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梦宗师 第2章 记忆陷阱

液压门闭合的金属嗡鸣在后台回荡，如同死神的低语，将祝颜与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量子地板上倒映着她紧绷的身影，泛着幽蓝光泽的记忆胶囊被她狠狠拍在碎纸机进料口，仿佛那是她所有不安与愤怒的宣泄口。胶囊表面流转的微光，映出她冷冽如霜的脸——在黑市摸爬滚打八年，她早已学会用最锋利的冷漠，切割所有可能刺痛心脏的柔软。

"三亿买人？当我是橱窗里的提线木偶？"祝颜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修长的手指在操作面板上快速滑动，输入销毁指令的瞬间，碎纸机猩红的指示灯骤然亮起，仿佛一只被唤醒的猛兽。齿轮咬合声轰然响起，记忆胶囊在强大的压力下寸寸碎裂，存储的记忆数据如破碎的星河，在数据流中扭曲成狰狞的漩涡。

监控画面里，傅临崖慢条斯理转动着高脚杯，金属指套与杯壁碰撞的轻响，穿透屏幕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他面具缝隙中透出的幽光，像是深渊中窥视的眼睛，让她浑身发冷。

祝颜下意识摸了摸后颈的共振器，那枚植入物此刻正散发着异常的温热。八年来，她靠着这个来自父亲实验室的装置，在黑市记忆交易圈中闯出一片天地。但此刻，她第一次对这个伴随她多年的装置产生了怀疑。

"祝小姐对我的出价不满意？"傅临崖的声音通过全息投影传来，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失真，"三亿信用点，足够买下半个星港市的记忆黑市了。"

祝颜冷笑一声，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出一串代码，监控画面立刻被干扰波纹覆盖。"傅先生，我卖的是记忆，不是灵魂。你的钱，还是留着给自己买副新面具吧。"她故意加重了"面具"二字的发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对方右眼那道若隐若现的疤痕上。

就在这时，整座梦境展厅突然剧烈震颤，水晶吊灯如受惊的蜂群疯狂摇晃，折射出的光斑在地面上疯狂跳动，仿佛无数闪烁的幽灵。祝颜的神经接驳靴在量子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她一个踉跄，扶住操作台才勉强站稳。

抬头望去，她亲手用七位军火商杀戮记忆浇筑的"血色蔷薇堡"正在分崩离析。巴洛克穹顶化作金色沙砾簌簌坠落，每一粒都像是她精心堆砌的防备在瓦解；洛可可雕花栏杆扭曲成荆棘，仿佛要将她困住。而地基处缓缓升起的巨型照片，像把生锈的手术刀，精准划开她刻意尘封的伤疤。

照片里，五岁的祝颜扎着歪歪扭扭的辫子，脸蛋上沾着融化一半的棉花糖，笑得灿烂而纯真。身旁的傅临崖举着自制的金属夜莺，护在她身前的姿势，与二十分钟前拍卖会上举牌的姿态如出一辙。

祝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齿间漫开，才让她找回几分真实感。那些被她拼命压制的回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火焰吞噬的游乐园，热浪扑面而来，浓烟呛得她喘不过气，而傅临崖颤抖着将她护在身下，用小小的身躯为她挡住一切危险。

"想起来了吗？小夜莺。"傅临崖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仿佛就贴在她耳边低语，"那天的火焰，烧毁的不仅是游乐园。"

祝颜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些不受控制的记忆碎片。她记得父亲实验室爆炸的那天，天空也是这样的赤红色。但更令她恐惧的是，这些记忆与她多年来坚信的版本完全不同——在她的记忆中，傅临崖是那场灾难的帮凶，是背叛者。

"祝小姐对我的痛苦不满意？"傅临崖的声音混着电子混响炸响，全息投影瞬间切换成他摘下面具的特写。右眼角狰狞的疤痕下，那双眼睛却温柔得可怕，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情。"不过没关系，我最喜欢让不可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祝颜已经撞开紧急逃生通道。金属门在液压装置的驱动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也在为她的逃离而悲鸣。

磁悬浮通道的冷风吹得她视网膜发疼，神经接驳靴与轨道摩擦出的蓝色火花，在身后拖出蜿蜒的光痕，如同她混乱而破碎的思绪。祝颜摸向后颈发烫的共振器，童年记忆碎片不受控地翻涌。除了游乐园的大火，她还想起了父亲实验室里那台永远泛着蓝光的记忆罗盘，父亲专注研究时的背影，以及那些在实验室里度过的看似平静却暗藏危机的日子。

那时的她和傅临崖，天真地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却不知一场巨大的灾难正在悄然逼近。祝颜突然停下脚步，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她：如果她记忆中的背叛从未发生过呢？如果这八年来她所相信的一切都是被篡改过的呢？

