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向导穿越到只有哨兵的世界（哨向伪末日） 第70章 第七十章·发酵

与想象中温软的触感不同，知闻感到自己的嘴唇贴在了别的什么上面。他睁开眼睛，以袅正平静地看着他，而两人的唇瓣间正隔着以袅的手心——他挡住了知闻的亲吻。

知闻露出一个疑惑又有点委屈巴巴的眼神。

以袅将脑袋向后靠：“净化吗？我现在没这个心情。”

这是摆明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知闻垂下眼睛，睫毛在他的眼睑下投出一层淡淡的阴影：“不是。”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因为想净化。

以袅知道他在否认什么，于是闻言露出一个笑。

“对了，塞莱呢？”他似乎刚刚才想起来这个粉色小卷毛，“他去哪儿了？”

说到这儿，知闻不困了。他的脸上浮现出狡黠的微笑，然而唇角的弧度并不露骨，仿佛在私心隐藏着什么。但以袅问的话不能不回答，于是知闻憋了又憋，最终才开口道：“隔壁躺着呢。”

“哦，隔壁……”以袅淡淡道。

“什么东西——隔壁？”他想到了什么，猛地从沙发上坐起身。

“那不是我的房间吗？”以袅看着装没事人的知闻。

知闻眨眨眼睛：“嗯，但你不是和我一起住……”

他话说到一半，以袅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虽然他的表情原本就是漠然的，然而现在却多出了些形容不出来的调性，让知闻蓦地感受到一种距离感。这感觉让知闻感到背后发凉的害怕，于是他紧急刹车，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没有，白塔的房间不多，最近新来了两个哨兵，空房间排完了，所以剩下一个人没有地方住，就先安置到了你的房间，睡一晚再做打算——”

“就一晚。”知闻小心翼翼竖起一根手指头，“基地安排的，我不知情，真的和我没关系。”

以袅没搭理他，而是自顾自踱步到床头柜后径直拉开抽屉，不出意料地看见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躺在那儿。

地方都腾好了。他瞅着那片黑色芯片，鼻音哼了一声。

其实，以袅并不排斥和知闻同处一个房间，但他心脏上似乎涂有一层不安全的底色，这底色催生出他的自我保护系统，被迫让他总要为自己保留一片只属于自己的所谓“安全基地”——即便这个基地事实上并不安全也没事，只要它在那里立着，有一个象征。

有一个象征，那就好了。

现在，这个象征成了以袅在白塔的房间，尽管这算不上是他自己的空间，但以袅仍将它当成了一片自留地。

知闻跟着以袅的气音几乎一跳，却依旧故作镇静地歪躺在沙发上，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家伙装模作样惯会有一套的。以袅斜了知闻一眼，没再说话。他收回眼神，呼出一口气，将那块黑色芯片拎了起来：“知闻，你有没有感觉到哪儿有不对劲的地方。”

知闻正抬头望天着装无辜，猝不及防听见以袅转变了话题，悬起一口气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感恩戴德这位大爷没再继续拽着他的小辫子往下出溜，但——知闻转念一想，眼珠子在眼眶里头打转：“你是指什么？要说不对劲的地方，普渡城里可海了去了。”

以袅叹了口气：“你有没有发觉，普渡之心发生的那些事根本对不上人类联盟应该产生的动静，他们的反应太平淡了。”

知闻沉默了。

确实对不上。

普渡城太安静了，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因为小孩缺失而引起的舆论风浪。这不对，难道消失的不正是主城的孩子吗？

不对，仔细想想，这件事从哪儿看都不对——普渡之心中的异种是意识体，本身并不以人类为食：“菲利普”作为人类共生体更不用说，需要投喂的只是它供养在异次空间里的那个“弟弟”；而“弟弟”却也只需要尸体用来组成肉身，从而在本世界维持住生命形态阻止意识体的消散——如此看来，不论“弟弟”更新换代的速度有多快，它并不是无节制地需要杀戮来补充身体，而且空间的作用大抵就是放缓尸体腐烂的速度从而减少需要屠杀的学生人数。

