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可曾见过此人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一番折腾，两刻钟过去，除去俞眠亦无其他弟子通过考核，各个峰头的人也都回了自己的峰头。仙音宗的宗规十分为弟子考虑，苏晚和俞眠等通过考核的弟子有需要可以先回自己的住处收拾自己的东西，期间还可以与相熟的人说上几句话，等到晚上戌时三刻会有人来接他们。

苏晚清楚自己的情况，但是其他人不清楚。在俞眠他们看来，苏晚资质非常好，修炼也非常用功，理应入星纪峰！然而没多少心修炼的俞眠都入了星纪峰，苏晚那么想变强的一个人却入了内门名声最差的析木峰，拜了长老里修为最次的人为师，他们自是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苏晚和析木峰悬白长老唯一的交集是在月亮崖，再联想到悬白长老曾经和苏晚说了几句话，所以他们一致认为苏晚是被威胁了。就连考核失败的松嫣三人都没多少失落，反而一个个义愤填膺地关心苏晚。

他们将苏晚堵在院子里，大有苏晚一个点头，他们就要告上执法堂的架势。

“苏晚师妹，你怎么会入析木峰？”曲梦梦脸上挂着无法理解的表情，斟酌了半天问道。

这是委婉点的。

“苏大晚，是那悬什么长老给你下咒了吗？”松嫣掐着腰将苏晚上下一通打量，企图在苏晚身上找到咒印证明自己的话。

见苏晚一副好脾气并不反驳的样子，她嘴一抿背过身去做出一副高冷的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虽然本小姐这次没通过考核，但通过考核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你不知疲倦的修炼却找了个那么不靠谱的师尊，到底怎么想的？”

陆嚣的人物设定是松嫣的小厮，没啥立场说话，但是也是颇为不理解，他倚靠在院子外的柱子上，看着她们说话。

“行啦，苏师妹那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我和她马上要入内门修习了，你们就没啥祝福的话和我们说吗？”俞眠还是一如既往，上来就帮苏晚说话，即使他也不理解苏晚这么选的理由。

俞眠在得知自己被掌门收为亲传弟子时，他还挺高兴的，因为星纪峰是内门十二峰实力最强的峰头，苏晚那么厉害的人一定会选择星纪峰的。然而世事难料，苏晚非但没选星纪峰，还选了最弱的析木峰。

但是没关系，他师尊和苏晚的师尊是亲师兄弟，而且他苏师妹这样做定是有她的道理。

“停下你们的想入非非，宗规第十三条，不得妄议尊长！”

苏晚语气严厉故作严肃，板起脸，皱起眉，一双眼睛里却满是笑意。曲梦梦和松嫣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等她们注意到苏晚的表情后就被逗笑了。

绷不住的苏晚也笑了，等笑够了，才回应他们的话：“别问，问我也答不上来，大概是直觉吧。”他们这一个两个的，虽然相处不过一个多月，却对她异常举动格外关注，一字一句间透露的是对她的善意、关心。

对于这些，她自是感动的。

至于选择析木峰真正的理由现在苏晚也不便和他们明说，说了后除了让他们产生新的问题也没别的作用，她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目前知她自凡界而来的只有司韵、戚岸以及司韵的师尊玉青掌门三人，玉青掌门一开始就没将此事透露给仙盟，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月更加不会。她在浮游宗都没说出去，她离开浮游宗再透露不就是明摆着和仙盟、蓬莱使者作对吗？

至于戚岸……

苏晚往院子里盛开的八月桂看去，树上开满了米白色的花，灿若繁星，已是初秋时节，离九九重阳只剩不到一个月了，不知她那个一袭青松黑衣头戴银月发冠的未来剑修朋友可还顺利？还有她的灵澈，转眼间已经分别两月了，也不知玄剑宗是什么样子，灵澈年岁那么小，有没有被人欺负。

顺天域南境，玄剑宗。

玄剑宗作为如今顺天域的第一大宗，整个宗门临水坐落在一片石山之中，石山贫瘠，上面只单一地生长着一片又一片耐旱的红松林，一条湍急的河流自南向北穿过整个宗门汇入镜湖。

这修真界第一宗门并不奢华，房屋大部分用的结实耐造红松木搭建而成，显得原始而古朴。

然而，宗门剑冢的存在让此地蒙上了恐怖的面纱，剑冢位于玄剑宗正中央最高的石山上。石山顶上的半空中有一把十几丈高巨剑，这把巨剑用悬浮在半空，剑身处缠满了黑色的九天玄铁锁链。有八条巨大的玄铁锁链一头锁在巨剑剑柄处，另一头笔直而下固定在整个宗门的四面八方。

