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王座从红巫开始 第23章 政变之后（八）

有那么一瞬间，她忘记了名字。

她忘记自己来自哪里，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孩睁着眼，盯住布满蜘蛛网的陈旧木梁柱发呆。她听见呼呼风啸，那种原始的声音令她战栗，雨水又打在身上，从那冰凉的触感中，她意识到自己是全身**。

某种动静在风雨中持续发出，短暂而深沉的“咻”声先响起，她听出这是牙齿在切入肉中。然后是肌肉纤维断裂的“嘶啦”声，随即是唾沫与血水交融碰撞的汩汩声，其间掺杂着偶尔的碾磨、吞咽，于是便又有了低沉的“咕哝”，像池水泉眼的突然涌动。

这种声音，有两道。

一道很远，一道却……很近。

每次发出，身体都会跟着抽搐痉挛，很疼，很痛。

女孩僵硬地控制身体，五指摊开绷紧，她慢慢地抬起头，看见自己腹部趴着一个人。

人？为什么会有个人？怎么会是个人？

她又为什么……在吃我？

在这一瞬间，女孩忽然想起了姓名。艾丽娅，她脑海里的迷茫散开了点，我是洛维艾丽娅。

艾丽娅看着面前的人，瘦小的女人，一头乱蓬蓬的红发随意披散，正埋在自己腹部大快朵颐。

红发女人察觉到动静，抬起脸，有些茫然。

那张脸沾满细碎肉块和鲜血，很是可怖，艾丽娅认为自己理应惊惧，她应该尖叫，应该害怕，应该……总之，都不该像现在一样——

平静地回望对方。

熊女浑身发颤，她活了这么久从没见过如此离奇的画面。

死而复生？竟然是死而复生！

“你……”熊女不知该说什么。

被她视为食物的女孩一言不发，只冷冷地看着自己，神情漠然，却让人背后莫名升起一股凉意。

浓郁的魔力越过她径直朝女孩奔去，不带丝毫犹豫。

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上发生了某种变化——恐怖的变化！

女孩的目光并不凌厉，灰绿色的眼眸雾蒙蒙的。可熊女依旧觉得自己正被一头蛰伏的凶猛巨兽打量。也许是受这奇景震慑，她一时间不敢直视对方。

熊女怯懦了。

窝在墙角进食的棕熊察觉主人的变化，发出一声怒吼，丢开手中食物站了起来。

它人立起来后，才看出个头到底有多大，像山，闪电在此时破开漆黑夜色，光芒也落进屋内，棕熊黑压压的影子将女孩完全笼罩进去。

艾丽娅还是没有动，只有眼睛缓缓转向棕熊那一边。

那个角落堪称触目惊心，溅射性的猩红血液糊了满墙，断肢零零散散堆在一起。艾丽娅忽地一怔，她认出了那些零碎的布料，那些熟悉的衣角，还有已经被掏出眼睛的残破头颅……

几乎是下一刻，艾丽娅就明悟出事实——

骑士们死了，尤利塞斯和霍华德死了。

他们作为御前骑士曾风光无限，护着自己走出极凛城，兢兢业业了一辈子，如今却死在这里，沦为走兽口粮，死得毫无尊严。

它怎么敢？它们怎么敢！

艾丽娅暴怒起来。

“你杀死他们。”

女孩说道，声音如此之轻，却令狂风暴雨的呼啸骤然一静，风趴伏而雨停滞，世界因此沉寂下来，只剩女孩轻柔的嗓音在低低说着，“你杀死了他们，拿他们的尸体去喂牲畜。而你，趴伏在我身上吞吃我的血肉。我想，你应该清楚自己将会如何。”

她面上浮现出阴郁的怒火，虽然仍处于浑身**且脏污狼狈之中，可那双眼扫过来，仍好似在居高临下地俯瞰众生。

熊女在胆颤中被逼出凶恶神色，她像野兽一样呲牙，握起匕首，刀尖对着艾丽娅。

“饭，饭应该去死。”

棕熊走近，庞大的身躯压过来，它举起掌爪，朝餐桌上毫无防护的女孩挥去。与此同时，熊女也握刀扎下，目标很明确，尖端对准了心脏。

艾丽娅不为所动，她发现自己情绪格外平稳，即便是怒火也未曾烧去理智，她很冷静，她很清醒，她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于是艾丽娅只静静看着一切。

紧接着，某种力量从她身上骤然暴起。这股力量被长年封存，分明暴动难抑，此时却顺服地被艾丽娅所驱使，乖顺无比。

无形之力要附于有形之体，她无师自通地明了这一概念，于是将这股力量灌入棕熊体内。

这头蛮横的大熊竟然呜呜地叫起来，弓身想把自己蜷缩，但它只是刚一蹲下，就变为一张泛黄老旧的熊皮，抽搐几下，彻底不动了。而那即将扎入体内的尖刀，不比棕熊难对付多少，艾丽娅握着力量轻轻一碰，就像薄纸似的碎了。

