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轻轻抬手,身旁的丫鬟恭敬地上前接过菩提珠。
“母亲,这些可都是父亲生前的贵客吗?”,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悠然传来。
谢醒还抬眸望去,那是一位面容清俊眼眸深邃的男子。
她在来之前便已打探过江府的情况,知晓江府有一对才情出众的兄妹,如此看来,他便是府上的江晚舟公子了。
江晚舟带着歉意开口:“因父亲突然离世,府中尚在筹备下葬事宜,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姚玉白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知公子能否详述江老爷的死因?”
江晚舟的声音染上悲痛,“父亲……他一生与人为善,却最终被邪祟所害。那日下午父亲回府,直至晚膳时也未曾现身,被下人发现时便已经……已经被……”
“如今府中的叔父也因惊吓过度,整日精神恍惚……”后面的话他的声音哽咽,眼中泛起泪光,似是悲痛至极难以言说。
“江夫人、江公子,天色已晚,我们能否在府上叨扰一夜?”谢醒还抬首望天,已是暮色沉沉。
江夫人:“江府求之不得。”
夜幕低垂,谢醒还一行人随着小厮的引领,沿着曲折的廊道向客房行去。途中,她不动声色地向小厮探询江挽月的近况,然而小厮只称小姐体弱多病,平素鲜少与人往来,言语间也流露出一丝惋惜。
抵达客房后,谢醒还目光扫过二人:“莫姑娘与姚公子可愿与我同去送江老爷最后一程?夜色昏沉,我孤身一人难免心怀惧意。”
莫惊春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姚玉白却微微皱眉,问道:“谢姑娘来江府可另有所图?”谢醒还期初以惧为由携他二人入府,而今又以惧恳求他们同往,可若她真的心怀畏惧又怎会孤身至江府?
“此乃家父家母的遗愿,我又怎敢怀有其他目的?”她自幼便是孤儿,唯有师父与师兄妹相伴,撒起谎来自是毫无负担。
此言一出三人齐齐沉默,姚玉白不敢再追问,莫惊春于这少女亦是愈发心生怜悯。
三人无声无息地朝江府南侧的灵堂走去。黑夜如墨,空气中檀香与桃花香愈发浓烈,交织成一股奇异的气息。江府中并无桃树,却有桃香,刚入冬怎会有桃花绽放?这违背自然规律之事,江府众人却似已习以为常,浑然不觉其中异样。
灵堂内,白烛被夜风轻拂,烛光摇曳生姿如点点流萤在黑暗中闪烁。江老爷的棺材被定上,静静摆放在灵堂中央。江晚舟身着黑色丧服,肃立一旁,神色哀伤。
“江公子真是一片孝心,天色如此之晚却还在为父亲守灵。”谢醒还的声音打破了灵堂的寂静。
江晚舟无奈地颔首,眉宇间满是无奈与苦涩:“母亲年岁已高,妹妹体弱,故只能在下守夜。”话语中也带着悲凉,似是将满腔的重担与忧愁尽数承担。
“早逝的父亲,年迈的娘,体弱的妹妹,破碎的他。”谢醒还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句话,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感慨。
她轻轻走到棺材前,点燃一支新的蜡烛,“我与江伯伯虽只有几面之缘,”谢醒还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哀伤与不舍,“却也是为江伯伯的死痛心万分,如今也算是为他悼念了。”
棺材上隐约可见一些隐晦的划痕,然而她所点之香却能与无皮尸在义庄沾上的香气汇合,棺材中所躺之人是江老爷无疑。
谢醒还:“江伯伯在临终之前可有异样?”
江晚舟摇摇头:“父亲生前一切如常,只是有债务未讨回。”
债务?莫非是因财而起之祸端?
她看着莫惊春与姚玉白若有所思,江老爷不过是个引子,有人刻意将男女主角引至此处,他们此刻似乎也发现了棺椁之上别有蹊跷,匆忙的将谢醒还护送回院落旁便拜别。
谢醒还思索着究竟是谁将尸化的江老爷放出。忽地闻到一股浓烈的檀香,她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偏离到江府的祠堂前。
祠堂内,一道纤细的身影正跪坐在灵牌前,见有人闯入,她有些惊慌失措随即镇定下来:“你是哥哥的客人吗?”
哥哥?谢醒还心中一喜,原来她正是江挽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柔声回应:“江小姐别紧张,我算是江老爷的客人。”
祠堂中烛光昏暗,她看不清江挽月的神情。然而,当她抬头看向中央的祭坛时,心头不禁一紧,头皮也有些发麻。
几千个牌位,整齐而密集地排列在祠堂的每一个角落,宛如一片片沉默的墓碑。这些灵牌让谢醒还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仿佛四周被无数无形的目光所笼罩。
江挽月加快语速:“祠堂素不待客,还请回吧。”
谢醒还应声准备离开,高台上的一个灵牌突然掉落砸在她的身上。谢醒还龇牙咧嘴:“好痛!”
江挽月见此情景,急忙俯身拾起地上散落的牌位:“这位姑娘你怎么样,还好吗?”
“我没事,倒是江小姐体弱,长夜苦寒,小姐也要记得早些歇息。”谢醒还强忍着痛意回应。
江挽月身上仿佛带着一股淡淡的桃香,清甜而诱人。谢醒还不由得深吸几口,感觉自己颇有变态的潜质。
江挽月气息虚弱:“无碍就好,多谢你的关心,我们一起回去吧。”
灵牌有问题。从谢醒还身上掉下来砸到地上的声音很不对劲,它的底部竟有暗格。可是重量却是实打实的,暗格之中究竟藏有何物?
