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王座从红巫开始 第5章 暗流涌动（四）

夕阳西斜，最后一束黄昏的光线从女孩脸庞滑过时——

艾丽娅醒了过来。

红光似乎还在她的眼前跳跃，但那片恐怖的噩梦最终松开捆住她的手，放任她逃脱离去。

艾丽娅还在后怕，那种悸动依然在心底徘徊，仿佛是在向自己宣告不久之后她依然会坠入这片噩梦，而这一次，她无法逃脱。

“又做噩梦了吗？”

轻柔的声音响于耳旁，艾丽娅有些发怔，坐在床边的竟然不是安娜，她随即扭头，看见了母亲。

“妈妈。”艾丽娅慢慢地喊道。

“我在，我的宝贝。”凯瑟琳伸手，用指尖蹭女儿泛红的眼角，“是不是又做恶梦了？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不记得了，只有那种感觉、那种感觉……”

艾丽娅突然忘了去想安娜，她拽住凯瑟琳的衣袖，然后慢慢摸索握住那双抚摸自己脸庞的手，强压心底的委屈倏然爆发，她低声委屈道：“妈妈，我好怕。”

“我在，我一直在……”凯瑟琳立刻伏身去拥抱艾丽娅，让她的脸能埋在自己颈间。

母亲的温柔环绕身边，艾丽娅马上就哭了出来，委屈和害怕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彻底释放，她反抱住母亲，一边哭一边打嗝。

凯瑟琳则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体贴得不再多话。

“梦里的我觉得它们好真实，真得好真实……”艾丽娅哭喊道，“我不想办我的生日了，让它停下来吧！”

这和生日宴会有什么关系？

凯瑟琳本不愿多想，但出于相信女儿神秘预感的念头，凯瑟琳不由联想那些受邀而来的各种人士，心里隐约有了猜测。自卡罗与洛里里尼结盟以来，原先针对两国的威胁有了放缓，但凯瑟琳明白，局势只是从蓄势待发变为暗流涌动，威胁不会消失。

许是教皇国又要有动作了？

凯瑟琳有些怀疑，却知道自己只是在毫无根据地猜想。

她的手依然安抚地轻拍女儿后背，嘴里轻轻哼唱着以往哄着对方入睡的童谣曲调。

我可怜的孩子。

在轻快的曲调中凯瑟琳的心反而逐渐下沉。

我可怜的孩子。

此刻她的内心只有对孩子天生的母性疼惜。

我可怜的艾丽娅，这些本不应该让你承受的，她默默地想着，看来哪怕是刻意隔绝了信息的传输，但不安的迹象依然通过细节让艾丽娅发现了。

凯瑟琳有些骄傲又颇为无奈，这就是我的女儿啊。

艾丽娅在这个熟悉的旋律中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哭泣停住了，但嗝还是一个接一个得打着。

“我不想要生日了，妈妈。”艾丽娅小声地说，“让它停下来吧……"

这道请求无疑是难办的。

各国的使者、贵族，乃至各地的商旅都已经从四面八方涌来，贸然停止生日宴看似简单，可后期引发的连锁反应又有谁能控制呢。

凯瑟琳沉默片刻，还是决定告诉艾丽娅实情：“我们停不下来的，艾丽娅。”

艾丽娅依然埋在母亲颈间，不让自己刚哭喊过、狼狈的脸露出来，闻言她早有预料，噩梦早就把未来都呈现给自己了。梦中曾出现过的山坡、商队、骑士，都在今日早晨被她一一验证，那最关键的宴会恐怕也是……

被撬动的石头，不滚到终点是不会停下来的，想起这句流传民间的俗语，艾丽娅心又沉沉地掉下去。

凯瑟琳看着自己沉默的小女儿，叹息就要溢出唇边又及时咽回，现实又怎么是一个梦就能改变的呢，自己就算心有余，力也不足。

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凯瑟琳尽力克制不让消极的情绪浮于表面，不让自己本就忧心忡忡的小女儿再多添一份忧愁，她打起精神，展露笑颜。

“没关系的宝贝。”

凯瑟琳捧起艾丽娅的脸，在小女儿额头留下一个吻，并且用肯定地口吻说道，“我们会解决好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困难。接下来我会让侍卫加强巡视，不让任何危险发生。”

