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可曾见过此人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玉祁山有凡界修士到来，因仙盟失职导致到来的凡界修士无人接引失去踪迹一事很快传遍了整个顺天域，一部分人对仙盟的悬赏垂涎欲滴，一个个恨不得生一双火眼金睛将那个迷路的凡界修士揪出来领赏。

然而在仙盟的遮掩下，大家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更多的人持观望态度，好奇传说中的凡界修士是一副什么样子，修真界已经几百年没有凡界修士到来了，之前来到修真界的凡界修士经历数百年的岁月变迁如今已寥寥无几。

苏晚亦是没当回事，虽然很眼馋那条小灵脉，但是她深知什么叫怀璧其罪，并不打算现身，她按部就班跟着韩千岁求学修炼。

南境那边玄剑宗的戚岸与宁霜顺利会师，相比于苏晚，戚岸的麻烦已经迫在眉睫，容不得他耽误任何时间，他安顿好苏灵澈后便去了归海峰的灵脉闭关修炼，要恢复到他当年的修为最少需要二十一天。

这期间宁霜他们要做的事也很多，首先就是为戚岸的回归做好准备工作，一个已经陨落近千年的人突然复活，还是昔日的修道天才，必须要有个合理的解释。

他们都自顾不暇了，哪里有时间关注外面的事，何况如今玄剑宗的主事者刻意忽视归海峰。

他们压根不知凡界修士之事和戚岸带回来的小家伙有关系。

作为凡界修士主角之一的苏灵澈自然是坚守亲娘的立场，对自己是凡界修士一事守口如瓶。

就这么拖了大半个月，眼见距离蓬莱使者所说的一个月还剩不到十天，仙盟还是迟迟没有凡界修士的下落。在以南未阳为首的少数主张公开此事的人坚持下，感到害怕的仙盟众人才公开事情的严重性。

八月十八日午后，苏晚一如既往到析木峰演武场准备找观夜吟练习新学的御风诀。

御风诀是风灵根修士必修的术法之一，在苏晚接触之前，她已经无师自通了第一式，这半旬苏晚不是在析木峰正堂跟着韩千岁修习无垢道心法，便是在后山空旷的断崖边和观夜吟学习以御风诀为主的各种术法。短短半个月她便已经练到了第四式，令观夜吟叹为观止。

苏晚到了后山断崖边，不见着穿着内门弟子服打扮规整的观夜吟正觉奇怪，很快发现崖边一棵树旁有个打扮得如同侠客的灰衣男子拄着一把很普通的剑背对着她正眺望着湖水。

“师兄？”苏晚冲着那人不确定地唤道。

“师妹来了。”那人提起剑转过身来，正是换了一身行头的观夜吟。

“你这是？”苏晚看着观夜吟高高束起的马尾，立马想起了戚岸。

虽然她师兄这份行头显得朝气潇洒，但比起戚岸那一张精致的脸，她师兄在姿容上实在是逊色了不少。

“乔装打扮，下山寻人。”观夜吟晃了晃不趁手的剑。

“莫不是山下还有未入门的师妹？”苏晚开了个玩笑。

观夜吟露出一副不太情愿的表情：“当然不是，是去寻一个小灵脉都不要的傻瓜凡界修士！”说完，还询问苏晚，“师妹，你说怎么会有人明知有这么大的便宜都不出来占，傻不傻？那可是一条小灵脉啊，能让一个穷剑修都一夜暴富的灵脉！”

苏晚饶是极力隐忍，也忍不住抽动了一下眼角。好家伙，当她面骂她是傻瓜！

“这事我知道，然后呢？这应当也不能成为师兄下山的理由吧。”苏晚追问道。

观夜吟闻言露出了苦瓜脸，重重地叹了口气，才道：“凡界修士失踪这事现在很严重。”

苏晚不解，她斟酌了下用词：“严重？顺天域那么大，丢个人为何就严重了？我听说玉祁山因为仙盟失职二百年无人看守，那地方又靠近妖域，说不定误入妖域被妖吃了呢！”

观夜吟靠着树干，有气无力道：“仙盟那群老家伙为了面子避重就轻，隐瞒了蓬莱使者下的最后通牒。”