毕竟，那是亲爱的妮丝老师曾经珍爱的校园。

正因如此，异种才会手下格外留情一些。在印象中，以袅记得那团空间内的“尸块呕吐物混合体”中，还有干瘪的老年人手臂，腐烂着流出脓水，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这些留存的尸体似乎是在它被搬进空间之前就吞并的，而残存在“弟弟”身上的其他尸块看起来也并不新鲜。

看来“菲利普”为了减少尸体消耗量费了不少功夫，但“弟弟”可能到了青春期要长身体，所以吞噬的尸体在条件实在有限的情况下，退而求其次，不求质量，只求数量。因此即便是腐臭的尸体烂了再拼、拼了再用，还是抵挡不住需求量冲天炮似的指数倍增长，于是常年累月积攒下来便成了如此厚重的一坨。

这就更奇怪了，就算“菲利普”无比了解那些普渡之心中孩子们的身份背景，能够在每次给“弟弟”补身子的时候精准找到那些来自边缘区的小孩，但这种身份特殊的学生数量却是极其有限的——毕竟普渡之心已经华丽丽地完成了身份转变，不再是“普渡众生”的慈善机构，而热衷于从边缘区捞孩子的妮丝也早就于十年前过世。

因此，从其中找到个位数边缘区的小孩已经是大海捞针，再用这个位数的小朋友的尸身去补充至少十年的拓充额，就算希帕蒂娅再世好像也对不上数。

既然无法进行没有限度地补给，那么即便它再努力减少了尸体的使用量，却不可能不猎杀主城的孩子。

倘若杀了主城的孩子……蒙混过关的概率便会大大降低。

如此，即便是撞家长不负责的概率，也不至于所有父母都对自家孩子不管不问，扔给普渡之心就算完事——不说三天五头瞧两眼，至少也得是意思意思着询问一下情况，总不可能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被带走了，连续一段时间杳无音讯也不去过问两嘴——更别提这次的大屠杀，整个学校都见了底，一个不带剩的，如果家长这么久没看过孩子还是没心没肺晃荡，那也算是活久见了。

普渡之心当中也绝对不会少了权贵家的小孩，因此，不应该……

除了异种之外，还有人在隐瞒普渡之心中孩子们的消失，至少是帮忙掩盖的帮凶。

那会是谁？

为什么？

以袅和知闻对视一眼，发觉整件事好像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剥丝抽茧后，比所谓真相更加恐怖的真相即将**裸地摆在两人面前，即便是已经对所谓人类联盟嗤之以鼻的心灵，却也在这未知之前感受到颤抖。

世界究竟还能再有多可悲？

世界当然还能更可悲。

“电子屏呢？”以袅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玩意儿，这东西算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全身家当了，“毕竟这次的异种出现在普渡城内，有没有人在通知群里说些什么，我们休息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安排。”

“哦，在这儿。”知闻熟练地从沙发的夹缝中摸索出电子屏，他抬起手，献宝似的将电子屏捧给以袅。

以袅接过电子屏，却立刻吸了口冷气，甩手便将这玩意儿甩开一米多远——无他，知闻或许感受不到，但电子屏跟泡在岩浆里浸过一般炙热得烫手，一碰到皮肤就如同快烧熟了那块肉！

“怎么这么烫？快爆炸了吗？”以袅被烫得发懵，“你们基地有没有保修机制？质量这么差的。”

知闻愣了一下，他没管那被以袅甩飞的电子屏，三步并两步地立刻跑到了以袅跟前：“怎么回事？烫着了吗？严重吗？”

以袅再一搓指腹，两个大泡旭日东升，跟日出似的出现在他的指尖。

知闻立刻皱了眉头，拉着以袅便往自来水管那儿跑：“疯子……”

以袅却挑挑眉毛，挣开了知闻的手。他摇摇头：“先别急着管我，你去把电子屏拿过来。”

知闻愣了一下，转而生起气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

“知闻。”以袅打断了他。

仅仅是一声名字，知闻便停住了嘴。他再一次不甘心地看了看以袅指腹的烫伤，最后还是听话地走到旁边，捡起了电子屏。

“打开。”以袅凑过来命令道，“我看看。”

