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落黄昏后 第97章 许愿

“我是神使之一，代号‘守夜人’。至于真名，那个不重要。”

老王从屋里推出那辆摩托车，交给宫溯宁检查。烟头的火光忽亮忽暗，他目光沉沉地看着那辆摩托，但心思明显不在此处。

“这究竟是什么原理？”付焓默有些惊奇，“我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重置之后摩托依旧没有回到原位？”

“你或许在其他方面知晓甚多，但你不懂时间。”老王低低说着，“你听说过锚点吗？”

“那是什么？”

“不用在意，你只需要知道，这就是他选定的锚点。”

老王弹了弹烟灰，皱起眉头，眼见着某人翻了个白眼，似是不忿。

“能不能用人话解释一下这是干什么用的？”

“锚点是串联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工具，你可以把它看成时间线上的稳定物，用于标记事件进展。”一旁的宫溯宁突然回答，“锚点不会随着时间流动而发生位置形态的改变，也就是说，只要我们不去动它，它就会永远在这里。”

付焓默眨眨眼：“但你现在动了它。”

“嗯，所以在过去和未来的所有节点上，这个锚点也都会发生同样的位移。”

宫溯宁站起身，向老王点点头：“谢谢你，我这边暂时没有别的问题了。车可以继续放在你这里吗？”

老王沉默地把车推了回去。他像个知晓一切的旁观者，尽管知道结局，却在短暂的心里挣扎后选择了闭口不言。付焓默也没指望他能吐出什么信息，目前他只关心为什么宫溯宁的智商看上去又回笼了。

“这也是锚点的作用？”他轻轻拉了拉宫溯宁的袖口，对这过分抽象的东西表示不解。

“我本来就不笨。”宫溯宁撇了撇嘴，“都是他们在造谣，这种基础知识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他们也就比我多出一段分裂的记忆而已。”

“那你刚刚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部分结局。”

两人正在朝前街的方向走着，宫溯宁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窥视感。他朝四周望了望，把不安压在心底。

“锚点存在于可知的时间。”他收回目光，若有所思，“所以可以知晓，在已经经历过的时间内，我们并没能逃离这个地方。阿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听上去是一句废话，但付焓默很快跟上了对方的思路。

“你是指，我们现在走的道路并不能达成完美结局？”

宫溯宁点点头，不对称的耳羽因过度思考而紧紧收敛起来：“按理说，我们曾经抵达过失败的结局，在这个完整的循环内锚点都应当生效。因此，如果未来我们成功破除了时间循环，那这辆摩托就不应该再出现在当前的时间内。”

“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锚点就是扎在整条时间线上的钉子，在未来的某一刻我们把它拔出，那它就会在所有时间消失。但它被拔出的过程，我们只能在那个时间点才可以知道？”

“很直观的比喻。”宫溯宁的目光中流露出赞赏，但很快他就又被忧愁打败，“阿焓，我们必须改变部分策略，不能就这么盲目地走剧情。”

付焓默想起之前村长给自己的叮嘱：“村长让我找到整个故事的错误......但现在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后面的故事进程，错误又从何而来？”

“所以，现在首要任务是找寻到跨越时间的方法。如果能控制时空的跳跃顺序，我们就能及时挽回已经发生过的悲剧。”

这句话一下子斩断了付焓默繁杂的思绪，让潜藏在混乱线索下的中心目标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想让剧情继续走下去，我们不可能一直被困在同一天，所以在许愿的环节，侵蚀泡一定会提供推动时间流动的方法，让我们最终能够到达祭祀仪典那一天。但如果真的按照正常时间顺序走，当错误发生时，我们就无法再回去改变一切。只有自己控制时间顺序，我们才能在经历错误后回到错误尚未发生的一天，从而避免错误发生。”

还得是专业人士，付焓默想，他对时空的概念的确不如宫溯宁这种天赋型选手。各种线索堆叠下，他甚至都无法理清所有时间线，而宫溯宁已经在暗中做出了关键性的努力。

他看向宫溯宁，看见对方的耳羽依旧处于紧张的合拢状态，便明白只理清这一点思路还远远不够。

“我之前就说过，可以完全交给我，现在你能放心了吗？”宫溯宁故作轻松地笑笑，“虽然我依旧无法保证能让大家活着离开这里，但我会拼尽全力。”

他顿了顿，看着前方大树下的人影，轻声提醒：“到了。”

树下，卓黎正坐在那里发呆。一片落叶掉到他头上，他也无知无觉，一双眼睛在阴影下显得格外黑沉。宫溯宁走过去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他才刚睡醒般回过神来，冲两人笑了笑，拿起旁边的香递给两人。