回到房中,谢醒还坐在床沿眉心微蹙,她转交于江夫人的菩提珠确为江老爷之物——那是她亲手从断手上所摘取的。江夫人明显认得这颗珠子,若非如此,她们三人早已被视为诓骗之徒逐出门外。然江夫人当真不知此珠即其夫君手上所佩戴之物?
[系统,江老爷身上已没有被控制的迹象。]
谢醒还刚刚仔细地查探过,江老爷的尸化已经解除,身上没有任何奇特之处。
[系统只是给出线索。]
“……”
[那龙呢????]谢醒还不禁陷入沉思,于道,龙之作用莫过于乘龙什天,沟通鬼神,师父也告诉过她龙乃“三轿”之一,可是世间真会有龙吗?
她将自己从混乱中剥离,莫惊春和姚玉白今夜估计也会有所发现,既能被引至此处,足见他们方为关键,毕竟她才是强行介入之人。
谢醒还大约抓住了些细致末端的碎片,只待明日见过那位江叔父就能确认。她辗转反侧,心中思绪万千,一夜无眠。
次日晨光熹微,三人商议后决定先前往江叔父的院落探查,毕竟他的精神状况似乎已濒临崩溃。
刚至门前,便听得屋内传来一声巨响,似是重物落地。紧接着是瓷片碎裂的清脆声响,夹杂着江叔父的挣扎与怒吼:“畜牲别想害我,我有法宝护体!”
“滚,别碰我!”
谢醒还三人对视一眼,这精神状态,早已过了极限,分明是有问题啊。
片刻后,屋内又传出江叔父的狂笑声:“是我赢了,是我!我赢了!”那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与绝望。
莫惊春与姚玉白默契地查探起房间四周的环境,仔细检查昨夜布下的阵法。片刻后,二人皆是摇头,阵法并无异常,依旧稳固如初。
谢醒还蹲下身,轻声与蜷缩在角落的江叔父交谈:“你赢了,又何必如此害怕呢?”
“谁……谁说我怕他,我不怕,我不怕他!”江叔父的声音颤抖着,却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恐惧。
“他找过你吗?”谢醒还继续问道。
“啊……啊……我不知道,不知道,别扒我的皮啊。”江叔父将自己埋在一堆衣袍里,整个人看起来像个臃肿的衣堆,那话语中满是惊恐与无助。
莫惊春:“他似乎很害怕被扒皮,谢姑娘,你可知道其中缘由?”
谢醒还似懂非懂:“惊春姐姐,如今正是寒冬腊月,或许江伯父是衣衫单薄,故而觉着有些冷。”
姚玉白直视莫惊春黑白分明的眼眸,语速缓慢道:“惊春,江府的时令规律有异常。”
谢醒还暗自点头称赞,发现的不算晚。
当三人踏入江挽月的院落,便被眼前的景致所吸引。院中每一处都透露着精心的布置与打理,花木扶疏,翠竹摇曳。
她们顺着连廊,踏过蜿蜒石径,看见院中兄妹并肩而立。
“江小姐又见面了,昨晚我们在祠堂见过的。”谢醒还微笑着打招呼,她又闻到了清甜馥郁桃花香。
江挽月闻言偷看了一眼江晚舟,声音细若蚊吟的应了一声。
江晚舟却皱起了眉头:“你昨夜又去祠堂了?”
江挽月连忙低下头,双手绞着衣角:“哥哥,我下次不会了。”
而莫惊春与姚玉白却敏锐地抓住了重点——祠堂?他们对视一眼,眼中皆是疑惑,为何谢醒还会独自前往祠堂?
谢醒还也感觉话题似乎有些偏离了正轨,依常理而论,江晚舟应更留意她因何缘故前往祠堂才是。
姚玉白决定暂时忽略兄妹间的争执,问道:“江挽月小姐对江老爷的死因有什么意见吗?”他昨夜发现棺椁上的划痕,江府于江老爷的死恐有隐情。
江晚舟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他挡在江挽月身前:“吾妹年幼,畏见血光之景,我们并未让她目睹父亲逝后之容。”江挽月对父亲的死因一无所知,不要再追问她。
三人又闻到了江挽月闺房中浓郁的桃花香,那香气仿佛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片桃林之中。
莫惊春好奇的问:“江小姐喜欢桃香?”
旁边的丫鬟恭敬地答道:“小姐素来酷爱桃花,吃穿用度连带着的香用的都是桃香。”
看来从江挽月这里问不出什么有效信息了。
“谢姑娘,此刻天光已透,尊父之物姑娘亦已妥善转达。若姑娘欲离去,江府绝不强留。”江晚舟在示意她们离去。
……
谢醒还低头沉思。
莫惊春:“醒醒,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谢醒还笑答,她本以为莫惊春会第一时间询问她在祠堂的发现。
姚玉白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两人的交流,进展得倒是挺快——可惜不是案情的进展。
“谢姑娘,你在祠堂发现了什么?”
谢醒还:“想来你们也察觉到了,如今正值晚冬,可江府中所用的桃花却都是真实之物,这简直颠覆了自然规律。”师父曾告诉自己,自然规律与人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若是执意违逆,定然会伤己伤人。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昨夜我发现祠堂中的灵牌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但具体是什么,我却不太清楚。”
莫惊春清丽的眼眸注视着谢醒怀:“其实我在江挽月房中布下的符咒昨夜微有异动,”她带着疑惑继续说:“但那种异动很快就消失了,我守了一夜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姚玉白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长剑。他沉声说道:“妖邪之物能改变自然规律,只是不知江家是否知晓,在他们府中竟藏着一只大妖。”
如此看来,揭开江府中隐藏的大妖似乎就是男女主角的主线任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