艾丽娅也努力弯起嘴角：“嗯。”

“但是艾丽娅你也要向我保证，”凯瑟琳将挂在艾丽娅颈间的项链举起来，又放入艾丽娅手心间，“无论如何都不要主动摘下这个项链，不要让别人看见，不要让它离开你，好吗？”

这个项链做工并不怎么细致，不是什么名贵宝石，只是一颗明黄色通体通透的石头。它被工匠简单打磨成菱形，用金子做了外饰和链子。

艾丽娅戴了很多年，在装扮时也不是没有换下来的念头，可是每每这时母亲就会严厉地斥责，不允许自己取下。

合拢手心，感受到石头冰凉的温度和细滑的触感，艾丽娅虽不知缘由，却还是答应道：“我保证，妈妈。”

凯瑟琳摸了摸她的头。

艾丽娅心有所感，在此时抬眼看向门口，霍华德已经在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凯瑟琳陛下，花园宴会已经开始，国王让我来找您。”霍华德是来找母亲的。

艾丽娅偷看这个黑发黑眼的骑士，对方模样英俊，气质忧郁，仆人们私底下嚼舌根时，总喜欢调侃这是贵族夫人最喜欢私通的类型。

不过这位骑士只是父亲的侍卫，总是跟着父亲来来往往。艾丽娅不止一次看见尤利塞斯嘻嘻哈哈地找对方聊天，但霍华德似乎天生寡言，并不怎么多回应。

注意到公主打量的眼神，霍华德微微颔首，礼貌地关心道：“殿下，您安好了。”

“嗯。”艾丽娅笑了下，马上缩回凯瑟琳的背后，她最不擅长应付感觉冰冰冷冷的人了。

想起花园宴会是艾丽娅生日宴的前奏，凯瑟琳心里再度叹气，起身道：“我马上去。”

在母亲和霍华德即将离开前，外头过道有盔甲碰撞声传来，门口闪出一道棕发影子，尤利塞斯快步踏入房内，恰好挡住两人离开的道路。

尤利塞斯一愣，连忙低头行礼：“王后陛下。”

凯瑟琳皱眉：“怎么匆匆忙忙的？”

“陛下。”尤利塞斯低声说，“有一件要紧事。”

艾丽娅也是此时才发现，这位向来表现松散的棕发骑士竟然绷着一张脸。

霍华德安静地关上门，隔绝可能有的外界窥探，凯瑟琳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这才追问：“什么事？”

“可能有教皇国的人进城了，通过某种非官方的渠道。”尤利塞斯用气声轻轻道，“就在今日公主殿下去的那个山坡上，有一支商旅带了超出寻常人数的佣兵进了城，其中的一个，我瞧见他的佩剑剑柄刻有上下交叠的双十字纹样。”

双十字正是教皇国所用的纹章。

尤利塞斯肯定道：“虽然他有试图磨平，但那纹路骗不了我。”

一旁的艾丽娅咬紧下唇，她的课程学得都很好，自然记得教皇国的相关知识。

这个以信仰建国的国家远在大陆南方，与大陆北方的洛里里尼相隔甚远。但就是这远在天边的教皇国，让洛里里尼和卡罗都颇为忌惮，直接促成两国结盟，也是她母亲凯瑟琳从卡罗远渡来到这里与父亲联姻的原因。

凯瑟琳目光凝重，“仅凭把磨平花纹的佩剑作为证据，那可不够充分。”

“他是教皇国的人。”门忽地被推开，离门口最近的霍华德闻声‘唰’地抽出佩剑，将锋利剑身架在来人身前。

来人喘着气，衣衫有些狼狈，但面对利剑不避不让，仅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上午见到的那个褐发男人，就是教皇国的人。”

尤利塞斯面色古怪：“我嗓门这么大？”

“什么？”安娜奇怪地看了眼尤利塞斯，就急着朝房间中心的凯瑟琳汇报道，“国王陛下正在花园设宴，我不能及时禀告。但方才我碰见了一个褐发男人，正巧就是上午曾见过的某支商旅佣兵，他借着充当他人护卫的名义混进了宫内。”

“我和他有过缠斗，在他的手腕内见到了烙印，双翼十字，正是教皇国裁判庭的骑士烙印。”