“蓬莱使者发现仙盟没有遵守约定十分愤怒，他说若是没有在八月二十五前找到失踪的凡界修士，他将会离开雾山亲自寻找，直至寻找到后方回雾山。”

苏晚不知这其中的缘由，只觉得更加不解了：“他离开雾山后果很严重吗？”

观夜吟看向镜湖，眼神幽深：“雾山底下压着数不清的怨魂，这些怨魂已经存在数万年。怨魂只能渡化，无法消灭，当年修真界的先祖们根本无力处理，只得请了半神之身的蓬莱使者将怨魂镇压在雾山。”

“一旦雾山没了蓬莱使者镇守，那些怨魂便会逃逸出来。如今的顺天域根本承担不起这个后果，估计短短几日便会落得生灵涂炭的境地。”

苏晚心里一咯噔，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举动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如今的顺天域也无法解决那些怨魂吗？”苏晚继续追问道。

这话观夜吟听着就只觉得苏晚很天真了，他低头凝望着地上已经开始**的枯叶，解释道：“是，大道三千，擅长超度怨魂慈悲道、至善道早在数百年前的妖祸里弥灭了大半。师妹你是北境人士，可曾听人提起过浮游宗？”

苏晚蹙眉点了点头，浮游宗她不止听过，她甚至在那住过几天。浮游宗由北境第一宗没落成一个偏僻的宗门这事她听过，但是并没有详细了解过，一来与她关系不大，二来提起这种事只会徒惹司韵等浮游宗弟子伤心。

“浮游宗便是当年修至善道的大宗门，不是师兄夸张，他们宗门的实力当年一直是力压咱们仙音宗的顺天域第二大宗门，如今却以销声匿迹。现在你可知道为何师兄说如今的顺天域解决不了怨魂了？”

司韵啊司韵，原来你修的是至善道，难怪到处捡人？

苏晚想起司韵师徒四人以及浮游宗欣欣向荣的样子，忍不住反驳道：“不会没落的，他们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师妹说得对。”观夜吟并不和苏晚较真，“既知事态严重，师兄可以走了吗？”

苏晚当然不会让他走，自己就是那个凡界修士他还需要去找什么，眼下她还有事情想搞清楚，“师兄，长月还有个疑问。”

师妹有疑问做师兄的怎么能急于一时呢？观夜吟微微颔首，示意苏晚继续。

“蓬莱使者都拿到脱凡匕首了，为何不直接把匕首放入天机书？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苏晚小心翼翼问道。

这是她很疑惑的地方，已经是半神的蓬莱使者如此恪尽职守吗？她原本以为扔了那把匕首，蓬莱使者最多找到匕首就作罢了。毕竟那里离妖林那么近，凡界修士误入葬身妖腹是很有可能的，不然当年蓬莱使者也不必镇守玉祁山。

对于苏晚来说，蓬莱使者默认凡界修士已死，拿着匕首融入天机书才是她想要的结果，不然她当初直接带着灵澈找上仙盟得了，何必做这么多呢？

观夜吟简短的解释了一下，大意是脱凡匕首要被天机书回收需要加上凡界修士的额心血才行。

闻言，苏晚陷入自己的思绪，当初她丢弃脱凡匕首，戚岸并没有提醒她这些事。总不能是故意隐瞒于她，否则也不会在离别时说什么大比见，想来戚岸是不知此事的。

要解决雾山危机，势必要去一趟玄剑宗，只是这临近重阳，她去找灵澈会不会影响到戚岸的计划呢？她自是不想影响到戚岸的。不过眼下得先拦下要下山的观夜吟，要去玄剑宗势必要借助师门。

观夜吟见苏晚半天没反应，掏出自己的本命灵器变大坐上去，“师妹，你没别的事师兄便走了？”说完，他一副等着苏晚应声就御器离开的模样。

苏晚她深吸一口气，直直盯着坐在灵器上的观夜吟开口道：“师兄。”

观夜吟等着她的下文：“？”

“我就是你口中那个从有便宜不占的傻瓜凡界修士。”

观夜吟：“！”

在万兰山上用卷轴偷窥的千岁老祖宫汉月：“！”

