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眸 第6章 召犬灵

怪不得刚刚进来没闻到房间里那股子怪异的香气。

叶无痕闻声走过来，“我开的，怎么了？”

这房间格局一切正常，若真说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就是那股子异香，云潭将风勾拿开，重新将房间内封闭起来。

叶无痕察觉到她的想法，也顺势将门关上。

“房间里的香气有问题。”这话是鱼散说的。

云潭挑眉意外地看着他，这人似乎早就觉察到了异样，如同发现她沿街骗人一般，毫无征兆，毫无逻辑。

一个寻常人，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叶无痕才是正常人的反应，而他……

“你既有所察觉，为何不阻拦叶哥哥？”云潭不解地问他。

鱼散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我无法确认香里是否有毒。”

云潭：“……”

“房间内并无燃香的香炉，这味道是从哪里来的？”叶无痕说完开始四下搜寻。

“柜子里。”鱼散道。

云潭：“……”

叶无痕：“……”

云潭扯了两下嘴角，无奈地走到柜子边，蹲下去翻找起来，没一会儿就在柜子底部夹缝中找到了一幅画像。

画像上是一青年男人，长相算得上清俊，而房间内的香气就是从这画像中传出来的。

鱼散看着云潭手中的画像，那张纸呈现极其浓烈的黑烟，他从迈进房间起就已经有所察觉，只不过这案子原本就不归他管，所以他便没有多事提起。

如今不用云潭多说，三人都明白这幅画像不同寻常之处。

床上坐着的刘枫晃眼也瞟到了这幅画像上的人，像是不敢确认般跌跌撞撞迈下床凑到云潭身边观看，只一眼，便惊呼起来，“就是他！是他昨晚拉着我喝酒的！”

“程莽，将这幅画像拿给老鸨，询问这个男人的去向，何时离开迷醉楼的都一并问清楚！”叶无痕反应迅速朝门外喊道。

先前跟云潭有过交流的男人推门走进来，接过画像应下，转身离开。

不待多时他又拿着画像进来，回禀道，“老鸨说这人是樱儿的旧相识，两人之间似乎是有感情纠葛，此人于昨夜亥时末来的迷醉楼，子时末离开的。”

“去查明他的去处。”叶无痕吩咐。

“是。”程莽说完退出去。

“子时末……时间还够。”云潭说，“这里有谁不是处子之身？”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屋内几人瞬间愣住，叶无痕还没从找到线索的喜悦之中抽离，就仿佛被雷劈中，一张脸涨得通红，“小丫头，你师傅还没教你有些话不能乱说啊，特别是女孩子。”

云潭无所谓撇撇嘴，“为何不能说？我问自然有我的缘由，难不成你不是？”

“谁说的！”叶无痕跳脚，“我可是清清白白。”

“哦。你呢？”云潭转而问鱼散。

鱼散脸色阴沉如滴墨，咬牙从嘴里挤出一句，“我跟他一样。”

云潭忍住憋笑的冲动，她就是故意的，看到鱼散吃瘪她就开心，虽说如今迫于形势不得已要向他证明自己，但不代表云潭心中对他的记恨会少半分。

空气静默一秒钟，随后三人的目光便默契地看向刘枫。

云潭嘴角扬起诡异又奸诈的笑，被注视的刘枫背后瞬间冒出一身冷汗，“你们……想干什么？”

“不要，不要过来啊！”

寻常人只知一些上品人血可以引鬼，或练就兵器实施阵法，却不知这世间还有污血之说，用破身子之人的血可以吸引来一些能力不太高的邪祟或动物灵体，这样的灵体是最好操控掌握的。

叶无痕配合着云潭将刘枫给捆了起来，云潭也大致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破案固然重要，但人命更加要紧。

他们一行人赶在城门关之前出去，鱼散原本不愿一同前往，偏偏云潭嘟囔一句，“刺史只关心大事，不惜得理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命。”他像是要证明自己似的，再也没提自己要离开，只默默跟在后面。

距安州城里外有一野山坡，无人居住，山坡虽低矮，可树木茂密，长着最为阴寒的冷杉，一入夜周围雾气四起。

”呜呜呜，呜呜呜！“刘枫呜咽着，说出的话被塞在嘴里的布堵住。

云潭看着叶无痕将他放到地上，随手撕了张符纸扔过去，”别叫了，我这也算是再给你积德。“

”这里好冷，小丫头，你确定这里不会召来厉鬼？“叶无痕一路扛着刘枫，好在他自幼习武倒不算特别艰难，不过即使体能再好，走二十多公里突然停下身子也该发热冒汗，他却总觉得后背一阵阵凉风直往脊柱钻。

”怎，怎么可能。”云潭自己都有些心虚，硬着头皮拍拍胸脯，“就算真招来厉鬼，还有我呢，怕什么？”

鱼散扫了云潭一眼，后又抬头观测月亮的位置，“距子时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云潭点头，“开始准备吧。”

“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两个切勿让自己受伤。”她嘱咐完从袖袋掏出一只陶碗，回身端详两人的佩剑，最终还是选定了鱼散那柄。

白天可是将她的脖子都给划出血了，想来一定锋利。

鱼散默默看着她抽出自己的剑，不多作理会，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空中的弯月之上。