"叮——"碎纸机警报撕裂思绪。祝颜猛地刹住脚步，看着终端跳出的异常提示：已销毁记忆数据正在重组。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全息地图上，血色蔷薇堡的废墟正以诡异的速度复原，断裂的塔楼重新竖起，破碎的花瓣再次绽放。而本该粉碎的童年合照，此刻竟在她的加密云盘里自动播放，照片里两人的笑容，像是对她的无情嘲讽。

"不可能！"祝颜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与恐惧，她将匕首狠狠刺入墙面，量子材质溅起的火星照亮她瞬间苍白的脸。在黑市多年，她自认为已经见惯了各种诡异之事，但眼前的一切还是超出了她的认知。

傅临崖的笑声再次响起时，她终于听清背景音里熟悉的机械嗡鸣——那是父亲实验室独有的记忆刻录机运转声。这个发现让她浑身发冷，难道傅临崖和当年的那场灾难有关？他接近自己，究竟有什么目的？

逃生通道尽头的安全门突然炸开，银色记忆丝线如贪婪的毒蛇喷涌而出。祝颜旋身甩出共振器形成防护盾，淡蓝色的能量场在她周身展开，将靠近的丝线尽数弹开。然而，她惊恐地发现，丝线在空中编织成傅临崖的轮廓。

"跑什么，小夜莺？"虚幻的人影伸手触碰她的脸颊，声音中带着一丝调侃，却又饱含深情，"当年在火场，你可不是这么怕我。"

祝颜的呼吸一滞，记忆匕首划破幻象的刹那，她的视网膜突然被猩红代码覆盖。青铜面具人的全息投影在应急灯的红光中忽明忽暗，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检测到记忆罗盘共振频率，启动抹杀程序。"话音刚落，天花板轰然坍塌，露出上方密密麻麻的记忆销毁炮管。这些炮管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仿佛随时会将她的记忆彻底抹杀。

祝颜在爆炸的气浪中翻滚起身，后颈共振器爆发出刺目蓝光，能量在她周身疯狂涌动。她扯断领口的神经接驳线，将意识强行接入建筑主控系统。在意识空间中，她与系统的防御程序展开激烈对抗，每突破一层防线，都让她的精神力消耗巨大。

意识空间里，数据流化作无数锋利的碎片向她袭来。祝颜灵活地闪避着，同时释放出自己记忆中的武器——那些她在黑市交易中收集的强大记忆片段。一段军火商的战斗记忆化作能量护盾，一位黑客的记忆变成数据利刃，她将这些记忆武器运用得淋漓尽致。

当记忆销毁炮管调转方向的瞬间，她终于读懂傅临崖眼中的深意——这场拍卖，根本就是引她暴露共振频率的陷阱。而自己，竟然一步步走进了他精心设计的圈套。

"下次见面，我会亲手取回属于我们的记忆。"傅临崖的声音随着系统崩溃逐渐消散，却在祝颜的脑海中久久回荡。祝颜撞开通风管道，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刺鼻的金属味道。她一边在管道中艰难前行，一边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身后传来的爆炸声和机械运转声，像是恶魔的合唱，紧紧追随着她。

通风管道内壁的量子涂层闪烁着微弱的蓝光，映照出祝颜脸上复杂的表情。她想起八年前从实验室废墟中爬出来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蓝光笼罩着整个废墟区。当时她手中紧握着的，正是现在挂在她脖子上的半枚夜莺吊坠。

"为什么现在才出现..."祝颜低声呢喃，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吊坠。管道突然一阵剧烈震动，她不得不加快爬行速度。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落，混合着管道内的灰尘，在她脸上留下道道污痕。

当她终于从通风口爬出，来到一个陌生的巷道时，夜晚的星港市霓虹闪烁，却无法驱散她心中的恐惧与迷茫。祝颜握紧了口袋里突然发烫的金属物件。那是从碎纸机残渣里复原的半枚夜莺吊坠，与她颈间的另一半严丝合缝。吊坠的温度透过布料传递到皮肤上，仿佛在提醒她，那段被尘封的过去，再也无法逃避。

巷道的墙壁上投射着全息广告，一个虚拟歌姬正在唱着时下流行的歌曲。祝颜靠在墙边稍作休息，呼吸着相对新鲜的空气。她的神经接驳靴因为过度使用而闪烁着警告红光，后颈的共振器也散发着异常的热度。

"需要帮忙吗，小姐？"一个机械合成的声音突然从巷子深处传来。祝颜立刻进入战斗状态，记忆匕首在她手中闪烁着寒光。

"放松，我不是敌人。"一个穿着破旧斗篷的机械改造人从阴影中走出，他的右眼是明显的机械义眼，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我看到你从通风管出来，后面还有追兵。星港市的地下网络都在传，有人在悬赏一个带着夜莺吊坠的女孩。"