教皇国内受官方认可的骑士，都会在胸前被烫上一块纹样作为认证，示意这位骑士已经在痛苦中迎来新生，被主接纳。

安娜迎着王后的目光低下了头，“他逃走了，我没追到，就来找您禀报了。”

凯瑟琳没有发怒，实际上她的表情比平时还要平静一些。

她想起了女儿频繁的噩梦，想起安娜的预知梦猜测，凯瑟琳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毫无波动地说道：“派人手前往各个旅馆调查，统计有多少佣兵进了城，特别留意那些从南方来的人。”

“就以生日宴将近，城内严查骚乱的名义去调查，不要走漏了风声。”凯瑟琳说，“我去参加宴会，霍华德你去指挥人手，尤利塞斯、安娜你们留在这继续保护艾丽娅。”

“明白。”霍华德、尤利塞斯、安娜齐声回应。

艾丽娅看见母亲吩咐完所有事情后，似乎什么事都未发生过，推开门就与霍华德一起离去了，在离开前，母亲没有忘记回首对自己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这个微笑安抚了艾丽娅的心。

至少这件事得到了重视，艾丽娅松了口气。

尤利塞斯沉默地去到门外站岗，安娜也转身去打了盆水，拧着湿毛巾就要为公主殿下擦拭出了冷汗的身体。

在安娜的手伸来的瞬间，艾丽娅握住对方的手腕。

“这是什么？”艾丽娅指着安娜衣袖上的血渍，强硬地挽起对方袖子，瞧见了道从虎口一直蜿蜒到臂弯的细长伤口。

甚至它还在流血。

“只是小伤。”安娜对着艾丽娅摇摇头，抽手将袖子挽回去。

“疼吗？”艾丽娅靠了过去，脸贴在安娜的另一边肩膀，给了对方一个拥抱，“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只是觉得愧疚。

安娜反倒轻笑，摸着艾丽娅的头发下滑，指尖在触到女孩脸庞前及时收回。

安娜：“和您没关系，是我技不如人。”

……

匕首两个回合间就被男人夺走，属于自己的武器在敌人指尖快活地翻滚，简直比自己更加熟练、从容。

安娜从未如此憎恨过一个人。

她的膝盖痛得要命，那是男人为了让她坐倒地上时踹来的。右手指腹则摸到了些黏腻液体，是血，小臂后知后觉地发疼，安娜匆匆扫了伤口一眼，很快判断出不严重，可以置之不理。

“放轻松。”

褐发男人将匕首往高处抛又接住，眼睛看着地上的女孩，扬唇笑道，“你看，若不放轻松，恐怕你又要给自己划出一道伤口来咧。”

“这里是王宫。”安娜想要保持冷静，她努力绷着脸，可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颤抖得要命。

于是安娜只能再次强调：“很快就会有人来，王宫里不缺来来往往的侍从。”

“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是来见见你。”褐发男人却说。

男人蹲身，用匕首抵住女孩脖颈，另一只手飞快地用某种东西接了些女孩手臂上的血液。

他的动作太快，安娜又不方便转头，只知道那是个冰凉的物体。他要自己的血干嘛？

做完事情，褐发男人又摸了摸安娜的脸庞，看着安娜嫌恶地努力后仰身体，他无所谓地笑笑。

“放轻松。”

安娜都记不起这是男人说的第几个放轻松了。

匕首依旧抵在脖颈处，褐发男人却绕到了身后，安娜再也看不见对方，不过还能感受到对方行动间带来的微小声音，但那声音渐渐消失，最后连匕首都直接从半空坠落，落到安娜的裙摆上。

安娜猛地站起转身，目之所及只有一片安静的夜色。

褐发男人消失了。

……

膝盖和小臂还在疼，安娜没有理会，只是用指尖蹭着殿下柔软的头发，借着对方靠在自己脖颈的时间放松了表情。

她在艾丽娅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眸中的沉重。

褐发男人离去前，其实有给自己留下一句话。

“如果你的身份属实，我们还会再见的。”他是这样说的，“届时你将走向荣耀，真正地、彻底地——走入主的荣光中。”

很想存稿到35w后再发的，但还是没忍住把存稿发出来了。好久没登晋江，一看有15个收藏真是又惊又喜，很感谢这15个读者对我的肯定（大哭）太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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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暗流涌动（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