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光落入深渊 第3章 所谓赌约

唯有一个人，准确来说唯有一个神明还能动作。

空中逐渐泛起黑雾，扭曲着形成了一个宛若黑色玉石雕刻而成王座。

黑色绣着银纹的长靴先从黑雾中透出，长靴上用银色的金属雕刻出华美又尖锐的图案，往上是包裹在黑色劲装中的长腿，右腿不羁的搭在左腿上，显示出主人散漫的姿态。

银白的外骨骼闪着冷厉的光，不经意间从华丽的上衣中透出，来者胸口别着一枚胸针，荆棘刺穿了哀啼的飞鸟，飞鸟绿色的眼眸透出死亡的气息。

他右手支在王座扶手上，微微歪头靠着。

黑雾遮挡着他的面容，只能见到那微卷的黑发随意的舒展着，枯枝上的黑鸦展翅稳稳的停在王座的另一边扶手上。

纤长的手指被手套紧紧包裹，却又不经意间透出消瘦的手腕，苍白，枯瘦。

“呵，有意思的事情。”

黑雾隐隐绰绰却透出了苍白脖颈上一点伤疤，随着主人的言语，下方的伊缇斯也抬头望向了这个奇怪的家伙。

杂乱的气息让伊缇斯分辨不出来。

黑暗嘈杂的情绪，这是伊缇斯的第一感受。

翻滚的黑雾中似乎饱含这世间一切的哀嚎和痛苦，罪孽与**。

望一眼便要堕落于深渊。

“你似乎在跟着我。”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伊缇斯得出了这个结论。

伊缇斯偶然能察觉到自己的身边似乎有另一种隐晦而不同的气息。

就是面前这个人吗？

不过……看着周围被静止的时间，面前这个散发黑暗的家伙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那么，他可以送他回家吗？

“真是没礼貌的小孩，不过看在你愉悦了我的份上，我原谅你的失礼。”

冰冷又沙哑的声音穿过耳朵，伊缇斯莫名想摸一摸耳朵，又是新奇的体验。

赫墨尔起身离开了王座，在虚空中踏步而下，衣着上华丽的银饰微微作响，透出奇怪的韵律。

宝座上的乌鸦轻轻整理着自己的羽毛，不过那双鲜红的眼眸却透出一丝人性化的情绪，有点复杂，伊缇斯不知道是什么。

赫墨尔走到伊缇斯的面前，他显然要比面前新生的神明更高大，那包裹着面容的黑雾近距离看居然显得可怖。

“呃嗯…”

在伊缇斯没有什么反应的时候，面前气味复杂的家伙伸手抬起了他的下颚，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布料触碰皮肤的冰冷，还有面对更强大存在的本能般的颤栗。

就在伊缇斯不适的想要开口，而面前之人仔细端详了他的面容后，伊缇斯看到赫墨尔很快松手消失，转瞬又出现在王座上。

“新生的神明，这个世界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诞生神明了，所以……你来自哪里？空间裂缝的另一个世界吗？”

反问的句子反而是陈述的语气，散漫的姿态像是漠不关心。

伊缇斯感觉有些奇怪，可他也不懂，出生的意外让他丢失了部分传承，在某方面来说，他其实和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无知。

“所以，你可以送我离开吗？这个世界有点奇怪，你是这个世界的神明吗？”

蓝色的眼眸透出一丝期待看着这个陌生人，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右眼下的痣随着眼睛的动作鲜活起来。

笑的让人心软。

小孩就是这样，只会问许许多多的问题，得不到答案的话就会一直追着问下去。

“不可以，不是。”

听到毫不犹豫的拒绝，伊缇斯倒是没有再追问，很明显面前这个人不会帮助他，而自己又无法反抗。

好像是有一些弱小了哎。

不过面前这个人姿态真的很想让神把他从王座上拽下来。

或许自己再长大点可以试试，伊缇斯默默想着。

“喂，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伊缇斯听到上方的人突然开口，王座上的人似乎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扫那副懒散的模样，连声音都提起了一些。

“打赌？这是什么？”

下方抬头的伊缇斯没有什么波动般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超出赫墨尔预料的是面前新生的幼崽真的什么都不懂，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就好像……

“哈哈哈哈，我们就来猜猜，带着你的人类最后是会放弃你还是会冒着风险反抗那个站在马车上的人。”

提到自己感兴趣的事，赫墨尔微微坐直，单手覆面笑着，笑声低哑却并不难听。

伊缇斯懂得了什么意思，但他看向那个从出现就带着满满恶意的人，他摇摇头：“我不想猜。”

“哇——”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鸦了。

咦，鸦没扇翅膀啊，怎么在飞？！

解决完讨厌的宠物后，赫墨尔望着面前试图解开他术法的伊缇斯。

慢悠悠地开口：“如果你猜对了，或许我会送你回去呢。”

沙哑的话语却充满蛊惑，让人忍不住回答他，向着黑暗堕落。

“你不会。”

月光是反射了太阳的光辉，如同镜子一般，那双盛满月光的眼眸能看透所有的虚妄和谎言。

他在说谎，这个奇怪的家伙还是什么的，他在说谎。

果然是个奇怪的家伙。

那双蓝眸印出阳光，抬起头看着主动靠近自己的赫墨尔。

“为什么不猜猜看呢？你不会损失什么的，只要你猜对了，我愿意给你一个承诺。”