似是为了保证八条大锁链的稳固性，在大锁链靠近地面的另一端，又有许多小锁链杂乱地缠在上面加固。

不仅如此，整个剑冢上都肆虐剑光，有些是剑的虚影，有些是会造成伤害的剑气，虚虚实实，永不停歇。

为了别具一格，玄剑宗的开山老祖设置的护宗结界也是巨大的剑阵，为了增加震撼效果，他还在剑阵里加上了剑光幻影阵，万剑飞舞，使得整个剑宗远看上去像一个长剑的埋骨地。

这也导致头一次看到玄剑宗的人，大部分都会想到阴森恐怖的刀山剑海。

十岁身体十三岁灵魂的苏灵澈也不例外，他一个月前到玄剑宗所在的赤霞山时人都蒙了，小脸煞白地跟他头上的兔头帽有一拼，抖着唇道：“师尊，我们是不是来晚了，这里看起来像是遭难了……”

“我当年也是这样以为的。”戚岸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答道。

见自己衣冠整齐，戚岸才抬头顺着苏灵澈的目光望去，凝视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片刻后，他回头瞥了眼自己背着的剑，笑了，“放心吧，不过是因为咱宗门的开宗老祖穷了些，过段时间你就会觉得如此甚是……”

戚岸思考了下用词，“合适，历代弟子皆是如此。”

每个宗门收弟子的规矩都不一样，相比于人来人往的仙音宗，玄剑宗收弟子的门槛低很多，但是玄剑宗并没有因此占到什么便宜。因为剑宗对入门弟子的待遇远低于仙音宗。

仙音宗弟子，就算是外门弟子，入门后有自己的房间，实力不济的弟子大可以接宗门内的任务，没什么威胁，也能养活自己慢慢修炼。

而玄剑宗，外门弟子除了发放一块木牌和一把铁剑什么也没有，连住的地方都得自己动手，能接的任务也基本上是实践任务，因做任务实力不济丧命在剑宗显得很是正常。

并且，玄剑宗是没有内门考核的，想要成为内门弟子只需要贡献点达到一定数值就可以了，成为亲传弟子则是看长老们的眼缘。

内门弟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只多了住处和一个师尊，还得定期接受一些带危险性的任务。惜命的人大多安于一隅，不会来危险的剑宗拜师，哪怕玄剑宗是顺天域第一宗门。

这样一个完全不放水不看资质只看自身潜力的宗门，自是实力十分强劲。

剑修本就慕强，在以实力为尊的玄剑宗，当你不强了，自是无人关注了，如今的归海峰就是这样的情况。

上一任归海峰峰主飞升前，大弟子和五弟子在鬼域陨落，命灯熄灭，二弟子四弟子没有领悟完整杀伐剑意，归海峰由三弟子继承。

到了四百年前，归海峰二长老以杀伐剑意无法领悟为由带着他的人转投了扬剑峰，四长老跟着离宗未能突破化神期死在了九百岁再也没回来。

归海峰峰主闭关的洞府里，一千二百岁的宁霜总算稳住了自己的气息，炼虚期寿数一千二百年，她磕了丹药无数才延长了两三个月。因为大限将至，她已经无暇去维持表面的荣光了，满头白发，面庞老去，死气沉沉。

出身归海峰的人都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宁霜亦是如此，她出洞府前不忘整理了下形容，一个术法下来，凌乱披散的白发成了整齐的发髻被墨玉冠盖住，身上的法袍也焕然一新，她看了下天色，还是黄昏时分，便自虚空踏入了归海峰处理事物的大殿里。

“尊上，你回来了。”坐在桌前研究外门弟子名册的归海峰主执事宁玉眸光一亮，放下东西站起来向宁霜行礼，笑的含蓄。

宁玉是一个很是温和的人，没什么脾气，生的也很秀气斯文。他是两百年前宁霜外出游历救回来的小孩，如今已经元婴中期，属于资质还不错的弟子。他一直跟着宁霜，习的不是剑，而是自家的刀，所以成不了弟子，也就成了执事。

