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喊魂”是“神棍的业务”,是因为正经的修士不会做这种事。
一则是万物有灵,但未见得有“魂”。
若非有巨大冤屈,或者死前有什么执念,很难留下那种能说会道的“魂魄”。即便因为冤屈和执念留下,也是一心完成身前事,没有更多的神智。
更不必说叫死人回来分家业,叫回来的怕不是连家业是什么都不懂!
一则是修士多崇尚人死如灯灭,三魂七魄离体,承载了记忆的那一部分尽散,再入黄泉轮回,就相当于再世为人。
举个例子,就如一个偷了东西的贼,入狱一遭,出来就该重新做人了,不能因为他偷过东西就再抓回去。前尘是债,不能永恒束缚着新生的生命。
顾飞飞蹙眉:“你这是骗。”
陈约毫不心虚:“钦天监乃是郡主的皇兄一手创立,钦天监众人不敢有负陛下嘱托,一直辛辛苦苦做事。您这样讲,可让人有些委屈。”
顾飞飞撂下碗筷:“骗就是骗,人没有魂魄,你也喊不回来他。”
“郡主何以这般笃定?”陈约笑了,“我如果喊来了,郡主又怎么说。”
顾飞飞左右一看,站起来抓住陈约的隔壁,从他袖口扯下来一条布,在他目瞪口呆之下,咬破了手指头。
陈约连忙扑上来:“你干什么!”
“和你赌。”顾飞飞闪身躲开,已一气呵成地画了道符纂,“显灵符,你应该见过。如果召来魂魄,符纂呈金色,发出光。”
陈约目瞪口呆。
他……还真没见过这玩意。
对外说,钦天监是处理那些人间不言的神鬼,但实际上,谁还不是个凡人,岂能有这般通天能耐?
身为其中一员,陈约清楚不过,他的同僚连卦爻辞都没读……包括他在内,成日在外,都是靠一条三寸不烂之舌和小把戏,借神鬼名义,骗人过安生日子而已。
譬如对大臣家眷,说“即将发生好事”,是陛下器重;说“近日当小心”,是暗示人家赶紧进宫认错。
再譬如对平民百姓,就更简单了,无非是将以和为贵变着法子说。
陈约心想:“行吧,看这个架势,她怕是去哪学过,待我回朝禀告陛下,有人骗到皇家了……这手,我看着都疼。”
他道:“赌,倘若郡主赢,陈约以后鞍前马后,为您效劳。但倘若我赢了,还请郡主应允早日回宫,我真怕保护不了您的安危。”
一边说,陈约一边翻出了小药箱,沾了草药,替顾飞飞把手包上:“……郡主再显神通,也请提前知会,画符可以用朱砂,再不济还有我呢,十指连心,怎么说咬就咬?”
顾飞飞一愣,她从前受这样的伤,不过几息就能复原,从未需要包扎,还有点稀奇地凑过来看陈约处理伤口。
陈约:“……你不疼么?”
顾飞飞道:“不疼,符篆放在你那。”
陈约依言收好,揣进怀里前,他看了一眼,上边的血迹干涸成了黑色,他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没多想,只当是衣服的颜色之故。
这赌约定得很扯淡,两个人谁也没觉得对方会赢。
一个心意向善,准备劝骗子悬崖勒马——闲得;一个操心郡主,准备劝孩子回头是岸——懒得。
吃完饭,陈约便领着顾飞飞“招魂”去了。
去到赵家,顾飞飞更觉得陈约是骗子。此处坐北朝南,风水极好,根本不是能养出怨灵的架势;赵家人虽有争执,但大多面色悲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场丧事,据说赵老爷子也是死在了床上,样子安详。
陈约也完全没有第一时间置办需要的符篆,而是先去找那四房姨太太,压根就不是招魂的态度,说是衙门断家务事来还差不多。
死者为大,委婉点说,赵老太爷生前只有一原配,但成亲不久,就重病而故,连子嗣都没留下。老太爷“悲痛欲绝”,从此“只认一个发妻”,再未明媒正娶续弦,而是找了四房姨太太。
一房是村里农户的女儿,模样生得好看,人也精明能干,这些年主管内务,但长子早些年出门后杳无音讯,膝下是个才十岁的幼童。
二房是老太爷从路边捡回来的,自称曾是卖唱女,赎身后遭了抢,经查证确实没问题,一手琵琶弹得极好。膝下三女一子,可见极受老太爷喜欢,儿子现在十六,还在读书,已经管起家了。
三房神似赵老太爷从前的妻子,是隔壁村的姑娘,老太爷将她娶回家后,一应物件给了最好的,但在她房间留宿极少。只在入府的开始,她生下了一个儿子,今年二十岁,正在家里帮着二房主持各项事宜。
四房则是刚娶回来不久的,还挺着个肚子,总坐在正厅垂泪,小声啜泣,时不时朝前来的男性抛一个垂泪媚眼,看上去对家业的指望,远不如享受男婚女爱。
收到媚眼的陈约:“……”
顾飞飞给四房姨太太拿了块手帕,道:“擦一擦。”
四房连声道谢,哭得梨花带雨:“妾才刚刚跟了老爷,真是造化弄人,他竟没看上一眼自己的孩子就——”
“人有悲欢离合。”顾飞飞道,“哭出来就好了。”
兴许是不再指望陈约,四房明显松懈了不少,哭得也真心了:“可我才十八岁,我才十八……我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顾飞飞回答:“只是一个男人,你可以换一个。”
陈约:“噗——”
陈约被这惊世骇俗的言论吓着了,万万没想到顾飞飞一个郡主还有这“肚量”,一口茶喷成喷壶。
顾飞飞正竭尽所能安慰人,很不满意地瞪他。
陈约:“……那您二位先说,我出去看看,好准备请老太爷回来看看。”
顾飞飞不想和他说话,看了眼符篆的地方。陈约无奈地抽出一角,给她检查。
四房则因为听到“老太爷”,哭得更惨了,趴在顾飞飞怀里道:“呜……老太爷那么喜欢我,会不会带我走啊!”
顾飞飞安慰她:“没事,我打走他。”
陈约:“……”
如果叫陈约来安慰,定然要先夸四房的美貌,再使些钗环水粉,哄上一哄,这时候,再靠他这张硬件不错的脸,基本成功了一半。
接下来则随机应变,或者夸对方用情至深,或者说对方青春美貌,总而言之,要符合她给自己立的设定,再适当插几句未来的假设,给予对方美好的希望。
哪有顾飞飞这样的!
但他站在走廊上,还能听到四房和顾飞飞在说着生活里的琐碎,有开心的,有难过的,无聊透顶。
顾飞飞只会说“都过去了”、“没事”和“换一个也一样”,至多安抚她“没有男的也可以,你去卖豆腐”。四房的注意力却被她牵着走:“啊?”
顾飞飞道:“我听说,漂亮女子做豆腐西施,能自己赚钱。”
四房含羞带臊问:“啊……我漂亮么?”
“对。”顾飞飞说,“你不漂亮,他会娶你?”
四房就此找回人生自信。
陈约想:“……没想到,这位郡主殿下还有点趣。”
想完,他就听到四房问:“顾姑娘,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小哥,他……”
话里话外都是姑娘家的心意。
陈约刚想说不妙,顾飞飞回答的声音就传来:“对,你看陈……你看他,没有人和他在一起,也还活着。”
陈约:“……”
四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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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