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瘤上的眼睛紧紧盯着祁澜,一条触手闪电般向后伸去,触手吸盘上的嘴像是要直接咬下病人的脸。
病人的声音仿佛被堵住了,触手缓慢地绞紧了他的脖子。
医生的触手将瓶盖拧开,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癫狂:“你也要抗拒治疗吗?”
肉球上的一条条褶皱向外翻开,护士细长的眼睛看向了祁澜,黑色的触须从推车爬到了床上,它们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钻进祁澜的身体喝他的血。
全身寒毛竖立,祁澜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吃!我吃!”
触须停止了爬动。
肉瘤欣慰地眨了下眼睛,语调恢复了平稳:“这才是好病人。”
它打开瓶盖,就要和之前一样把药片全部倒进祁澜的嘴里。
“我自己来!”
祁澜觉得就算药没问题,这种吃法也能让自己噎个半死。他努力地动了动自己被束缚带牢牢绑住的右手,露出讨好的笑容:“真的,你要不放心,给我解一只手就行,吃完就绑上。”
肉瘤上的眼睛和肉球上的眼睛对视,片刻后,一条触手往下,把他的右手绑带解开,然后将药瓶递给了他。
同时,肉块构成的长脖护士贴心地帮他将床头位置调高,让他能够半坐起来,以比较舒适的姿势吃药。
“谢……谢。”祁澜看着不断从护士手臂落到床上的腐烂肉块,吞了吞口水,说道。
“不用谢,这是护士该做的。”
护士显得很高兴,摆了摆手,于是落在床上的肉块更多了,有些甚至顺着床沿滑落到了地上,肉块间的黑色黏液拉扯出一条条长长的细丝。
祁澜在医生和护士殷切的目光中,一点点把药瓶送到了嘴边。
倒掉会被发现,这么多的药,也不可能全部压在舌下或者藏进衣袖。
祁澜晃了晃药瓶,将药片倒进口中。
他倒得很干脆,瓶子里的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降,很快就从瓶口到了约三分之二的位置。
“有点干。我歇一下继续。”祁澜解释道。
医生和护士没有说什么,只是依旧盯着他。看来在他吃完药之前,它们是不打算离开了。
在说话的间隙,一枚药片在祁澜的衬衣袖管里往下滑落,最后从衬衣下摆无声无息地落在被子下的床单上,那里还有着几枚药片。
似乎是觉得姿势不够舒服,祁澜稍微动了动,掩盖在被子下的腿将掉落的药片压住了。
“好在这件衣服的衣袖够长,虽然不能全部倒掉,但少吃一些似乎不会被发现。”
祁澜观察着医生和护士,有了打算。
瓶子里的药片再次下降,大部分落进了祁澜的嘴里,但还有一小部分,则是顺着他的右手小指撑开的袖口,一路落到了床单之上。
随着吞入的药片增加,祁澜眼前的画面也有了变化。
房间里的黑暗如同潮水般褪去。
黑色的触手和腐烂的肉块好像一场噩梦,消失在明媚的阳光当中。爬满推车的触须变成整齐摆放的药瓶,里面都装着祁澜吃下的那种红色药片。
祁澜眨了眨眼。
怪物不见了,病床前站着一男一女。男人穿着医生的白大褂,女人穿着护士制服,两人正关切地看着他。
“怎么样?现在能看到真实的世界了吧?”男人问道。
祁澜将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看向靠窗的置物架和床头柜。这两样东西和医生护士进来前一样,房间好像只是回到了光线变暗前的样子。
“那就是幻视吗?”祁澜将空药瓶递给医生,问道。
“是这样的。”医生有些无奈,“你总算是想通了,之前你总是抗拒治疗,我们也没办法。强迫你吃药的话,你又会攻击我们。”
祁澜还是感觉不太对劲,如果是幻觉,为什么只有这两个医护人员在他眼里有问题?
想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祁澜猛地转头看向旁边病床的病人。
病人躺在床上,他的脸还是和之前一样恐怖,那些红色的脓疱有着轻微的起伏,似乎是在呼吸。
病人没有死,只是睡着了。
难道我真的有病?
祁澜有些不确定了,他问道:“我来这里多久了?”
医生和护士对视一眼,摇了摇头:“你可能是住进来很久的病人,我们也不记得你来多久了。”
住进来很久的病人?
祁澜想到了在医生护士之前进门的那个中年男人:“刚才进来一个人,他应该也是疗养院里的病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从病房里出来了,还想要攻击我。”
医生和护士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医生从白大褂的衣兜里找到一本被发黑的血液浸透的住院册,问道:“你知道他的名字或者任何特征吗?”