然后，她将视线放在红发女人身上，似乎在思考如何下手。

她还没杀过人。

熊女的表情仇恨扭曲，可身体不自觉地发颤。

在巨量魔力镇压下本能地发颤。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它像一种注视，像一缕环绕身边的细风，像深渊里轻语的笑声，它令稚子成为猛兽，令虫豸也能屠龙，它被人类称作魔力，宣称是大自然的赠予。可熊女知道，这种力量……仅是神明的只言片语。

多么可怕，神的几段梦呓便足以创造奇迹。

熊女这一生竭尽全力也仅能握住一小段，她用这一小段的力量创造了无数次奇迹，肥沃土地，丰产牛羊，赐人安宁，哪怕最后被驱逐进旧日森林，也能在里面苟活至今。

熊女原以为自己才是被神眷顾的，但面前的女孩——这个女孩却能轻易地挥霍出远超自己数倍的力量？

这不可能！

神啊，我的神，她明明什么都不懂，她手握您的力量，却像个孩童般只会傻傻挥舞，她根本不懂您！

熊女发了狠，夺过桌上的刀刃碎片划开掌心，翻开永远紧贴身边的宝贝书籍，将手摁了进去。

吃啊，吃啊。像之前那样吃啊。

血液渗入羊皮纸张，没有洇开半点。

它像一头活物，汲汲吸取所有献来的血液，不知节制，贪婪妄为。熊女却满心期盼，它曾救过她，现在……也将一样。

然而摊开的书猛地合起。

像是吃饱了，书在熊女惊诧的目光里颤巍巍地浮起来，凭空浮起，落到了女孩的跟前。

艾丽娅冷冷地注视这本书，没有伸手去接。

它背叛了旧主。

“……嗬。”

熊女从喉头发出几声压抑嚎叫，兽一样的哀嚎。

乱蓬蓬的红发被雨水打湿，紧贴在女人脸上，熊女那双棕色的眼睛泛起红。

“那是、那是梅多的……梅多只有这些……为什么要夺走？”她恨恨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梅多恨你——”

艾丽娅漠然地下移视线，落到自己身上。伤口在缓缓愈合，还没完全好，依稀能瞧出之前开膛破肚的惨状。

还是下不了地。艾丽娅平静地想，这样的情况双脚落地后内脏会掉出来，影响到愈合。

看来只能现在杀了她。

真可惜，没有办法在得知更多消息了。这人应该是个女巫，理应能从中得知关于女巫的更多情况……

艾丽娅忽然顿住，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劲。

熊女在此时扑了过来。

熊女看得很清楚，女孩的魔力如海，宽广深厚。梅多，梅多在海里只是根蜡烛，火苗微弱，着不起来。但没关系，梅多可以点着自己。

她不顾一切地敞开去听，去感受魔力，去听神的只言片语。梅多能听到，它的低语一直在身旁，细细的，轻轻的，但只要敞开去听就能听见，能听见它在梅多耳边一直眷顾着梅多。

熊女感到力量在沸腾，小小的蜡烛也能将大海烧滚，于是熊女扑了出去。

她的手十分稳当，穿过了女孩设下的魔力屏障，贴上了女孩冰凉的皮肤，死死地掐住……没有了威廉，没有了书，魔力也比不过，但梅多还有自己，梅多能掐死她、掐死她、掐死她！

艾丽娅咳嗽几声，用右手握住红发女人的手腕。

无形之力附于有形之体。她记得这个领悟，于是将力量灌入女人体内，像对待棕熊、对待匕首一样，握着自己的力量轻轻碰过去——

然后失败了。

熊女感到自己全身都在沸腾，她从来没有这么敞开身心地去感受魔力，从来没有这么近得靠近过神，神的呓语好似就在脑中响起，那么清晰，那么高亢，那么响亮！

艾丽娅与那双棕色眼睛对上，感到战栗。自己从来没在她人眼里见过如此疯狂的情绪。

她疯了。

红发女人疯了。

女人的魔力与自己碰撞，本该是微弱如烛火的魔力却有着极为顽强的生命力。女人的魔力被她碰散后，竟然化作细碎的颗粒融入自己，就像血能将海水染红，女人的魔力也扩散进自己的体内。

无形之力附于有形之体。

她们之间的胶着抗争在外界被具象出来。石屋的每一块石头都在颤颤晃动，烛火在复燃与熄灭中反复，石矛浮起，伐木斧浮起，落在地上的匕首碎片也浮起，大大小小的锐器都立起来，用尖端指向屋内两人。

狂风又开始怒吼，暴雨如注，雷鸣交错的震感令人头皮发麻。

天昏地暗。

就在这时，艾丽娅听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它就在自己脑海里回荡，轻轻的，很柔和，语言晦涩难明，却又比母语更亲切。

它杂乱无章地诉说着些什么，混乱，难以琢磨。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艾丽娅的心情随着它困惑起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

它是谁的梦呓？

[摆手]存在一点克系元素，但不多。

开始尝试隔日更，不知道就我这手速能坚持多久，希望是越来越好，最终达成日更的目标[熊猫头][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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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政变之后（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