“无暇，今天什么日子了？”宁霜紧蹙着眉头，语气有些焦急，她因气息不稳不得不闭关调息，也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时间。

宁玉神色暗淡下来，嗫嚅道：“八月十二。”

一向稳重的宁霜险些失态，两个月，她浪费了两个月！如今离重阳还有不到一个月了，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找得到合适的弟子？归海峰要葬送在她手中吗！

“尊上，我这里整理了一些资质还不错的外门弟子名册，还有一点点就整理完了，一定会有合适的弟子的！”宁玉见不得宁霜难过，看着满头白发的宁霜脸色也变得苍白，他强忍悲伤微笑说道，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还拿起那本快写完的名册朝宁霜扬了扬。

“嗯，好。”宁霜答道，声音却带着颤抖。

察觉到这点的宁霜咬咬牙，也学着宁玉笑了起来：“你先整理，我去偏殿坐坐，你整理好了拿来给我。”

归海峰主殿的偏殿是放置峰内弟子命灯的，黑衣金纹主衣的宁霜如往常一般推门而入，刚抬眸就意识到哪里不对，等反应过来，她的目光渐渐发直，不可置信的瞪着面前属于亲传弟子的命灯区域。

那片区域最后一行有五个位置，第二个位置空着，那里之前放着归海峰二长老的灯，后来挪去了扬剑峰。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那一行四盏灯有三盏灯亮着。

而她的大师兄和五师弟于九百八十年前殒身鬼域，尸骨无存。四师妹亦是在一百二十年前没能突破化神期，寿数耗尽死在了九百岁。

所以应该只有她那第三盏灯亮着才对……

可是现在，原本熄灭的第一盏和第五盏命灯此时正亮着！第一盏灯此时亮着幽绿色的火焰，第五盏则是明黄色火焰。人族的命灯灯焰是明黄色的，所以弟子们的命灯都是明黄色的，幽绿色命灯是鬼族才会有的！

宁霜很确定，两个月前这两盏灯都是熄灭的，所以，在她闭关这两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死灯灭，顺天域的宗门都会给自己的弟子点命灯，哪怕是曾经死去的弟子重新轮回恢复前世记忆，命灯也只能用血重新点燃。她的大师兄和五师弟这是死而复生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意识到这点，宁霜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曾经辉煌的剑宗四大主峰之一归海峰现在也就剩一个收不到亲传弟子修为遭遇瓶颈寿数将至的她勉力支撑，以至于被欺负到要沦为其他主峰的附属峰！不，要不是仙音宗出手相助，归海峰别说附属峰，只怕是一片叶子都不剩了！

但是，如果天赋异禀已经习得杀伐剑意的大师兄和五师弟在的话，这整个玄剑宗，谁敢欺她归海峰？

她这些年一直在害怕，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自己无法把归海峰的杀伐剑意传承下去。明明自己领悟了杀伐剑意，却迟迟收不到传承剑意的弟子，并且自身修为也遇到瓶颈不得寸进。

师尊飞升了，精通杀伐剑意的大师兄和小师弟陨落了，二师兄另择他师，四师妹客死他乡，她一度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更别提依靠谁了。

这份积攒了近千年的委屈终于在此刻爆发了，宁霜哭了许久，等宁玉整理完名册来的偏殿看到的就是扶着门框坐在地上泪湿衣襟的宁霜。

“尊上？”宁玉手中的册子掉在地上，焦急得准备上前搀扶宁霜。

等走到偏殿门口，他不自觉朝宁霜看着的方向投去一眼，也跟着僵在原地。

不等二人说点什么，归海峰一名小弟子找来了主殿，他站在殿外大声通报道：“宁执事，您要的扫洒弟子有人愿意接活了。”他躬身行着礼，想了想，加了句，“但是他有个不情之请，请执事定夺。”

跟在他身后的戚岸和苏灵澈一袭外门弟子服规规矩矩站在阳光下。

苏灵澈闻言，仰头看向身边的戚岸，见戚岸神游物外，他像个孩童一般伸手攥住戚岸的衣袖，面上做出一副天真的样子。

戚岸重归故地，心思恍惚，被苏灵澈一拉回过神，低头冲苏灵澈笑笑后也做出腼腆样子重新进入状态，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有些落魄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