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奉清一手端了杯水,轻抿了一口。
长眉缓慢蹙起,他在忍耐,一点一点的,手中钢笔笔尖被折断,冷白长指上沾了漆黑的墨水,食指被划破了一条口子,点点殷红鲜血流了出来。
松了笔,池律低垂眉目,极淡笑了笑,他得再等等。
话锋一转,他问她:“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奉清放下水杯,想了想,如实回答:“我妈让你今天晚上回来吃饭。”
放了笔帽,他拿了张纸巾细致地擦拭手指上的鲜血,温和地回:“好。”
奉清心里微动,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也温柔地回了声:“那你忙吧,我先挂了。”
很奇怪的感觉,和他对话会忍不住去想他的神情,去揣摩确认他的情绪,去想象他的模样。
有多喜欢?奉清不清楚,只是能感知到自己在努力地不去在意他。
在房里写了一下午实验数据,写完之后她把数据发给了自己的研究所对接的师兄,他说他叫钟隐,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
奉清发了报告之后,犹豫着敲下一行字:[钟隐师兄,我想请问一下,研究室在纳米材料这一方面有研究吗?]
没一会就收到了回复。
钟隐:[纳米材料在航天飞机的防热瓦上应用很广泛,怎么师妹,你有兴趣?]
内心忐忑,奉清抿了抿唇角,敲字:[我想走这方面的研究,师兄你看可以吗?]
钟隐:[可是你的履历上写,你专业是有机化学高分子复合材料的聚能应用。]
奉清咬了咬手指头:[所以,我想提前征求一下研究所的意见,可以吗。]
又过了好一会,对面才回复。
钟隐:[可以,到时候师妹你来航天所,我带你做这方面的研究。]
奉清捂住嘴差点尖叫出声,放了鼠标,还没来得及激动,楼下就传来涂珍的声音。
“清清?你爸来了,人呢?这孩子。”
奉清心情好,汲着拖鞋就跑出去,在二楼,弯唇笑得好看:“妈,我在呢。”
雕花围廊,庄重古朴,古朴的雕花里却露出了一双小兔子耳朵的粉色拖鞋。
奉清穿着随意,一身浅粉色睡衣,脖子上还松松垮垮地挂了条小兔项链,温柔洁净。
顺着池律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她耳垂旁慵懒的兔子耳朵,粉粉嫩嫩的,可可爱爱,没一点平时高傲的攻击性了。
奉清没注意到他,蹦蹦跳跳下楼,直接给了涂珍一个大大的拥抱,她笑着开口:“妈,我做到啦。”
涂珍被这一抱吓了跳,拍拍她的头,温柔回:“做到什么了?”
“一天在家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你爸和我都是想要你好一点,别一天像个孩子一样,不知道轻重。”
“你抬头看看,今天谁回来了。”
奉清懵懵抬头,看到池律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他穿一件黑色西装,领带打得周正,碎发有点长了,垂至眉心,眉眼英俊,带了点倦怠,一双长腿笔直修长,坐在沙发上,此刻正抬眼看着她。
奉清愣了两秒,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上二楼,飞快地换了件露肩小裙子下来,然后得体优雅地对他说:“这么早,就到了啊。”
池律垂眸,为她倒了杯水,递过去:“不早,现在七点半了。”
奉启航拿了瓶未开封的珍藏红酒过来动声色地做到餐桌主位上去,余光一直看着他们。
“渴了吗?”池律站起身,递给她水,温柔道:“这个不烫。”
奉清怔怔地看着他,他很高,站在她面前,挡住了灯光,只能看见他的影子。
嗓子有点涩,奉清接过那杯水,囫囵吞下去。
掩饰着情绪,耳尖绯红,她选了个角落里的位置。
堂厅里佣人上上下下来回上菜,奉清不停喝水,掩盖手心里的汗。
这人真是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啊,偏偏说话还一字一句踩着她的心尖,让她心口一阵酥麻。
第一次聚餐,池律坐在了她身边。
奉启航动筷,“吃啊。”
余下三人材料才陆陆续续开始。
奉清埋头用刀叉分牛排,还没开动,池律就自动把自己分好了的换给了她。
拿刀叉的手僵硬了,脸颊也漫起一阵红晕,她很轻声地回:“谢谢。”
涂珍切着牛排,问池律:“你这两年有联系清清吗?你们相处怎么样。”
池律如实回答:“我们很少联系。”
薄唇微动,他低声回:“妈,是我的错,对不起清清。”
涂珍面色微动,赔笑回:“没事,当年你也是有苦衷的嘛,启航说……”
“吃饭吧。”奉启航打断她,淡淡下结论。
奉清心底诧异,他有什么苦衷啊。
“爸,什么当年啊,当年怎么了?”她探究提问。
奉启航倒了杯红酒,面无表情,甚至带了呵斥:“你管这么多干嘛?”
池律护着她:“爸,是我的错,清清她不懂,您别怪她。”
奉启航叹了口气:“池律,你现在发展得好,有考虑过回我们自家公司发展吗?”
