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沈青棠止住了哭声,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回答。
魏珩拂袖坐了回去,别开视线,心情颇好地用调羹舀了一勺汤。
“你替我把伤养好,每日做些吃的,我不就有精力对付他们了?”横竖都是他占尽便宜罢了。
沈青棠反应了一下,噙着泪花,不太相信地瞅着他,感觉他又像在蒙她玩。
真要有他说得那么厉害的话,那怎么还会落到现在这个举目无亲、寄人篱下的地步呢?一听就是来安慰她的。
想到人家说的赴刑前要吃饱穿暖的流俗,沈青棠不禁又悲从中来,小声呜咽了起来,难过极了:“我知道……”
魏珩:“……”
你都知道什么了?
他颇有些无奈,一字一句温声道,“把眼泪收住,不许再哭了。”
少年的语气难得强硬,但却格外成熟和可靠,“只要你做到,我也一定做到。”
沈青棠懵然地抬起泪眼,便对上了他那稍异于平时的目光。此刻的他似乎胸有丘壑,更加从容镇静,明显和那温润文弱的书生模样有些不同。
许是看出了女孩眼里的讶然,魏珩又将眉宇中外露的锋芒缓和了些,神色如常地笑了笑,好似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放心,我不说没把握的话。”
“……噢。”沈青棠哽咽着应了一声,姑且算是相信他了,点着头想了些心思后,又含着泪花犯了难,“可是,你的伤好得没那么快呀,哪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啊。”
魏珩被她引得有些发笑,感觉自己毕生的耐心可能都用来哄她了,“那就慢慢来。”
“还没到的事情,你在操心什么?事有定理,多思无益。”
他把粥碗朝她的面前推了推,“姑娘的粥可要凉了。”
沈青棠吸了吸鼻子,感觉他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便听话地把眼泪收了收,“好的吧。”
她略一思索,把汤碗推到了他的面前,带着还未消去的哭腔嘟囔道:“那你要多吃一点啊,我可盼着你快点儿好呢。”
“多谢。”魏珩笑了,感觉心上好像被谁轻轻揉了一把,“魏某的饭量一向很好,就是不知道,姑娘承受不承受的起了。”
“我可以。”沈青棠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十分胸有成竹,“我去行医采药,去做胭脂香囊,我都可以养活你的。”
本是随口打趣一下,没想到竟换来了如此较真的回应。魏珩看着她怔了一会儿,心口一下子有些纷乱了,“我开玩笑的,姑娘不必如此当真。”
“不是啊,我是说真的。”
沈青棠捧着饭碗,凑近了些,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十分细究地看着他,“我昨晚想了半宿,你这样,是不是就叫入赘呀?”
“那我还得攒钱娶……”
“咳,咳咳,咳……”还不等她说完,魏珩刚喝下的一口粥就堵在了喉咙里,直呛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哎你、你没事儿吧?”沈青棠急忙站起来去拍了拍他的背。
魏珩摇了摇头,一边咳得厉害,一边又抬起手示意自己没事。
看他的反应好像不太妙,沈青棠咬了下唇角,又坐回去,细声细气地解释道:
“那个,我就是觉得啊,把你领了回来,就应该对你负责,没有其他意思的。要是有冒犯到的话,那我下回……”
“我知道。”似是缓过来了,魏珩清咳了两声,神色又恢复了如初。
“只不过,在下手脚尚健,姑娘也该多给在下一些信任,是不是?”
沈青棠面上一红,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挣钱养家后,又弯起了亮晶晶的杏眼,忍不住笑着埋下了头。
她总是这样,什么情绪都藏不住,一切全都写在脸上了。
人也比较好满足,没什么小心眼,开心不开心都是一阵风的事,三两句话便能应付到位了。
魏珩满不在意地勾了下唇角,拿起粥碗,又继续动起了筷子,“快吃吧,我今日稍有些乏力,可能要早些休息。”
这话说得不假,晚饭过后,他只是稍作整理了一番,便一口闷了药,直接合眼躺在了榻上,连量体裁衣之事都只好推到了明日去。
夏夜闷热,沈青棠总归也不好同他挤在一处。见他休息欠佳,便早早吹熄了蜡烛,熏上艾草,另外取出一张草席在旁边打了地铺。
昨夜几乎彻夜未眠,今早又被赵宏带走一路赶车,她疲惫得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而至于魏珩在暗处都有些什么小动作,她则是一概不知了。
夜深人静,幽蓝的月光透过窗柩洒了满地,好像为熟睡的女孩披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薄纱。
假寐许久的少年悄然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地下了榻。
似是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在女孩的睡颜旁驻足了片刻,见她是当真去约见周公了,才又转身走到隔间,拿过了木桶里的火折子。
短促地吹上一口气,明亮四溅的火花顿时在他眼前猛地窜了出来,映亮了一方狭小的天地。
他移步到厨房中,拿葫芦瓢从缸里舀了一些水,紧跟着便径直走向后院,单手拉开了草堂的后门。
这里是一片与远处山林相连的荒芜草野,杂草约有人的半身高,或许谁也不会想到,在这深处的一棵大树旁,居然会扣藏着一个人。
魏珩拨开草丛,滋啦作响的火苗顿时照出了那被拦腰捆在树桩上的人影。
此人穿着赭色薄衫葛衣,约有三十上下,嘴里塞着一团野草,手腕与脚踝处皆是十分狰狞的伤口和新鲜的血痂,此刻正歪着头瘫坐在地,昏迷不醒。
魏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一把扯过他的头发,将瓢中的清水直接冲着他的脸猛地泼了出去。
被水花堵住了鼻子的莽汉当即剧烈地喘着醒来,但由于嘴里塞着一团草,他还是因为呼吸不畅而痛苦地涨红了脸。
魏珩在他下颔击了一掌,那草团立即便被打得吐了出来。
“咳,咳咳……”莽汉仿佛窒息了般大口大口地咳着,仿佛能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真该庆幸还留了你。”魏珩冷嗤一声,慢慢蹲下身,一把掐过了他的颔骨,“说。”
“谁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人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