云潭一手端着碗，一手拎着剑，一步步朝着刘枫走去。刘枫靠在冷杉树干上满脸惊恐之色，他退无可退，剑刃寒光在月色下格外刺眼，仿佛下一秒那把利剑就会戳进他的胸膛。

云潭抬手，剑身直立，毫不犹豫地朝着刘枫的大臂划下，此时即使无声三人也清楚地感知到他的惊慌。

“又不是要你的命，这么激动干吗？”云潭将碗伸过去，开始接刘枫手臂流下的鲜血。

待接完半碗才停，云潭将碗放置在一旁，随意撕下刘枫衣服的一角帮他包扎伤口。

剩下的时间云潭便顶着旁边三道诧异的视线，蹲在地上捡起两根干木开始钻火。最原始，最简单的方法，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用使用自身气力，于她而言最为合适。

子时一到，她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包粉末倒入碗中与血混合。

叶无痕诧异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戴眼罩做什么？”

鱼散没有理他，上前两步捡起被云潭随意放在地上的佩剑。

云潭恰巧回头想要查看情况，撞上右眼戴上黑色眼罩的鱼散，她的视线不自觉在他脸上停顿。

从初见，云潭便觉得鱼散的眸子让人不舒服，那是一种淡漠到无情，神秘得令人害怕的一双瞳。

可现在他将自己右眼遮盖住，这感觉全然消散，露出的左眼透亮莹润，除了好看的摄人魂魄，与常人并无异。

鱼散将剑插回箭囊之中，仍旧事不关己地靠在一旁的树上，长身直立有仙人之姿。

“咳咳。”叶无痕提醒道，“是要开始了吗？”

云潭回过神收回视线，将盛着污血的碗放置在火堆上方提前搭好的架子上，从怀兜中掏出一根干枯的柳条，眼见着碗中乌红的鲜血开始冒泡，她将柳条卷曲成碗口大小放置其中，不多时，柳条便被血液浸染。

“黑狗白狗灵，阴魂来显性。阴阳两相隔，今借鬼道行。三魂聚此处，七魄如此形，黄泉碧落路，犬鬼速来临。”

此令一出，原本安静的山坡之上忽而传出几声狗吠，一旁三人打起精神，聚精会神观测云潭手中的柳条。

犬魂也分犬灵或犬魂，犬灵是妖物死后幻化而成，犬魂则是寻常狗类的灵魂。

此令算是将两种尽数包含在内。

犬吠声不断，由远及近，却又仿佛萦绕在空中，渐渐地，便如同贴在在场每个人的耳边。

草丛中沙沙作响，一个黑色影子闪过。

是黑犬灵！成功了！

云潭刚要用法将其引入柳条之中，谁知下一秒，这抹黑影突然转弯朝着刘枫所在之处直直冲了过去。

云潭浑身一激灵。

“不好！它要上他的身！”她惊呼，连忙掏出碗中的柳条，冲着那黑影又念了一遍咒。

黑影脚步停住，似乎在极力挣扎，他想要进入刘枫的身体，但奈何云潭咒语禁锢，如今便像牵钩般来回在中间挣扎。

“今日我唤你来自然是有求于你，若你办好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还不乖乖就擒，否则，休怪我伤你灵体！”

“小丫头，这人身上怕是有什么东西引了这犬魂的注意。”叶无痕察觉异样，他虽不懂术法可多少接触过有些了解，自然知道鬼魂不会无缘无故找上一个人。

云潭方才慌了神，如今也反应过来，连忙道，“你去他身上查看一下，看是否有不寻常之物。”

话音刚落，不等叶无痕上前查看，远处突然又传出几声狗吠，声音从刚开始的一直再到连绵不绝。

此时这片地界已成为引魂之地，寻常狗吠不入耳，这传出的动静只能是犬灵所发。

云潭警铃大作，事态脱离她的掌控，若真引来大量犬灵，即使力量微弱也会对几人造成伤害。

“快！叶哥哥！”她忙道，说完又从身上掏出控魂铃，铃铛声响，犬吠静止一瞬，眼前黑色影子距离柳枝越来越近，即将被收入其中。

叶无痕得了云潭的指令赶忙去吓傻了的刘枫身上翻找，终于无意间摸到他腰间硬物时停住手，掏出一根动物牙骨做成的珠串，而那形状……

是狗的牙骨，凑成一整副犬牙，足足四十二颗！

当珠串亮出的一瞬间，即将要被柳枝收复的犬灵霎时脱离控制，如光影般冲向刘枫，撞向他的肉身。

刘枫如遭雷击浑身战栗，再抬眸，双瞳怒睁，发疯般挣脱身上捆绑着的绳索，朝着最近的叶无痕袭去。

叶无痕迅速侧身躲开，整个人摔在地上滚了两圈，云潭赶忙将人扶起。

刘枫此时已经换了副面孔，叶无痕的躲闪令他越发愤怒，他整个人以极其扭曲的姿态趴在地上，张开口，原本身上贴着的符纸显然没了作用，一声声凄厉的叫声从他的嗓中冒出。

与之回应的，便是周围逐渐逼近的大批犬灵。

就在此时，一直默默站在安全地带的鱼散动了动。

他脚步轻柔地向前走了两步，神色不慌不忙，整个人与这慌乱场面割裂，莹白手指附上黑色眼罩，悄声将其取下。

那只被藏起来的眼眸，在这漆黑的林中，散发出幽幽红光，似梦似幻。

犬吠，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