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乎凝滞的气氛中,付焓默终于开口了。
他紧张地吞咽一下,被丝带遮住的喉结动了动,努力捏出怯生生的感觉:“我......我当晚确实不在房间,但我没有......没有要害齐先生。”
因为我那时还在滨城,呵呵。
大家都等着他再次开口,付焓默却闭上了嘴,一副不愿再说的羞愧模样。他一直很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让人放松警惕,一双无神的眼睛没有落到实处,似乎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
“我无意过问小姐的私事,但或许您需要给我们所有人一个合理的解释。”阮不回耐心地说,“毕竟您看,虽然在场所有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说的话也都是空口无凭,但只有您遭到了明确指控。”
付焓默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位看上去不近人情的独裁者正在给他提示,这让他舒了一口气。能打动真正掌控局面的人,他的演技起效了。
“抱歉,阮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付焓默低低抽泣一下,“我晚上一直有些失眠症,前天晚上习惯性想去吹吹凉风......只是不清楚这位先生为何要在那个时候去找我,非常抱歉,我没想过有人会在那种时候......清理房间。”
他的头越来越低,努力维持住下撇的嘴角,浑身颤抖,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众人脸色一下子变了。
率先提出指控的男人愤怒站起身,狠狠拍着桌子:“你什么意思?!小婊子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我来找你......”
“坐下。”
阮不回脸色阴沉,似笑非笑地看着气急败坏的男人:“就是简单聊聊,戳到你痛处了?我刚刚还忘了,你说你大晚上找小姑娘做什么?你是默认案发时刻你不在自己房间了?”
男人脸涨得通红:“我没有!”
“那你又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吧。”阮不回在一堆碎玻璃中悠然自得地翘起腿,莫名带给人压迫感,“不急,你可以喝口水,慢慢说。”
刚刚还说节省时间,现在又不急,付焓默有些摸不准这位的想法。不过现在焦点不在他的身上,他可以暂时松一口气。
但他骨子里就不是个安分的人。付焓默垂下眼,温顺的外表下不知在想些什么。刚刚这个男人骂了他,他得找机会让他付出代价。
什么方式适合他?是割了他的舌头?还是挖了他的眼睛?
“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晚上想要了,这偏地方又叫不着人,这婊子又成天在我面前转,露个脖子勾引我......她也不是个安分的,你们看她那脖子上都是些什么。”
付焓默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那是什么,那是他男朋友给他留下的爱的痕迹!
他咬咬舌尖,把反驳压在喉咙里,只是做出一副伤心又厌恶的表情。众人都嫌恶地看着那个嘴脏的男人,在他身旁的人都把椅子挪开,而付焓默身旁的女人则拍拍付焓默的肩,低声安慰了几句。
阮不回倒是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喜怒,仿佛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他环视四周,轻飘飘地问了一句:“大家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吗?那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动静?”
大家都摇摇头,其中一人说:“我们的房间都在一楼二楼,只有齐先生的在三楼,这就算有动静也听不见呐。”
阮不回点点头,视线重新回归付焓默身上:“你多久回的房间?”
“没注意看,大概凌晨一两点吧。”付焓默胡诌了个时间。
“回来时有什么异常吗?”
“没......没有。”
“很好。”阮不回终于把该问的都问完了,“我们成功浪费了十多分钟的时间谈论了一些与案情毫无关系的私事。”
众人能感受到阮不回话语中的怒气,没吱声。
“现在我需要一些更直观的线索。”
阮不回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劳烦各位挨个出来,与我单独谈话。”
*
“现在还是不能传消息进去?”
诡异的雾气笼罩了整个屋子,让人看不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全神谕阁的顶尖仪器都被调过来,阮不回正在与皇庭的接洽人交谈,留下宫溯宁在仪器边上来回踱步。
“宫队,这也不是我们不想,是侵蚀泡不允许啊。”技术人员苦笑着,“您对侵蚀泡的熟悉程度比我们高,应该更能理解我们的难处。”
“我认为这个侵蚀泡没那么强。永夜国度我们都能开个口子,一个死人的侵蚀泡......我不明白你们能遇到什么难处。”
“宫队,是这样,你知道最近学术界很热门、争议很大的那个话题吗?”
宫溯宁停下脚步:“你在问我?”
“抱歉,无意冒犯。”技术人员赶紧起身,把位置让给宫溯宁,“您坐到这里,可以完整看到整个侵蚀泡参数。”
宫溯宁浏览一遍,皱着眉头:“这......这几个参数为什么那么高?”