知闻再次刷开自己的电子屏。

以袅顺着知闻的操作看着群聊里的小红点被消下去，气泡却还在一个接一个，跟小鱼吐泡泡似的层出不穷，忍不住乐道：“嚯，这么热闹。”

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往外蹦跶，也不知道这样持续了多久，怪不得电子屏烫成这副德行。

“写的什么玩意儿？”他用手臂捣捣知闻，“给我念念。”

知闻一目十行，表情蓦地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最后竟然从嘴角蹦出一个笑来，让以袅摸不清他的态度。

“有意思……”知闻笑道，“太有意思了。”

以袅挑眉：“别打哑谜。”

知闻立刻老实下来，看样子是规规矩矩下来了，然而声音里却还憋着点笑意，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

“嗒、嗒、嗒。”

白塔大厅内回响着密集的脚步声，被治好的列昂尼德在楼下来回踱步，他从昨天晚上就没睡，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电子屏的信息界面，已经熬出了血丝，焦急地咬着自己的手指，腰间别着的那把小刀摇摇晃晃，与金属带扣碰撞后发出清脆的响声。

怎么回事，怎么哨兵就不需要“抽取”维持生命了，怎么哨兵就不会积攒“沉沦者”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是不是就不用死了；如果是假的，发出来是为了干什么？

不用死了……不用死了……

不用死了！

到底会不会死？！

无数问题随着那短短的几行字不断浮现在列昂尼德本来就不太够用的脑容量中，随着他的喘息逐渐变得炽热。

他的伤口实际上还并没有完全长好，即便是因为哨兵的体质能够快速恢复到正常行动，却也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于是随着列昂尼德现在急躁的踱步节奏，殷殷血丝渗透缠在他腰腹间的绷带冒了出来，逐渐染成猩红一片。

如果不用死了……如果不用死了……那他一直为联盟卖命卖的究竟是什么……科研院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说话……是实话……是实话吗……

在这条信息爆出不久，他便被从科研院的急救室送回了白塔，现在，乔伊貌似停止了哨兵进出白塔的一切权限，列昂尼德再也无法用ID刷开白塔的大门。

他们只能被迫等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列昂尼德发出崩溃的惨叫。

当知闻和以袅走下楼梯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动静。

以袅走下台阶的速度非常缓慢，他在观察所有人的动向：

除了列昂尼德，大厅里还坐着同样彻夜未眠的章灼珏，她脸色稍微淡定一些，却也并没有好看到哪儿去，而是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坐在吧台旁吞云吐雾；另一边，酒鬼则抱着酒瓶平躺在地板——他似乎能力有缺陷，恢复得慢些，连上次知闻把他从三楼扔下去的断骨都还没长好，于是现在只能喝一顿没一顿地咒骂，酒沫子混着呕吐物的残渣随着吐沫喷射，糊了满身满头；再就是塞希尔，这人依旧一脸困倦，浑身上下散发着“关我屁事”的置身事外氛围，戴着耳塞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盯着一架子的书，眼下的黑眼圈浓得能用笔蘸着写字。

在以袅的眼神擦过他的一瞬间，塞希尔似乎也朝着以袅瞥了一眼，但并没有说什么。他很快便收过了眼神，快得让以袅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双胞胎和向之鸣没有下楼，他们两个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双胞胎没有下楼倒也算正常，两个人再怎么早熟，年纪毕竟还小，被吓到不敢出门也属于情理之中；但向之鸣就不一样了，萧啸对他如此重要——看起来恨不得把自己的命换给人家——而如此重要的人，就是因为异能消耗积攒的“沉沦者”而痛苦地暴走在自己面前，被科研院设置的模式枪杀。

你要他不发疯吗？怎么想都有些不可能。按理来讲，他应当是反应最大的人。

但还没等以袅再仔细想些什么，白塔的大门打开了。登时，所有人的目光朝那扇大门交汇过去——

乔伊·琼披着他那件半掉不掉的白大褂，笑眯眯地迈着不急不徐的调子走进来，身旁跟着面无表情的方怀瑾。

“久等了，各位。”他微笑道，“我奉阿尔伯特·范特西·艾伯格的命令而来。”

谢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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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第七十章·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