“是一个中年男人,相貌很普通,身材偏瘦……”祁澜回忆着。
一张张染血的纸张从医生指尖飞过,很快到了最后一页。医生顿了顿,又倒着翻了一遍,然后阖上了住院册。
他困惑地抬起头:“你确定是这样的人吗?我没有在住院册里看到类似的病人。”
祁澜也有些诧异。
见他不像说谎,医生和护士交流了几句,将束缚带重新绑上,征求了他的意见之后,没再将床调回去,匆匆离开了。
对于绑上束缚带的原因,他们只说是祁澜犯病的时候会伤害到其他人。
等房门关上,祁澜看着贴在墙上的住院规定,脸上热情配合的表情逐渐淡去。
“医护人员看到的,和我看到的,哪个才是现实?”
他已经大致猜出了第二条和第三条规定上被黑色团块覆盖的内容。
住院规定是站在疗养院的立场写的。既然用“幻视”来形容病人看到的东西,那么产生差异的时候,自然是以医护人员看到的为准。医生一直强调“治疗”和“好起来”,第三条那两个被覆盖的文字,大概率和恢复、康复有关。
但他并不打算将住院规定奉为圭臬,单是那两个医护人员给他的感觉就很不对劲。
他见过的那些医院,灰色产业比正规治疗还要多得多,里面的医生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给人喂药的时候,不管是为了治疗还是治死,都会直接将药塞到病人的嘴里,确保病人根本吐不出来,也没有任何耍花招的余地。
像祁澜刚才的做法,就是完全不可能瞒过那些医生的。
“太不专业了。他们甚至没想过检查我的衣袖。”
祁澜下了定论,他正想挣开束缚带下床,突然感到一道目光从身侧投来。
靠门的病床上,那个好像睡着的病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侧过了头,被脓疱挤满的肿胀脸盘直直地对着他。
背后莫名起了一阵冷汗。
“你没睡着?”祁澜躺了回去,试探着问道。他打量着病人,想要从那些密集的脓疱里找到病人的眼睛。
“你……和之前……不太一样……”
病人的声音很虚弱,在他脸盘偏下的部位,有一群体积稍微小上一些的脓疱动了动,那里似乎是他的嘴。
“是吗?”祁澜不动声色地等着对方说下去。
“你之前……很暴躁……”病人断断续续地说着,不时用力地吸一口气,那些脓疱好像堵住了他的鼻腔,让他清醒时的每一次呼吸都很困难。
“你说……你绝对不会……妥协……”
眼看病人说的内容和自己想知道的越来越远,祁澜不得不开口打断他:“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他可以确定自己失去了一些记忆,如果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名字,他或许能从中推断出一些东西。
“你……不记得了?”病人有些疑惑,但接着他就释然了,自言自语般嘟囔着,“难怪,难怪……”
“我的名字是什么?”病人话说一半的态度让祁澜有点难受,他催促道。
病人又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记得了……”
祁澜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好在病人又补充了一句:“这些药……吃得越多,忘的……就越多……我现在……也只知道你叫老非……”
“你好像……是个很不招人待见的人……”
祁澜觉得病人这话很冒昧,但看病人凄惨的样子,他就不和对方计较了。
“我的记忆应该就是吃药后失去的。”
“老非?这不太像是我会用的名字。或许可以找机会从医生那里把住院册借出来看看。”
祁澜有了计划,他又想起那个没有留下记录的病人,对方想要杀掉他,并且看起来知道他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如果医生找不到他,我就自己想办法先把他干掉。”
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失去记忆让祁澜很没有安全感,他需要把所有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就在这时,旁边的病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发出一声大叫:“你看了他们?!”
祁澜不太理解病人的意思:“什么叫我看了他们?你是指医护人员吗?”
盖住病人身体的被子上起了波浪,病人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和他遍布脓疱的脸不同,他的手很干净,看起来就是一只普通的中年人的手。
病人的手伸向自己的脸,拨动着挤成一堆的脓疱,然后慢慢停在了一个地方。
他的手指完全陷入了那些脓疱当中,它们如同一串串肉葡萄从指缝间挤出来,表面接近透明,几乎能看到里面黄色的脓水和接近黑色的血液。
“这……是我的眼睛……”
祁澜闻言,仔细地朝病人手指所在的地方看去,他发现那些骇人的脓疱好像是从病人的眼睛里长出来的。
很不符合常识,但他看到的就是这样。
“不要直视他们……那些人……”
“看都不要看……不然,你就会……”
“和我一样……”
在病人渐渐低弱的声音里,祁澜的脑海中好像起了一层雾,浓重的睡意漫上来,攫住了他的眼皮,眼前的世界一点点沉入彻底的黑暗当中。
失忆的澜哥很没有安全感。
于是让他没有安全感的人就要倒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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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宁康疗养院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