈君珏掐着的手臂,不动声色。
沈君珏偏头问旁边的士兵,“郭将军有什么消息来吗?”
士兵摇头,他也跟着张望许久,仍旧不见半点动静。
过了许久,眼见着过了子时,仍旧风平浪静。
郭帆带着士兵回来,“公子。”
沈君珏望了他一眼,声音淡淡,“撤吧。”
无水山庄的这批货,不会来了。
水路管事也抓不到。
郭帆颔首,下令收兵,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兰城,杨修仍旧等在城门前,脸色不是很好。
他走上前,拱拱手,“郭将军,玉公子,借一步说话。”
沈君珏和郭帆下马,随着杨修避到一边,只听杨修凄凄然一句话,“牢中那五个人,被杀了。”
两人脸色一变,齐声问道,“怎么回事!”
才问完,立即明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在他们将注意力都集中在兰屿山的时候,无水山庄暗中派人将稍微知情的管事都杀了,免得他们扛不住,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好灵通的消息。
好狠毒的手段。
沈君珏冷静下来,“什么时候的事,带我去看看,郭将军你先安置好你的军士,他们辛苦了。”
沈君珏叫上顾亦珏和沈缘跟着杨修去了县衙。
一进大牢,血腥味扑面而来,昏暗中死一般沉寂,那些平民就关在旁边,不少人亲眼目睹了血腥的一幕。
活生生的人就死在你旁边,意味着什么,谁也说不清,但死神逼近的一瞬,每个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同时卑微地祈求上苍,留他一条贱命。
沈君珏要亲自进牢笼内查看,被顾亦珏拦住,“里面污秽血腥,还是我去吧。”
说着,便同杨修一道进去查验尸体。
五个人分别关押在两间牢笼之中,看尸体最后的姿态,这五人未做出多余的反应就被杀害。
伤口都在脖子上,一剑毙命,绝不拖泥带水,喷洒的血迹溅了满墙,一道道狰狞的弧度,张牙舞爪地炫耀着威风与嚣张。
顾亦珏一下想起那日出现在湖苑的刺客。
出了牢笼,顾亦珏拿起挂在门上的锁链看两眼,都是被利器一下砍断,那些刺客手中的短剑足以破坏锁链。
顾亦珏将看到的情形仔细说给沈君珏听。
沈君珏沉默片刻,问杨修,“何时发生的事?”
“据当值的衙役说,是亥时的事,等他们听到动静赶过来看时,现场已是这样了,没人动过,估计刺客是从这扇气窗潜进来的。”
杨修朝沈君珏身后一指。
衙役当班时所在的地方,在整座大牢的出口那里,也是出入牢房的必经之路有人进出他们都看得见。
且兰城大牢不大,一条道通到底,没有岔路,两边都是牢笼,能进人的也只有那扇狭小的气窗。
沈君珏盯着方寸大小的气窗头皮发麻。
先是潜游穿湖的刺客,后有锁骨钻窗的灭口,他们虽不曾直接接触无水山庄,但无水山庄却能给他们最直接的恐惧。
来自背后的、看不见摸不着,却是最实在的威胁。
估计今天这事之后,玉柔公主身在兰城的消息是瞒不住了,也无需再刻意隐瞒。
沈君珏吩咐杨修,“杨大人,我需要借你县衙的纸笔一用,再劳烦你派一个人把郭将军请来,缘缘,你去客栈将我的东西取来。”
杨修应下,带着沈君珏去了二堂,供上笔墨纸砚。
他站在一旁看着沈君珏一脸凝重地提笔疾书,忍不住问一句,“不知玉公子打算写些什么?”
沈君珏正烦心该如何跟母后说这件事,只飞快回一句,“上奏朝廷。”
这么一说,杨修更加好奇了。
这位玉公子,一开始说家里是做生意的,结果转头能调动郭帆将军的军队,指挥查察兰屿山一案,到最后还能写奏疏上奏朝廷。
玉公子看着年纪轻轻的,到底是何来路。
沈缘很快回到县衙,凭着主仆默契,取来了沈君珏最需要的方印,沈君珏出门在外,不方便携带金印,带个能表明身份的小方印还是可以的。
落笔后,她端端正正盖上玉柔公主方印,抬眼,对上杨修满是好奇的目光,嘴角勾起,将简易的奏疏甩给他,“拿去看看吧。”
杨修接过,读了两行,瞬间脸色大变,直接跪伏在地,“叩见玉柔公主殿下,下官有眼无珠,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迎迓,还望殿下恕罪!”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日气势不凡的玉公子,居然是当今皇后最宠爱的玉柔公主。
难怪她可以轻松调动手握兵权的郭帆。
一想起自己治下的百姓成了小偷偷到公主殿下头上,杨修恨不得立即晕死过去。
沈君珏“嗯”一声,抬手示意他免礼,“这位是燕北少将军顾亦珏,我的亲卫。”
她刻意咬重“亲”这个字。
顾亦珏察觉了,往沈君珏那边瞟一眼。
杨修转而向顾亦珏行礼,“下官给顾少将军请安。”
他这小城得了什么照拂,一连来几位大官,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正好郭帆来了,沈君珏以眼神点了点杨修手上的奏疏,“郭将军,整件事情的始末我已在呈给朝廷的奏报中写明,二位的功劳也都据实言明,劳烦你派人即刻将之送往京城,事关重大,以我的名号直接送入景华殿交到母后手中,路上务必小心。”
“是。”郭帆拱手,接下杨修手中的奏报,转而安排人送信去了。
奏报发出,沈君珏并没有松一口气,兰城这边的事情结束了,但整个江州的事,还没完。
“杨大人,这些天辛苦你了,牢中的平民百姓该如何处置,你依律安排便是。”
只是可怜的这些穷苦百姓,自以为能以劳力赚些钱贴补家用,却是入了魔窟,兵器厂查封后,他们又得走上找生计的老路。
还有张三欠下的钱。
原本尚存的一线光芒,又灭了。
杨修突然被沈君珏点名,冷不丁抖了抖,毕恭毕敬拱手回复,“这都是下官的分内之事,不知公主殿下下一步作何打算?”
沈君珏笑了笑,却是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