“师妹这玩笑可开不得，你有个十岁的儿子在玄剑宗学剑这事还是你告诉我的，你总不会告诉师兄这是骗师兄的吧？仙盟说的很清楚，脱凡匕首只有一把。”惊讶过后的观夜吟很快觉得苏晚是在同他开玩笑，有些无奈地看着苏晚，他怎么就没发现新来的小师妹这么调皮？

苏晚说她是凡界修士的话还没消化，万兰山上用卷轴观察苏晚的千岁老祖宫汉月因为观夜吟的话再度震惊，这个酷似师姐的二十六岁女弟子居然有个十岁大的孩子？！

“灵澈和我都是自凡界而来，因为一些不得已的缘故，我才打算隐瞒我们的身份，只不过没想到会那么快东窗事发。”苏晚言辞恳切的说。

虽然事情超出了苏晚的意料，但是她反应很快，已经想好了应答的说辞。原本如果玉祁山有人接应他们，那他们的身份本也藏不住，只不过机缘巧合下她有了这个机会。一开始她其实是没有隐匿身份的想法的，只是大势所趋，顺天域几百年都没有凡界修士到来，她和苏灵澈一旦出现，那必定就是在风口浪尖上，这种形势不利于她的计划。

虽然这件事没有藏住多久，但是也已经给足了她缓冲的时间，她如今不但拜入了仙音宗内门，修为也已经是筑基巅峰期。她完全可以借助师门的势头想办法把事情压下来，只需要说服她的师尊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就只能看戚岸、司韵等知晓内情等人与她的默契了。

戚岸那边，有灵澈这个懂她的小可爱在，她其实并不是很担心。

司韵和他的师尊，她猜测他们最多只会和仙盟透露他们的去向。浮游宗如今是一个没落的小宗门，既然一开始他们选择了隐瞒不报，那么现在也应该不会透露太具体，那样只会让他们陷入不义之地。另一方面，她觉得司韵师徒会选择相信她。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她和苏灵澈身份暴露。

“你……”观夜吟震惊到失语。

有什么比新入门的小师妹有个十岁大的儿子更吓人的吗？

有，新入门的小师妹和她十岁大的儿子都是通过验心阁试炼而来的凡界修士。

好家伙，人家正常的凡界修士修道到一两百岁都难以通过试炼，他小师妹是什么修道的怪胎二十六岁就带娃脱凡成功了？！

“师兄，我们一同去见师尊吧，我有事需要和你们坦白。”

相比于观夜吟的接受能力，上千岁的宫汉月就接受良好了，他已经收起卷轴隐匿身形气息，从万兰山传送到了析木峰，藏在韩千岁书房里等着观夜吟苏晚到来。

韩千岁正认真研读着记载着无垢道的书籍，眉头紧缩。

宫汉月坐在书房的横梁上，在等待苏晚和观夜吟过来的时间里用神识打量着这些年他从未踏足的析木峰，对韩千岁的愧疚多了几分，也对韩千岁又不顺眼了几分。

“弟子见过师尊。”观夜吟和苏晚站在书房外行礼。

“进来吧。”韩千岁放下书，不解地看着观夜吟，他没记错的话，他的大弟子一炷香前才来过，准备下山帮仙盟收拾烂摊子，去找一个失踪了的凡界修士。

“师尊，师妹有事要与我们说，您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韩千岁将探究的眼神转向苏晚：“何事？”

早已打好腹稿的苏晚上前一步，反问韩千岁：“长月听大师兄说，师尊是改修无垢道的？”

观夜吟见苏晚开口第一句就是揭韩千岁伤疤，脸色一白就打算上前劝阻，却被韩千岁示意不必多言。“是。”韩千岁点头认下，并未因为苏晚的直白心生不适，因为他自己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当年为何改修无垢道。

他这个新收的小弟子是顿悟入无垢道，经历的怕是不比他好到哪里去，他这个做师尊地尚且说不出口，又何必为难自己的弟子呢？

所以他从未过问苏晚的过去。

“师兄可知修真界有修士私入凡界一事？”苏晚转过头看向观夜吟，目露悲愤。

“知道，修真界虽明文规定不得私入凡界，但是不少宗门为了锻炼弟子心境，将弟子神魂投入凡界历练。历练中的弟子与凡人无异，没有记忆没有修为，历练后只是多了一世记忆。”观夜吟被苏晚泛红的眼眶吓到，马上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但是又感觉自己说的好像不至于引得苏晚如此仇恨。