祝颜眯起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对方："谁在悬赏？"

机械改造人耸了耸肩，金属关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信息贩子不说雇主，这是规矩。不过..."他压低声音，"我认识你父亲，祝博士。当年他救过我一命。"

祝颜的瞳孔微微收缩，但很快恢复了冷静："证明给我看。"

机械改造人伸出左手，掌心投影出一段全息影像。影像中，年轻的祝博士正在为一个严重受损的机械体进行修复手术。那个机械体的面部特征，与眼前的改造人完全一致。

"你父亲最后的研究...是关于记忆的可塑性。"改造人关闭投影，声音变得更加低沉，"他说过，人类的记忆就像量子态的粒子，在被观测前可以同时存在多种状态。而有人...正在利用这一点改写历史。"

祝颜的心跳加速，她想起那些不断重组复原的记忆数据，以及傅临崖那句"取回属于我们的记忆"。难道她一直以来的记忆，都是被人为修改过的版本？

就在这时，一阵诡异的低鸣突然在巷道上空响起。祝颜警惕地抬头，只见原本璀璨的霓虹灯光开始诡异地扭曲，在量子云层中勾勒出一个巨大的青铜面具轮廓。

"他们找到你了！"机械改造人惊恐地说，迅速退入阴影中，"快走！去第七区的老钟楼，那里有能帮你的人！"

祝颜还来不及询问更多，颈间的共振器突然剧烈发烫，一股陌生而强大的意识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在她脑中炸响："小老鼠，以为逃得掉？你的每一次共振，都在为我们的盛宴增添燃料..."

剧烈的疼痛让祝颜跪倒在地，她咬紧牙关抵抗着这股外来的意识入侵。巷口突然出现无数闪烁着红光的眼睛，成群的机械蜘蛛正顺着墙壁与地面，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向她涌来。而在蜘蛛群之后，一个若隐若现的黑袍身影，正操控着银色丝线，冷冷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祝颜强撑着站起身，从腰间取出最后一枚记忆胶囊——这是她最后的底牌，储存着一位顶级杀手的战斗记忆。她毫不犹豫地将胶囊插入共振器的插槽，瞬间，一股强大的战斗本能充斥她的全身。

"来吧，"她低声说道，记忆匕首在她手中化作一道银光，"让我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机械蜘蛛群如潮水般涌来，祝颜的身影在它们中间穿梭，每一次挥刀都精准地切断蜘蛛的核心线路。她的动作流畅得如同舞蹈，却又致命如毒蛇。黑袍人见状，手中的银丝舞动得更快了，更多的机械蜘蛛从巷道的各个角落涌出。

战斗持续了不知多久，祝颜的体力逐渐消耗殆尽。就在她即将被蜘蛛群淹没的瞬间，一道刺目的蓝光从巷子上方射下，所有机械蜘蛛瞬间停止了动作。

"游戏时间结束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祝颜抬头，看到傅临崖站在巷子尽头的围墙上，手中握着一个发光的控制器。他的面具已经摘下，那道疤痕在霓虹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狰狞。

"你到底想要什么？"祝颜气喘吁吁地问，手中的匕首仍然紧握。

傅临崖跳下围墙，缓步向她走来："我想要你记起真相，小夜莺。记起那天在实验室到底发生了什么，记起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他伸出手，掌心中是另外半枚夜莺吊坠："这是我们约定的信物，记得吗？你说过，只要两半吊坠合在一起，就代表真相大白的那天。"

祝颜的视线在吊坠和傅临崖的脸之间来回移动，八年来筑起的心墙开始出现裂痕。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告诉她：是时候面对真相了。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黑袍人突然暴起，数道银丝如闪电般射向傅临崖的后背。

"小心！"祝颜本能地喊道。

傅临崖头也不回，反手一挥，那些银丝就在半空中被无形的力量切断。他转向黑袍人，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告诉你的主人，游戏规则变了。"

黑袍人似乎收到了什么指令，迅速后退消失在阴影中。巷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祝颜急促的呼吸声和远处霓虹广告的嗡嗡声。

傅临崖再次转向祝颜，这次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跟我来，我会告诉你一切。关于你父亲的研究，关于记忆罗盘，关于...为什么有人要改写我们的过去。"

祝颜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她取下脖子上的半枚吊坠，与傅临崖手中的那半枚轻轻相碰。两半金属完美地契合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夜莺的眼睛突然亮起微弱的蓝光。

"带路吧，"她说道，声音中既有警惕又有一丝期待，"但记住，如果这是另一个陷阱，我会亲手割开你的喉咙。"

傅临崖微微一笑，转身走向巷子深处："这才是我认识的小夜莺。"

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星港市错综复杂的巷道中，而高空之上，青铜面具的轮廓仍然悬浮在量子云层中，冷冷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