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只白色蝴蝶撞上我的左眼镜框 第123章 第121章

在静默之河停留当晚，宋为妍与克洛斯默契地分头将领地内的力量气息归属筛查了一遍。

两人在领主府门口碰面。

“看上去暂时一切正常。”宋为妍先下了结论。

“茉伊拉比我们之前预想的更果断，静默之河内的旧部，暂时都被压住了。”克洛斯说道，听上去颇有点欣赏的意思。

但是宋为妍没那么乐观：“一时的强硬手段自然可以压住那些人，但有些东西，终归需要时间。”

她看了一眼克洛斯十年如一日、甚至是百年如一日不变的脸，补充道：“对于你们神圣一族来说，这样的时间，只怕需要更长。”

克洛斯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她说得对，神圣一族总是习惯漫长的、而又一成不变的岁月，但是这十年来，人类飞速前进的脚步却反过来推着他们，也不得不加速前进。

克洛斯甚至相信，如果没有宋为妍和人类同盟，艾兰赫斯或许不会有机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顺利剪除那些多余的副领主的羽翼。

对于神圣一族来说，十年的岁月，原本不算什么，但是有宋为妍在人类同盟的十年，足以改变很多事。

时间，是唯一无法预料的事。

今年的防线巡查，本来只是寻常的任务而已，如果没有意外，很快就能结束。

他们在静默之河停留的当晚，一切看上去也格外平静。

直到日出时间到了，负责守夜的人却没有看见初升的太阳。

一直到本该日上三竿之际，天空仍然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天为什么还没亮？”有人惊慌失措地问。

无声的恐慌蔓延出去，宋为妍第一时间出现安抚人心，转头就看见克洛斯和茉伊拉一起过来了。

“出事了，普雷狄特不见了。”茉伊拉先说道。

然而普雷狄特的失踪并不是眼下最糟糕和最反常的事。

整个静默之河领地都陷入了黑暗之中，与外界的联系也中断了。

克洛斯试图联系神圣之都，却发现所有的通讯魔法都失效了，就连那些最复杂的、最耗费力量的魔法阵，也变成了毫无意义的线条。

宋为妍在发现异常的时候，就让伯劳出去侦查了，但是眼下，在空中绕了好几圈的无色鸟也一无所获。

宋为妍眼睛里的薄雾散去，从那片与无色鸟共享的视野当中，她同样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伯劳好像飞不出去，”她低声将情况告诉茉伊拉，“边境线上的守卫联系上了吗？”

茉伊拉的神色显然不太乐观：“领地范围内的通讯没断，但是没有人回应。我派人亲自去查看了。”

茉伊拉派去的人很快回来了。

那人带着无比惊恐和慌张的神色，踉踉跄跄地跑回来，跪在地上：“领主，边境守卫都被阴影吞噬了，可是人还在……”

他颠三倒四地说着，前言不搭后语。

“什么阴影？”

“你确定人还活着？”

宋为妍与克洛斯分别同时问道。

那人还来不及回答，上空盘旋的无色鸟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锐长鸣。

就在刚才，有静默之河的魔法师自作主张，放出无色鸟，越过伯劳巡查过的范围，直冲领地外围上空而去，想尝试越出边境范围。

伯劳对这个不听指挥、妄自行动的同类发出警告式的叫声，但对方视若无睹，一头往边境线上空那条无形的分界线撞去，在半空中，仿佛撞上了什么透明的高墙，长而细的脖颈一下子被巨大的冲击力撞断，还在振动的翅膀失去平衡，垂直摔落。

“空域受限，无色鸟无法飞越，”宋为妍做出判断，“与当年的坠夜之城一模一样。”

“谁放的无色鸟？”茉伊拉立刻去抓人了。

一阵骚乱之后，那位倒霉的魔法师被带走，暂时单独看管起来。

茉伊拉的脸色不太好看，时间太短，她对静默之河的掌控终归还是有疏漏，一遇到意外情况，就有人自作主张，忍不住胡乱行动了。

不过，也未必完全是坏事，有了这个出头鸟，下场又明晃晃地摆在那儿，茉伊拉正好能杀鸡儆猴，暂时稳住其他人。

宋为妍与克洛斯都没有理会这个小插曲，将其留给茉伊拉处置。

“边境线到底发生了什么？”宋为妍伸出两根手指，按住那个回来的人的颈动脉，无形的魔法力量注入其间，强行让那人的情绪稳定下来，然后问道。

对方终于稍稍冷静下来，告诉他们，边境线位置的空间，都被一层浓稠的黑色薄雾包围了，留在那里的守卫，被那些阴影状态的薄雾包裹起来，整个人就像陷入了沉睡，虽然还有呼吸和心跳，却没有意识，所以，无法回应领主的召唤。

“来自大地深处的黑暗阴影，他回来了，毫无征兆，就像数百年前一样。”克洛斯得出结论。

茉伊拉的年纪尚轻，没有见过曾经席卷神圣之都的黑暗，还心存侥幸：“会不是弄错了？怎么可能突然之间，无缘无故就…… ”

