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只白色蝴蝶撞上我的左眼镜框 第6章 第 6 章

门外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宋为妍与那位魔法师的对峙被打破。

“图加，你失态了，让我们的客人不太愉快。”人还没见着，声音先到了。

被称作图加的魔法师闻言，原本凶狠的神情顿时收敛了不少，抛下宋为妍，迎向门口。

“您怎么亲自来了？”图加变脸比翻书还快，已经将自己狰狞的表情迅速调整回了正常模样。

宋为妍在一旁看见，忍不住想，我看这人多少有点疯。

这时，那位被图加亲自迎进门的人终于露了面。

最先吸引人眼球的，就是那一头碎金般的长发，与宋为妍在幻境里见过的那个穿盔甲的人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眼前的人五官和神情都更柔和，脸上挂着的微笑更是温柔可亲，乍一看，给人以格外平易近人的错觉。

他来到宋为妍面前，伸出一只手：“你就是图加带回来的客人吧？”

宋为妍看着对方递到面前的手，干净修长，指节分明，显然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想必在堕落一族里地位不凡。她本来没想配合对方这点虚假的客气，可是两秒之后，还是鬼使神差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借对方的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触碰到对方手指的瞬间，宋为妍察觉到某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微小气流涌动，从对方的指尖，流窜到了她的手上。

对方将她扶起来之后就收回了手，宋为妍手上那种奇怪的感觉却没有消失，她盯着自己的手，感受着那种微妙的变化。

那种感觉只持续了大约十几秒，就从她手上消失了。

对方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露出笑意：“看样子，你果然感觉到了。”

“什么？”宋为妍下意识反问。

“这就是魔法的气息。”对方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答案。

“这就是魔法？我见过神圣一族的魔法，似乎不太一样。”宋为妍明知对方在牵着她走，还是跟着继续了这个话题，原因无他，她感兴趣，即使其中有陷阱，也值得冒险。

对方立刻说出了她更感兴趣的话：“普通人无法察觉到魔法的气息，更不能分辨不同属系、不同阶段的魔法之间的区别。”

“你的意思是，”宋为妍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我不是普通人？”

“是与不是，现在谁也不能断言，但将来，取决于你。”对方循循善诱道。

宋为妍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仿佛她此时此刻，又回到了商务大厦顶层的办公室里，对着文件会议和电子屏幕，与人进行生意谈判，彼此间每一句话都暗含心眼与计策，只为了追求和争取己方的利益最大化。

宋为妍轻笑出声：“既然如此，我大概没有别的选择。毕竟——”

她拉长语调：“普通人在这里，想必活不下去吧？”

“看样子，我们的客人，是个聪明人呢，”对方的笑意更深了一层，“你可以叫我蓝斯，不知道，我们这位聪明的客人，怎么称呼？”

“娜希娅。”宋为妍最终还是没有给出自己的真名。

蓝斯大概也知道这名字并非她的真名，但并未戳穿她：“那么，从今天开始，准备好成为一个黑暗魔法师了吗？娜希娅。”

宋为妍觉得，她大概没有别的选择，虽然黑暗魔法师听起来就前路堪忧，但她要是当场拒绝，恐怕现在就得面临性命堪忧的局面了。

这位蓝斯先生看似和善，本质上与图加恐怕也差不多，只不过，疯得更加内敛一点而已。

宋为妍看着对方明明在笑，却隐含狠戾的眼睛，微不可见地咬牙：“当然。”

“很好，”对方满意地说，“接下来，就先让图加带你学习基础魔法吧，我有空的时候，也会来指点你的。娜希娅，我很期待你的成长，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位优秀的黑暗魔法师。”

事实证明，图加确实是一位还不错的教导者。

虽然宋为妍和他相处两天后，更讨厌他了。因为这人确实有些疯疯癫癫，时常一言不合就变脸。

一开始，图加把她带到了荒漠中的一处空旷地带。

这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力格外强劲。

宋为妍的头发被风吹得胡乱飞舞，一下子全糊在脸上，脚下更是步履维艰，整个人随时都要被狂风吹倒。

“来这里做什么？”宋为妍艰难地扯着嗓子问。

比起她的狼狈，图加显得格外从容，站在同样的地方，连一片衣角都没动过，仿佛对他来说，那些狂风并不存在。

“要想成为一个魔法师，首先要学会感受魔法的气息，”图加仿佛一个人形语音播放器，一板一眼地说着，“大地上的每一样事物都暗含着独特的气息，从这些气息当中分辨出魔法的气息，就是你首先要学会的事。今天就先练习从风的气息当中感知魔法的气息。”

宋为妍只觉得自己要被风吹走了，在这种极端环境下，她要站稳都已经费尽力气了，哪里还有余力思考其他事情。

“你能不能说简单一点？具体一点？”她几乎是吼着和对方说话了。

图加无动于衷地表示：“魔法的气息只能由你自己去感知。你自己在这里练习，我晚点再来找你。”