他很快联想到了苏晚之前问过他关于控魂伞的事，也想到了另一种修士私入凡界的目的，观夜吟再度失语。

观夜吟都想得到的事，韩千岁肯定也能想到？原本观夜吟是要下山寻人的，如今却和苏晚一起出现在自己面前，再结合无垢道的道义，便能拼凑成大致的真相。

见韩千岁和观夜吟的神色变化，苏晚知道她塑造的形象很成功，她再接再厉，红着眼眶转过身背对着观夜吟和韩千岁，将自己打好的腹稿带着哭音娓娓道来。

“我本是凡界一个普通的千金小姐，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兄长，对自己的青梅竹马情有独钟，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自幼相识的男子是个异界而来的修士！”

观夜吟和韩千岁面面相觑，真相比他们想得还要复杂。

“这本来没什么，但是一切在我大婚前夕就变了。”

“他有个感情甚笃的师妹，那个女修见不得他与其他女子产生瓜葛，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带着修为和记忆伪装成受害者找来。”

“那时他没有记忆，女修为了他甚至接受成为妾室。”

为了使得自己的言辞更加令韩千岁和观夜吟信服，苏晚泪流满面，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就被打断了。

“哭什么哭，有什么冤屈说出来，你师尊师兄会替你作主！他们作不了主还有我这个做师祖的给你作主！”

房梁上本打算静观其变的宫汉月骂骂咧咧地现身了，他师姐可是个温柔与坚韧集于一身的修士，他实在看不下去苏晚顶着他师姐的脸哭哭啼啼的。

苏晚本就是做戏，被头顶的声音吓得一激灵，脸上挂着泪珠抬头看向房梁。

韩千岁和观夜吟本是等着苏晚开口，被这变故一激，下意识抬头看去，待看到房梁上坐着的宫汉月，也是有些瞠目结舌。

“师尊你……”韩千岁对于自己这个从未来过析木峰头一次踏足析木峰便是在书房偷窥的师尊是嫌弃的！

“你不想和为师说话别说话，让她说。”宫汉月打断道。

韩千岁眉头蹙了起来，谁偷窥还像他师尊这般理直气壮？

虽然韩千岁和宫汉月关系疏离，但是表面功夫要做足，他收回目光，将注意放在苏晚身上，安抚道：“是，你是我析木峰的弟子，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我们会为你作主的。”

“……”苏晚一时语塞，大脑飞速运转，借着抹眼泪的功夫，思量着刚刚打好的腹稿还能不能用。

见苏晚没说话，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再次引起了宫汉月的嫌弃，他皱起眉不满道：“别磨叽，说说吧，是哪个宗门的修士私自入凡界不长眼欺负了你，以至于让你不惜舍弃灵脉也要藏匿凡界修士身份的？”

他师姐当年可是顺天域的新秀翘楚，向来只有别人被欺负的份，何曾会这样畏畏缩缩的。

“回师祖，弟子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他成婚生子，那女修为了报复我，用控魂伞害死了我的爹娘和兄长，使得他们到死都背负着骂名。”

“而那个历练而来的修士，在那个女修的帮助下，他恢复了记忆，为了尽早回到修真界，他们对我赶尽杀绝。”

“长月无用，只知将长月害的几近家破人亡的是来修真界的修士，得知此事后为了保命逃离了家乡，在外漂泊途中悟道来到了修真界。来到修真界后见玉祁山无人接应，为了自身安危着想，这才起了藏匿身份的心思。”

苏晚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掩饰着内心的紧张，她打算把自己的经历隐去重生与广陵指点一事合盘托出。一来，她有自知之明，在一个活了一千多年的人面前撒谎，她连五成不被发现的把握都没有。

宫汉月不着边幅地玩起了腰间圆月玉玦的穗子，目光幽深，内心无语到不想说话，怎么会有人被人喊得家破人亡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