克洛斯没有解释，但是他的眼神，那样直白地告诉所有人，这不是意外。

那场发生在艾兰赫斯还未出生之前的大战，是大地的阴影最近的一次大型复苏，神圣一族的王战死，王后重伤。

那时的克洛斯还不是大魔法师。

而宋为妍只见过存在于王后记忆水晶里的场景。

“是与不是，看看就知道了。”她看上去反而比神圣一族的人更冷静。

“你说，那些守卫都还在原地？”宋为妍看向之前那个前去探查的人，问。

那人愣愣地点了点头：“是。那些阴影像雾一样，人都在雾里，一动不动。”

“我去带一个回来，看看到底是不是阴影复苏，”宋为妍仿佛在说她要出门买个早餐一样轻松，“与黑暗的战争，无形的敌人，各位做好心理准备。”

这后半句话更是让在场的人纷纷胆寒，除了克洛斯，如今在静默之河的这些人，几乎都不曾见过那场遥远的战争，对于神圣一族来说，战争已经过去很久了，自从艾兰赫斯降生以来，他们从未想过，战争还会有重新降临的一天，而且，是以这种毫无征兆、不可理喻的方式出现，近乎荒谬，让人无法相信。

反倒是宋为妍带来的人类，似乎还更冷静一点。

安蜜莉亚往前一步，主动道：“魔法师大人，我想和您一起去。”

宋为妍看了一眼那张年轻而无畏的面孔，突然觉得，她这次不该把安蜜莉亚带在身边。

这个刚刚从城卫队结束阶段性修习的年轻魔法师，不久前才成为魔法师协会比试的新一年胜出者，未来与前路一片光明，但此时此地，却迎面撞上了黑暗。

宋为妍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让人心安：“不用了，安蜜莉亚，你带好自己的小队，与其他队员互相照应，我片刻就回。”

其他人于是再无异议。

宋为妍和克洛斯对视一眼，默契地分头行动。

克洛斯留下，协助茉伊拉，调度领地内的人手，做好最坏的打算。

宋为妍带上伯劳，往距离这里不远的静默之河边境飞去。

黑暗的气息逐渐清晰起来，伯劳低空飞行，掠过一片芦苇丛，芦苇絮被无色鸟宽大的羽翼掀起的气流翻涌一震，立刻如同纷纷扬扬的大雪，漫天飞舞起来，其中一朵甚至沾到了宋为妍的长发上。

宋为妍轻轻一挥手，魔法师长袍宽而长的袖子随风一翻，那些阻碍她视线的芦苇絮，就被无形的风改变了方向，有意识似的，往两边分开，仿佛在给她让路。

这本该是一幅近似清新唯美的画面，却在风的尽头，出现了第一个倒在尘土中的守卫。

那个面朝下倒地的人，身着静默之河的边境守卫服饰，武器紧紧握在手中，已经折断，身上有残留的阴影气息。

魔法师敏锐的感知范围里，还能察觉到那人的呼吸和心跳，但已经奄奄一息。

宋为妍继续往前走，越来越多倒下的守卫出现在她面前。

那些像薄雾一样的阴影仿佛察觉到了她身上强大的力量，欺软怕硬地往后龟缩。

看着那些仿佛有着活人意识一样的阴影气息，宋为妍心中没有恐惧，她的脚步，就像踏在春天鲜花盛开的原野上一样自如。

于是，那些阴影愈发缩头缩脑起来，往后消退。

很久以前，宋为妍就发现了，恐惧会让阴影变得更强大，有些阴影只是黑暗的延伸，并非是真正的黑暗本身。

她往阴影最深的地方走去，身边的风逐渐变得冰冷起来，在越过某一条无形的分界线之后，与那些轻薄的阴影不同的气息出现了。

他依旧没有形体，但有了声音。

凄厉的哭喊声，像某种频率极高的噪音，听不清是什么，但足以让人心生厌恶。

宋为妍知道，她不能再往前走了。

无色鸟在她身后不远处上空，发出示警声，提醒自己的主人，保持清醒。

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宋为妍眼前。

宋为妍隐约记得他，昨日，他们一行人进入静默之河领地，穿过边境线时，负责边境守卫的带队人和他们见过礼。

这个人同样陷入了阴影的包围。

那些像雾一样的阴影像某种具有催眠作用的药物，让他们陷入沉睡，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走向死亡。

宋为妍伸出手，金色的符文线条从她指尖流出，汇聚成一张网，将这个守卫捞起来，放在伯劳背上。

伯劳低声叫了一声，像是在催促她，赶紧回程。

宋为妍最后往边境范围看了一眼，试探性地挥出一击，属于她的魔法力量气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一样的阻碍，原本的去向被阻拦，四分五裂地消散在边境线截止的地方。

那些阴影，似乎将静默之河领地整个包围了起来，将他们与外界隔离开来，无法进出，也无法与领地之外的人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