“是吧,这几个数值堪比当年测出的永夜国度数值。”技术人员擦了擦汗,“这就是最近学术界很热门的侵蚀泡编辑技术,提出者已经在商会注册了公司,好像是叫......‘约束者’?”
“他们编辑了这个侵蚀泡?”宫溯宁感到无比荒谬,“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
“事实就是如此。这位受害者齐玉康先生曾明确表明支持这项技术,并签署了死后若产生侵蚀泡可随意实验的协议。在齐先生死后当天,‘约束者’就宣布接手这个侵蚀泡,将其用作实验,直到昨晚。”
宫溯宁抬起一只手:“等等,你们不是昨晚才告诉我产生了侵蚀泡吗?”
工作人员闭上眼,狠了狠心道:“其实侵蚀泡早就形成了,昨晚叫您是因为......它在实验中失控了。”
“项目负责人在哪儿?”
“被皇庭暂时保护起来了。说起来,这位齐先生也曾是皇庭的高层,退休后来到这里养老......”
宫溯宁站起来:“我明白了,带我直接去见项目负责人。”
*
“其实挨个问话只是借口,我真正想找的人是你,小姐。”
阮不回带着付焓默上楼,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付焓默学着宫溯宁的样子歪了歪头,表明自己的疑惑。
“实不相瞒,我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明白,你就是那个凶手。”
付焓默瞪大眼睛:“我......”
“不用解释,一会儿我会给你自辩的时间,现在我们只是普通聊聊天而已。”
阮不回笑了笑,却让人心底发凉。
“我其实并不想在所有人面前指出凶手,因为那样你必定会遭受不属于你的唾弃与骂名。我知晓死者为大,却也明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况且这位齐先生......也不算可怜,你要杀他,我并不会质疑你的动机。”
付焓默越听越心惊,事情似乎在朝自己不懂的方向发展。
“相反,顶着这样一张脸,若我能亲眼见到你动手的模样,我说不定会为你加油打气。”
“我......我的脸?”
“对,你的脸。”阮不回站在略高的楼梯上,低头审视着台阶下方惊恐的人。那人也会在某些场合露出这种表情,不过在这之后,那些人通常会迎来一场盛大的报复。
“你与我记忆中的某位故人长得有九分相似,不对,应该是九点九分。”阮不回认真观察后判断道,“刚一见你就倍感亲切,以至于对你格外关注。这或许为你带来了不少烦恼,非常抱歉,小姐。”
付焓默摸摸自己的脸,心下震撼。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次有人说自己长得像其他某个人。他不由想起那位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大祭司,心说不会真的那么巧吧。
“不过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我先带你去看看案发现场。看完以后,我会给予你充足的时间来尝试洗脱罪名。”
他们走到三楼的一个房间门口,阮不回礼貌地敲敲门,推门进去。
“齐先生您好,请允许我再检查一下您的房间。”
无人回应。齐玉康的尸体平躺放在床上,嘴巴张大,望着天花板,满脸惊恐的神色。屋子的地板上流淌着发黑的血,大部分集中在床脚,因为受害者的小腿以下都已经消失。付焓默一边做出害怕的表情,一边仔细打量整个案发现场。
“我进来前判断的死因是失血过多,不清楚结论有没有改变。”阮不回淡定地说。
付焓默强行让自己干呕一声,缓了许久,弱弱地说:“我不明白您为何会怀疑我......请问齐先生的脚......”
“唔,目前还没找到,或许是被某人留作纪念了。不过我需要声明,我并没有怀疑你,我是确定你的凶手身份。”
阮不回示意付焓默跟他一起走到里面。一个血脚印突兀地出现在瓷砖上,凶手甚至不屑于将其抹除。
“你知道吗,这双鞋的尺码和你现在脚上那双一样,比普遍男性偏小,比普遍女性偏大。它之所以会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凶手认为他不会再回来,也不认为我们能凭借这个抓住他。很狂妄的人,不是吗?”
付焓默站在那里,觉得从头到脚都凉飕飕。
或许大家还记得这位齐先生在哪里出现过?
阮不回(欣慰):我就说这很简单
付焓默:不嘻嘻,但无论我的嫌疑多大,我都要让那个骂我的人下线
宫溯宁:无话可说,支持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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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报一下大修进展和方向:不合理的部分全改了,相当于重写一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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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