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价交换 第13章 旧识

朋泽是个很好的帮手，至少在这里是。他为沙缪指明了方向，驱魔师协会的希瑞女士是个内里富有爱心的人，尤其是对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和当初的欧雅一样，沙缪只需要在她面前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她就会不忍心拒绝你。在艾拉塔城的驱魔师协会里，她虽然只是一个中层干事，但也足够给沙缪许多方便了，比如协会内部收录的一大堆书籍。

“她曾经有过两个孩子，一个溺毙在湖泊里，一个走失在大雾中，其实是被她那个酒鬼丈夫卖了出去。”忒瑞亚点评着沙缪尊敬的这位女士，“她的手上有血污，也许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和。”

“但她是一个好母亲。”最后恶魔如此定义。

沙缪坐在二层阁楼，在这里可以看见前台和所有进出协会的人，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审视他人。

定做的义眼非常贴合，如果不是凑得太近的话，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别的，只有在沙缪转动眼珠的时候，才会发现他其中一只眼睛转动的幅度并不大。

她的身上也有光。沙缪眯了眯眼睛，突然回过头看向忒瑞亚，不出他所料，忒瑞亚身上还是看不见那种光。

他是在几天前才认识到这件事的，虽然朋泽的提醒也不可或缺。他似乎能看见一些不同寻常的光，大多数时候是在那些驱魔师身上，或多或少，他想起这种微弱的光辉似乎也在欧雅的婆婆身上见过，这或许是某种魔力的来源。

他获得了一个能力。沙缪非常肯定，至少在这之前他并不具备。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和忒瑞亚待久了，沙缪明白不会有什么免费的午餐，也许这是忒瑞亚的一次不告自取，可是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忒瑞亚的手笔。或者说，答案又将指向珀瑞家族的传说，以及他们大胆的祖先。

他也不打算告诉忒瑞亚。恶魔前科累累，他得保留一些自己的秘密。

“.....虽然这么说有些唐突，但是你闻起来真的美味极了。”朋泽突然的声音打断了沙缪的浮想。他现在正寄居在沙缪的义眼里，好像是沙缪自己的脑子在说话一样。

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对他说的，沙缪看向忒瑞亚，对方双手一摊，耸耸肩，也许还有做作的可怜表情:“我受伤了，我在地狱和人打了一架。”

可怜模样做完了，他收回手，掸了掸礼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虽然带着笑意，却只让朋泽感受到冰冷的杀意:“非常荣幸被称赞为美味的食物，这一点我暂时也不能解决，但是我想应该不会有那么不识好歹的恶魔吧。”

沙缪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询问他受伤的事，还是打架的事，还是味道美味的事。

好在朋泽现在已经完全熟悉自己的业务了，他立马对沙缪解释道:“别惊讶我的主人，虽然人类的灵魂是上等的食材，但是最上等的还是同类，就像受伤的猎物滴入海里的血液，我们就像那些鲨鱼一样闻着味就来了。”

忒瑞亚微笑着补充道:“不用担心，灵魂商人忒瑞亚现在依然是正常营业。”

诡计多端的恶魔就算被人打死也没什么好可怜的。沙缪那微不足道的一点怜惜被他这一副奸商的模样彻底击碎了。

尽管希瑞女士可以给他许多便利，但是协会毕竟不是慈善机构，沙缪依旧需要付出一些东西去换取住所和食物。金钱是最好的硬通货，可惜他没有，他只能看看张贴栏上有没有他能胜任的工作。

可惜驱魔师的数量似乎远远大于了恶魔的数量，哪怕是金牌驱魔师都得排队等待达官贵人们的邀请，更何况他这个刚刚入行的新人。

希瑞女士给他介绍了一个相对简单的工作，就在协会不远处，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缝鞋底，鞋匠每天会给他十个铜板作为报酬，刚好够租下协会最便宜的阁楼小房间，还能有一块刷上了黄油的面包。

但是忒瑞亚却显得有些不满意。沙缪身量还小，阁楼对他而言还算过得去，但是忒瑞亚却需要稍稍弯腰，他环顾了四周，沙缪已经打扫过清洁了，这里只剩下一张吱呀乱响的窄床和一张桌子，还有一个也许藏着无数室友的衣柜。天窗的玻璃已经碎了，下雨天还得自己注意接一下雨水。这里只够容身，洗漱需要去公共区域。

