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儿绿儿都挨了打,一时间低下头去,不敢做声,只悄悄抬眼去观察魏若若的神态,试图从表情里面揣摩出一点能让自己好过的信息。
魏若若恨恨地盯着对面的优哉游哉的相探看,深吸一口气,手上凭空多了一点力气,面上不由自主挂出冷笑道:“好啊,好啊,既然我留不住我的人,送给他们就是了,不过是两个人,我也给得起,反正这么轻而易举就转头换了主子的人,我也用不起。”
红儿小声附和说:“是,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反了,不如早点丢开,各自安好。”
绿儿也小心翼翼靠近了魏若若,低声说:“是啊,留着心不在焉的人早晚都是祸害,这样也是很好的,总比被身边的人害了好一些。”
魏若若听了她们的话,心里舒坦了,趾高气昂地说:“就是这样!”
枕寒流让大虎大龙从地上起来,看了一眼对面的魏若若,见魏若若似乎不甚在意这里了,对大龙大虎说:“这些虚礼不必讲究。”
大龙大虎点了点头。
相探看说:“不知道你们月钱是多少,但要是以后真跟了我们,有一顿没一顿,你们不愿意尽可以早些提出来。”
大龙说:“我们兄弟向来仰慕武艺高强的人,如今见了,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自行离开?”
大虎说:“即使真有不愿意的地方,刚离了旧主,虽然时间不早,若是不出意外,以后的时日却长,若有规矩只管告诉我们,若是没有,我们乐得清闲自在,我不知道其他,但我知道,我现在没有什么不愿意的。”
二人都点头。
相探看说:“好。”
她看向魏若若问:“你之前说的话应该都记得?需要再复述一次吗?”
魏若若本来想趁机溜走,听见相探看这个时候喊住她,心里闷闷的,口中咬着牙,将半转过去的脸又侧过来,回答道:“记得,我已经将他们送了你,没有什么再不能的。”
相探看语气轻飘飘的,含笑道:“是么?那就是我小肚鸡肠,只当你是想半路逃跑呢。”
魏若若扯了扯嘴角,有些别扭,缓缓笑道:“怎么会呢?既然答应了,有一有二,我现在就处理!”
虽然表面上要装作不在意的样,魏若若心里到底是有气的,众目睽睽,没有由头,不好随便再发作,声音在嗓子里转了一圈,像弄坏了的唱片掉进磨盘里,尖锐而有些刻薄,阴森森的,带着一股鬼魂似的寒气,叫人浑身上下直往外冒鸡皮疙瘩,越发听得清楚了。
魏若若一开始说了,如果之前还是她的保镖的大龙和大虎跟枕寒流打起来输了,大龙和大虎就要道歉。
这两个人记得这件事,见魏若若的目光幽幽飘过来,立刻警醒而警惕地睁了睁眼睛,担心自己被人谋算似的想起来那些话,忙不迭对枕寒流道歉:“对不起!”
他们又对相探看说:“对不起!”
魏若若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那边相探看念在大龙大虎已经是自己人,点了点头,没有苛责的意思,魏若若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悻悻撇了撇嘴。
但魏若若身边的红儿一味观察魏若若,知道魏若若的心思,脑子不怎么转,舌头最快,喉咙里一下子窜出来一句话,自己都没来得及反应,怔怔的,瞪着眼睛,后知后觉说出来似乎不大好,但已经说出去了,实在是没拦住。
“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果然背弃旧主的家伙就是不好。虽然不比跪地道歉,但也得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才是!”
红儿说出第一句话就知道自己说得不好了,她看了一眼身边魏若若的表情,急急忙忙垂下眼去,心中十分懊恼,越是懊悔,越是忘了分寸,口里继续说完了想说的话,才停下来,然而实在是有些晚了。
话说全了,声音也不小,嗓子甚至因为恐惧和慌张越发尖锐,红儿和魏若若本来离得近,六神无主的红儿在失去自己的判断之后下意识模仿魏若若最近的语调,就成了这样。
红儿一下子想对魏若若跪下来祈求原谅。
魏若若没料到红儿会说出来,气懵了,见到红儿想下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由分说冷笑起来,一把抓住红儿的胳膊,虽然力气不大,但死死揪住了红儿的袖子,好歹让红儿知道了她的意思。
红儿顿了顿,没有跪下去。
魏若若低声对红儿斥责:“我还没让你跪,你就在这里急赤白脸做什么?让人看了,以为我小家子气,容不下你一句话!”