然后，他原地一挥袖子，那件长长的黑袍一晃，人就倏地不见了，只剩下两片零落的羽毛轻飘飘被风卷走了。

宋为妍看着这人走得如此干净利落，一种悲愤的情绪油然而生。

之后连续几天，她都被图加扔在这里。

宋为妍努力说服自己冷静，她闭上眼睛，在无穷无尽的狂风里张开双臂，任凭狂风卷过，将她吹得在风中踉踉跄跄，不断回想着曾经在蓝斯手中感受过的那种奇异的气流涌动，试图在没有规律的风力中再次找到相似的感觉。

“调动你的感觉，去找到藏在风里的魔法气息，然后试着控制它，什么时候你能在这里站稳了，我们就能进行新的训练了。”图加的话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宋为妍已经被风吹得近乎麻木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放弃，也没法放弃，如果她连刚开始的这一步都迈不出去，那么她对堕落一族的人来说，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到时候，她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荒漠里的风几乎没有停过，图加带她来的这片区域类似岩漠地形，附近有很多裸露的岩石，植被稀少，看上去格外荒凉。

宋为妍在风偶尔停下来的时候，也会试着触碰和观察那些岩石，以及被风化作用侵蚀后剥离下来的碎屑。

有一次，正当她将一块岩石碎屑拿在手里观察时，风突然又吹了起来，被她用手指碾碎的一点碎石末一眨眼间就被肆虐的狂风卷了出去。

宋为妍下意识握了一下手指，风从指缝间穿过，岩石碎屑在指尖摩挲的那种触感也仿佛还留在上面，她突然就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二者之间微妙的气息差异。

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就像是她小时候被迫去学游泳时，一开始在水里怎么也无法让自己的身体完完全全放松下来，因此即便知道水的浮力足以支撑她的身体，她也总是漂浮不起来。

可是在水里泡久了，某一个瞬间，她突然就能克服那种无形的障碍了，就像是某种挡在她面前的无形壁垒被打破、消解了。

宋为妍张开双臂，手指微微张开，放松下来，狂风依旧，她的身体仍然在风里被吹得摇摇晃晃，可是那种微妙的感觉和她的手指勾连在了一起，顺着那种奇妙的感知，她仿佛能看到某些肉眼看不见的东西。

“试着控制它……”图加说过的话此时变成了她自己的。

她一遍一遍地想着这个念头，耐心地仔细将那一点微弱的奇异感觉从自己的指尖延伸出去，原本局限的视野逐渐拓展出去，超出肉眼可见的范围，她甚至闭上了眼睛，但那种被微妙的感觉勾连起来的视觉画面并没有消失，反而逐渐清晰。

“这就是魔法的气息？”这个念头再次在宋为妍脑海中升起。

与上次从蓝斯手里感受到的不同，这次的魔法气息，是她自己捕捉到的。

宋为妍没有发现，她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能够在狂风里站稳了。

她就站在那里，闭着双眼，张开双臂，纤细修长的手臂像某种植物的藤蔓延伸展开，指尖自然放松，风从她指缝间穿过，无数魔法气息随之被捕捉，留存下来，聚集在她手上，并且越聚越多，隐隐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随着那光芒越来越亮，荒漠中四处散落的岩石碎屑也逐渐被吸引，漂浮起来，聚集到宋为妍身边，以她手臂展开的方向为中心点，呈辐射状延伸出去，甚至连一些细小的碎块也从岩石上剥离了下来，一起环绕在宋为妍双臂周围。

图加和蓝斯一同来到这里时，看见的就是这幅带着某种近乎妖异的美感的画面。

“娜希娅，我没有看错，她果然具有修炼魔法的天赋。”蓝斯忍不住开口。

图加回答：“是您慧眼如炬。”

宋为妍从风的气息当中感觉到了他们俩的存在，睁开双眼。

凝聚在她指尖的光芒散去，漂浮的岩石碎屑也纷纷落地。

宋为妍站在原地，狂风仍在呼号，而这次，她的身影和图加，乃至蓝斯一样，纹丝不动，仿佛未曾置身于风中。

“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做到了。”图加看她的眼神当中，有一点不可思议。

宋为妍捻了捻自己的指尖，一点细微的光芒在那里瞬间凝聚起来，然后又被她随手一放，顿时散去。

“这就是魔法的气息？”她问。

蓝斯笑着赞叹道：“不错，你果然给了我很大的惊喜，娜希娅。”

宋为妍自己反倒没那么激动，她看向图加，实事求是道：“我该好好谢谢你。”

不过对方看上去并不怎么领情：“我只不过是按照蓝斯大人的命令办事而已。”

宋为妍无所谓地转过头去：“现在可以走了吗？在这里呆久了，头疼。”

蓝斯一口答应：“当然，我们先回去。你可以先休息两天，之后就可以正式开始修炼魔法了。”

宋为妍回到了之前住过的那个地方，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张丑得不忍直视的床。

她换了衣服，又洗了头发，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将头发里的沙子清洗干净，洗掉身上那种沾满了尘土的不适感。

然后躺到床上，闭上眼，想念自己家里的现代化浴室和洗浴设施，想念洗发水和沐浴露，想念茉莉和她家的缅因小猫，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