如果说一开始是玩味的姿态，现在赫墨尔已经完全被勾起了兴趣，能看透谎言的新神，那么能看透人心嘛？

静止的时间里只有他们在交谈，人类被定格在一瞬间的永恒里。

无论是眼泪还是哀求，是诱惑还是威胁，都在一瞬间被定格。

这是围绕着人类而下的赌局，新生的神明看到了诱惑也看到了堕落，他想要拒绝。

但赫墨尔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这场赌约从一开始便是单方面的，无论伊缇斯同不同意。

“你在害怕嘛？害怕人类会辜负你的期待？哈哈哈哈哈，那还是不错的觉悟。”

这个奇怪的家伙似乎对着这些莫名的选择感到愉悦，伊缇斯也听出来了这个奇怪的人口中对人类的轻蔑。

伊缇斯依旧摇摇头，坚定地说“我不会和你赌的。”

赫墨尔也没有再说什么赌不赌，只是在解开时间静止的一瞬间，恶劣的开口：“他们心里在想着如何抛弃你然后求得安稳呢，哪怕明知道这个人类不怀好意哦。”

他可没有说谎。

“那又怎样？”

“什么？”

赫墨尔看着面前虚弱的新神，他现在是这样脆弱，仿佛经历一点风雨便要摧折。

但赫墨尔清清楚楚的听到伊缇斯对他说：“我知道他们有这样的想法，那又怎样，为什么要寻求弱小的存在来保护我，不抛弃我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的对，但很多人看不透。”

赫墨尔打了个响指，瞬间便消失不见了，可周围似乎还残留着那沙哑的笑声。

伊缇斯看着恢复时间的周围。

静止的一切重新动了起来，将落的眼泪涌出，嘈杂的声音传来。

那位贵族也在下一瞬开口：“伊缇斯，离开那些平民和我走吧，你不会想要知道反抗的后果的。”

只是平民而已，死掉几个也是无所谓的，但还是不能吓到这位纯洁美丽的少年呀，所以，他愿意温和一点。

“100个金币，你们离开他。”

金钱和权利，能满足所有**！如果不能，那便是不够！

有贪婪的目光注视着少年，100个金币啊，多少人一生都攒不够十个金币！

而暗处的存在撑头打量着这曲戏剧，哎呀，被胁迫的月光，被丢弃的月光，还有即将被染黑的月光呢。

索菲亚惶恐的看着索尔，她的丈夫依旧紧紧抱住她，他们的孩子睁着稚气的眼眸望着漂亮的大哥哥。

他还不懂什么是威胁。

这时，伊缇斯开口了：“很奇怪，你似乎并不想征求我的同意。”

在伊缇斯开口的时候，他的表情并不是愤怒，也不是厌恶，更准确的说，那双眼睛并没有面前的人。

神明是骄傲的，他不会为蝼蚁的无知停留。

美丽的少年没有在意贵族所说的那些话，他也没有原地等待着被选择。

但他明白了，人类之间是不同的。

比如面前的人，灵魂都被染黑。

伊缇斯看着索尔，少年明明需要抬头看着站在马车上的自己，可索尔却感受到了一个莫名的压力。

“你不……”

索尔想要说什么，可却突然哑了声音，他张张嘴，却依旧无法说出口。

不对！这是什么魔咒吗？

可这个少年根本没有法杖！

在意识到自己不能说话后，索尔瞪大了眼睛，急促的呼吸着，愤怒在灼烧他的心脏，恶毒的念头在发芽。

这个人，这个敢冒犯他的人！他要把他丢到兽笼里，让他美丽的脸庞被撕碎！

鲜红的鞭子突然再次挥向了少年，这一次却带着愤怒，更加的凌厉。

可却依旧被少年那纤瘦的手轻易拦下，稳稳的不能再前进半步。

伊缇斯就这样握着鞭子上前，却将索尔吓的后退了半步。

火红的鞭子被少年抓在手里，他抬起那只手往索尔面前一送。

而周围的人群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瑟瑟的想要逃离，如果是两位大人物的斗争，他们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

而索菲亚的丈夫趁着贵族的视线都落在伊缇斯的身上，紧紧抓住了妻子和孩子，最后跑开了。

请原谅他只想要家人平安，得罪了法尔斯家族的魔法师，那会是比死亡更加恐怖的事情。

“等等，伊……”

可索菲亚只能回头看了一眼和贵族对峙的少年，她似乎想要说什么。

“妈，妈妈，我害怕。”索菲亚看着眼里包泪却还是坚强的没有哭出来的孩子。

她的孩子还那么小。

索菲亚闭了闭眼，还是和丈夫跑开了。

对不起……

那是从森林走来的孩子，可她……

对不起。

伊缇斯没有回头，银发被微风荡漾了一瞬，那双碧蓝的眼眸中却什么都没有。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回头。

他不会去要求人类为他停留。

伊缇斯低头看向手中紧握的长鞭，这是他来到这世间后所面对的第一份恶。

白色的火焰倏然从长鞭燃起，很快便蔓延到了索尔的面前，他几乎是惊恐的丢下长鞭，那火焰蕴含的力量让他恐惧。

“这是什么东西？”

开口后，索尔发现自己能够说话了，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但现在他面对这个少年，眼底染上了一丝忌惮。

这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