红儿连连点头:“小姐说的是。”
魏若若心里稍微顺畅了一些,冷笑道:“但你既然知道自己有错,也应该惩罚,我是向来要赏罚分明的,你过来,靠近点。”
红儿知道自己这次是躲不过去了。
她低着头十分顺从地凑到魏若若面前,垂着眼,完全是顺从的姿态。
魏若若看着红儿这样,心情很好,伸出手,打在红儿的脸上,力气比之前更小,若不是众人都看着,红儿的脸上啪的一声响,半边脸渐渐红了些许,红儿只觉得眼前一阵风,不由得紧张地眨了眨眼睛,没料到这次魏若若的力气这么小,简直、简直像在爱抚。
红儿的脸红,大半是因为这种诡异而需要忍耐又庆幸的劫后余生似的感觉。
魏若若知道自己的力气不大,对红儿说:“好了,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红儿连连点头对魏若若道谢,魏若若有一搭没一搭回应两声。
绿儿有点心有余悸,幸好刚才不是自己站得近,不然又是一巴掌。
她没把这样的心思放在脸上,魏若若不转头看,也就不知道,绿儿就还算安稳。
相探看对眼前的大虎大龙点了点头。
魏若若和相探看就又一次四目相对。
其实她们之前的气氛怪怪的,但隔着一段距离,中间又是许多人,周围更是许多人,即使有什么,也都没有了。
魏若若有点心虚,垂眼,又紧跟着一抬眼,对相探看冷笑道:“你还要怎样?”
相探看问:“你刚才似乎都在说谎话?不是记得?”
魏若若愣了一下。
相探看盯着魏若若,一字一句说:“你亲口讲的,要是这两个人爬起来,你就道歉,还会恭恭敬敬带我们去见世面。”
相探看笑了一下:“虽然我也不是很乐意跟你一路,或是稀罕见你的世面,但既然你这么说了,我没道理不接,还是你想反悔?”
魏若若深吸一口气,想起来了,记得自己确实这么说过,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原状,笑吟吟的,凝固的时候像满脸火山灰,开口的时候像一汪春水,回答道:“对不起。”
相探看哼了一声说:“之前这两个人道歉都是说明白了,自己技不如人,受到挑唆,心思不纯,需要历练……总之,好大一篇话,你这三个字究竟是对什么人什么事说的?”
魏若若记得清楚,现在又觉得自己占了道理了,挺直腰背说:“可不是我不容你,我之前只说亲自道歉,却没说过要对谁指什么跟什么事情。我已经道歉了,你揪着不放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相探看笑了笑说:“好吧。”
她也无意在这道歉的事情磋磨魏若若。
魏若若有点惊讶,仔细看了她一眼,见她似乎真是这么想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昂起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将要开屏。
“我既然亲口答应过要恭恭敬敬带你们去见世面,那就请你跟我走。”
只怕到了地方你进不去,连门口都不能靠近,更别提跨过门槛,也怪不得我。
谁让你自作多情还洋洋得意呢?不过是赌赢了两次而已。
魏若若心里这么一想,心情很好,转了一下眼珠,撇着脸说:“希望你们能到了地方,也别明里暗里怪我不给你们准备其他东西。”
相探看不以为意,还当是繁文缛节,不耐烦地说:“少废话,你只管带路。”
魏若若点了点头,脚步十分轻快,一转头就走了,像垫着脚尖过独木桥提着裙摆怕沾水的样子,看背影,像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
相探看拉着枕寒流悄声说:“我们今天要先去方锥拍卖会了。”
枕寒流问:“你想去?”
相探看满不在乎的语气说:“见见世面也好,以后跟你们出去不丢脸。”
枕寒流欲言又止。
相探看笑道:“我知道,你们不嫌弃我,大家也差不多,但我总想,有一点好处也是好的,不算是我们白来一遭。”
枕寒流叹息似的说:“好。”
相探看顿了顿,笑容里多了三分欣喜,眼眶有点湿润,低声道:“谢谢。”
我给你惹了麻烦,你帮忙,还愿意陪我多走一遭,也不嫌弃我。
枕寒流说:“我不怎么认路,要靠你了。”
相探看点头说:“我知道了。”
魏若若到了马车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