“许愿很简单，就是拿着香在神像前拜一拜，在心里默念自己的愿望就好。拜完后，把香插进香炉，神明就会收到你们的愿望。”他弯起眼睛，指了指树下被红布蒙着的神像，“这是我刚刚从神婆屋里请来的神像，如果你们准备好了，就带着虔诚，布掀起来吧。”

“神婆本人不来吗？”付焓默问。

“她说，她等着你们许完愿去找她。”卓黎好奇地看着两人，“你们真的打算去找她吗？”

“应该会吧。”付焓默捏紧了手中的香，跟宫溯宁对视一眼，“走吗？”

他们沉默地走到桌前，一人一只手把红布掀起。古铜色的神像比祠堂雕刻得更为精美，空白的脸上仿佛有漩涡，将人们的视线牢牢锁紧。付焓默轻轻闭上眼睛，试图用意志抵抗那种归顺的诱惑。

“我来为你们点香。”

卓黎拿起旁边香炉里已经燃到一半的香，用暗红的头部轻轻触碰着付焓默手中的东西。在香点燃的那一刻，付焓默脑子一晕，感觉自己浑身飘飘然，只有思绪残留在空白的空间中。

他听见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在低声询问：“你要向我许愿吗？”

付焓默昏昏沉沉地回答：“是的。”

那声音轻笑着，再次发问：“你要许什么愿望？”

付焓默张了张嘴，准备开口，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却被他忘在脑后，唯余下心底最本真的愿望。

“我想......”

我想做什么？

付焓默头痛欲裂，却怎么也想不起他的目的。他想要的东西太多太多，他却找不到其中最重要的那个。

“没关系，慢慢想......你最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实现......”

他被那嗓音蛊惑，经历无效的抵抗后，最终妥协。

“我想......”

“我想活下去，与我的爱人共度一生......”

他眨了眨眼，木然地加了一句：“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那个声音“呵”了一声，略带酸意地说：“如你所愿。”

眼前的白雾消失了，他骤然回到清醒的世界。他这才发现自己在无知无觉中跪在了蒲团上，手里的香却燃烧了大半。旁边，宫溯宁紧闭着眼，表情严肃，像是在跟脑内什么东西搏斗。

付焓默收回目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被身后一双手扶住。

“把香插进香炉吧。”卓黎眨眨眼，引导着他，“马上就结束了。”

付焓默按照他的指示把香插进松软的香灰中，略带心虚地舒了口气。脑子里的某根弦突然绷紧，下一秒，他条件反射地甩开了卓黎的手。

“怎么了？”卓黎依旧挂着他那熟悉的笑容，略带歉意地说，“抱歉，刚刚看你站不稳，就顺手扶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碰你的，是我唐突了......”

付焓默见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脑海里只反复回想起之前在浮叶看见的那条不明不白的预言。

“我们在神像面前许下誓言，永夜是唯一的见证。”

“阿焓，怎么了？”宫溯宁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肩，把香歪歪斜斜地随意一插，“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没事。”付焓默缓缓开口，目光盯着卓黎的眼睛。阳光下，他那一点诡异的深紫色更加明显，像极了之前侵蚀泡中那种毁灭性的液体。

侵蚀。永夜。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抱歉，我不太习惯与人直接身体接触。刚刚许完愿，脑子不太清醒，希望没有冒犯到你。”

“没有没有，是我冒犯了才对。”卓黎急急忙忙地摆了摆手，“让客人感到舒适是第一要务......你们现在是要去找神婆吗？我可以为你们带路。”

“劳驾。”宫溯宁礼貌地点点头。

“付先生需要休息一会儿吗？你的脸色有点差，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千万不要逞强。”

他的神色跟之前一样，看上去很真切地在关心付焓默的身体状态。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精神入侵后遭受了惊吓，付焓默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忽冷忽热。他恹恹地拍了拍宫溯宁的胳膊，后者非常自觉地蹲下，让他能舒舒服服地趴在自己背上。

就这样吧，这个侵蚀泡已经够折磨人了，再来一个永夜之主似乎也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差。

况且......

那个神明好像也没那么不近人情。

他把脸埋进宫溯宁的后颈，迷迷糊糊地想着。

付焓默：摆烂吧，现在的局势我已经看不懂了

宫溯宁：给我个展现自己的机会，我可以当主c！

卓黎（悠闲）：我只是希望大家都玩得开心

老王：我还是不配拥有名字

村长：别急，我连姓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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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