忒瑞亚用手杖轻轻点了点地板，以此表达不满:“这种地方一点也不利于我的康复。”

可惜这里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感受。忒瑞亚偷偷瞥了眼沙缪，他已经习惯了从珀瑞家族的小少爷到流浪孤儿的转变，正在面不改色地清理桌上的不明黑色物体。

真是一个坚强的孩子呢。

恶魔的手杖转了个方向，他径直走向衣柜，上面还挂了把生锈的小锁，但是已经不具备相应的功能了。忒瑞亚伸出手，极其缓慢地叩了三下。

指节叩响木板的声音吸引了沙缪的注意力，他回过头，看着忒瑞亚不明意义的行为。

突然，衣柜的柜门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缓缓打开了，而看忒瑞亚的神情，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那个衣柜已经被老鼠啃得不成样子，里面也已经是老鼠的家了，沙缪并没有使用，他刚想提醒一下忒瑞亚，就忽然看见衣柜里伸出了一只手。

“您终于回来了，忒瑞亚大人。”

饱含感情的声音让人听得头皮有些发麻，可更让他觉得惊讶的是这声音令他熟悉。

一个女人从衣柜里钻了出来，她有着一头蓬松的长发，是最常见的棕黄色，上面别着蝴蝶结发卡，也许还喷了不少香水。她穿着上好的布料制成的蓝色长裙，也许是为了方便干活，外面还套了一条灰白围裙，这有些不太搭。她看着忒瑞亚，全黑的虹膜映照不出任何影子，却让人觉得饱含着某种崇敬的感情。

她是如此崇敬着忒瑞亚。这是沙缪看到她的第一印象。

忒瑞亚无视了她这种强烈的情绪:“许久不见，玛吉玛娜，你好像又长大了一点。”

至少眼前这个女人绝对不会是人类，沙缪站直了身，不由自主地进入了警戒状态。

玛吉玛娜终于舍得把目光从忒瑞亚身上移下来了，她看向这里的另一个人，一脸友善:“下午好，小少爷。”

沙缪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随之回忆起来的还有那种触及灵魂的感觉，他的胃内一阵翻涌，差点吐了出来。

做工精细的匕首迅速出鞘，沙缪全身汗毛立起，他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出去:“你是......类恶魔??????！”

盖文神父精挑细选的驱魔入门对象，可惜半路出了些差错。沙缪还记得恢复意识之后只看到了忒瑞亚，他还以为是忒瑞亚解决了类恶魔，可是现在看来，忒瑞亚和这个类恶魔关系匪浅。

“事实上我们也刚认识不久。”忒瑞亚看穿了他的想法，他太喜欢这种会把想法写在脸上的人了，“我也是突然觉得留着一个有□□的喽啰会比较方便。”

玛吉玛娜的目光又黏回了忒瑞亚身上:“能够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忒瑞亚留下了一点组织，没让那幽火将她烧个干净，只要还剩下一点，哪怕只是肉沫，她也能长回来。这是??????的致命点，也是??????难缠的一点。

玛吉玛娜抬起手，有些不满地看着上面一小片擦伤，不同于正常人，那些擦伤不会结疤修复，只会开始溃烂，她嘟哝着，试图引起忒瑞亚的关心:“新长出来的肉很新鲜，但是很快又会腐烂的。”

忒瑞亚也确实适当表达了关切:“没关系，我们可以再烧一次。”

没有人会喜欢那种濒死的感觉，玛吉玛娜立马放下手，她崇敬这个神秘而强大的恶魔，同时也明白他不会是仁慈的救世主。

随口打发了玛吉玛娜，忒瑞亚转过身看向沙缪，他还保持着戒备的姿势，而忒瑞亚只是用手杖指了指衣柜里面:“那么.....要不要回去看看呢？”

沙缪这才想起衣柜里不该钻出来一只??????。他和玛吉玛娜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慢慢移到前面去，好让他可以看看这衣柜里到底有什么机关。

衣柜并不大，应该一眼就能看见底板，可是他一眼看去，却仿佛透过了一扇窗，看见了另一户人家。

地板被擦得铮亮，好像还被打磨过一样，轻柔的纱帘被风一吹就飞了起来，阳光也在此刻趁虚而入。沙缪对这个地方非常熟悉，熟悉得他几乎快按捺不住自己狂跳的心。

这是珀瑞家族那座宅子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