奉清生着闷气,他爸总是这样,在某些地方独断专行得厉害,严厉得不留一丝余地,对于她的前途,她的工作来说也是如此。
越想越气,她放了筷子:“我就要管!你决策的是关于我的事,凭什么不和我商量?”
奉启航冷冷地放了酒杯:“凭你是我女儿!就得听我的。”
死咬着牙,奉清放了刀叉,愤愤看着他,一字一句回:“行,我会知道的。”
池律侧身看她,瞳眸里平静无波,心底却好像被柔软的东西触动了,他伸出长指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安抚她:“乖。”
转身还能平静不卑不亢地回:“我暂时没有回奉企的打算。”
两年前,他走出奉氏企业大门时,就没有想过要回来。
奉启航沉声,面色带了不悦,但看着池律如今,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旁敲侧击试探:“行,你如今年轻有为,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好拘束着你。只是清清,她脾气犟,你还要多担待着,麻烦了。”
池律应声回:“我会好好照顾清清的。”
涂珍这才笑着给他们盛汤:“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有什么事,饭桌上说开了也就算了,我和你爸爸都是开明的人,尊重你们的想法和选择。”
“只是池律,公司那边离家算近吧?”涂珍掉转话头,问他。
“不远,开车二十分钟能到。”他的新公司位于南屿著名的金融圈,离这里很近。
涂珍和蔼地笑:“那好,你呢和清清结婚也有两年了,还没同居吧?”
奉清拿筷子的手一顿,抬头看着她:“妈,你要干什么?”
涂珍剜了她一眼,“我和女婿说话,你一边玩去。”
奉清:“……”
“我们清清以前也没谈过恋爱,你是她初恋,知道吗?”涂珍看着池律。
“妈,你说什么呢?”奉清脸红得没边了,不敢看池律的半分反应。
“知道了。”低哑一声,池律认真回答,“我也是。”
“艹。”奉清没忍住,低声骂了出来。
“哎呀,那就好。”涂珍给他舀了一碗银耳汤,顺便还瞪了奉清一眼。
“你们两个也算初恋,清清她喜欢你,池律。现在两年没接触了,也不知道感情淡了没,但妈看来啊,你们以后还有一辈子那么长呢,有什么芥蒂也就消了啊,好好相处。”
“清清,你一天,别那么骄傲啊,适当的让步挺好的。”涂珍放下汤匙,手摆放在餐桌上。
“我和你爸都知道你们的事,池律回来得早,没告诉你,不过,我和你爸都知道,他也问过我们,清清你就别生这个的气了。”
奉清震惊了:“妈,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啊?不是还劝我别去参加宴会还埋怨他来着,你也骗我吗?”
“够了啊。”奉启航敲了敲桌子,“他回来我们都知道,清清你别别扭了,你们好好处。”
“池律别住酒店了,搬回来?”
池律两手交叉,放在洁白餐桌上,他侧身看着奉清,看着她耳垂绯红,发梢柔软,心底也软了,他问她:“清儿愿意吗?”
奉清捂着耳朵:“你们烦不烦啊。”
“还有你,池律。”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眼底的痣一览无余,像小星星一样对她眨呀眨,她一点都看不清他。
又是做戏么?
终究还是没问出来,她轻轻回:“我,我没有意见。”
“好好好。”涂珍笑着拍了拍奉启航,“池律啊,明天就搬回来吧。”
奉启航也点点头:“行,就这样决定了。”
话锋一转,奉启航问:“清清年后去池律的公司吧。”
奉清脖子僵硬了,半晌,支吾着回:“我……哪能啊,他不愿意的吧,我什么都不会。”
池律明显也是一顿,不过此刻却表现出从未有的体贴和温柔:“可以。她想来的话,我可以教她,从头开始也没关系。”
奉启航满意地看着他们,对着池律说:“我没看错你,后生可畏啊,以后企业早晚是你们年轻人的。”
奉清还不知道怎么说自己要去研究所工作的事,这下父亲盖棺定论更没有可能了,只得硬着头皮回了声:“好。”
……
一顿饭吃得惊心动魄的,奉清消化了好几个消息。
她以后要和池律共处一室了。可是她好像更加看不透他了,为什么伪装起来,他能装得那么温柔那么深情,那么爱她啊。
吃完饭,父母特地创造他们独处的机会。
奉清和他并肩在花园里散步。
月光皎洁地铺洒在地面,落在他的肩头,融入他的眉眼里,清冷孑立。
夜里的风有些冷,奉清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裙子,锁骨若隐若现,她冷得缩了缩脖子。
池律脱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她披上。
奉清抬头看看天,也看看他。
眉峰深刻,鼻梁挺直,刀刻一样深邃漂亮的五官,英挺帅气,他穿着白衬衫,清清冷冷的气质,让她动容好多年。
“池律。”奉清轻轻喊他,声音带了点软。
池律低头,靠得近,要贴近她的耳边了,他回:“嗯?”
奉清垂眸,眼睫毛颤了颤,又抬眼看着他,斟酌许久,问他:
“刚刚有几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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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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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