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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就是狗屎?还真是不错的名言。不过紬你难道不是财阀千金type吗?”太宰治以调侃的语气不经意间地试探道。
类似的若有若无的试探,花山院这几天遇到不少次,她一如既往地轻飘飘地挡回去,神情淡然地叫人察觉不了其话语的真实度及其内心想法:“资本家的女儿也可以有把资本家吊路灯的觉悟。”
太宰治啪啪啪地鼓掌,以很做作浮夸的语气夸奖道:“真是令人钦佩的高尚觉悟。”
花山院是迄今为止,少有的他无法看透的人。
和花山院初见时,她握着他的手,明明他近在咫尺,但她看着什么,又好像没在看什么。
不是走神导致眼睛失去焦距,而是她的眼睛里压根就没有装下任何人。
和织田作聊天时,花山院倒是一反其态,有一种让人极为受用的温和感与亲密感。
她似乎是真心希冀织田作成为一名作家,期待着阅读织田作的作品。
地下赌场与芥川一战时,这个少女又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与可爱外表极为不符的残酷话语。
这几日,少女与他、织田作、五个孩子相处,偶尔竟也能看到其身上保留着独属于少女的纯真、柔情的一面。
一边是具有满满的人情味,一边又像是远在天边的月亮疏离而冷漠。
是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花山院的来历成谜,太宰治曾有暗中调查,乃至拜托坂口安吾进行调查花山院,得到的结果就是花山院没有过往,仿佛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她的人生轨迹起于三月末——从那时起可以查询到部分地区酒店有她留下的住宿记录,六月份被执行任务的五条悟发现具备咒术资质,入学咒高踏入咒术界。
她的行为动机也一概不知,立场暧昧不明,如隔了纱雾一般叫人看不真切。
太宰治仍然没有搞清楚花山院为什么要救下织田作、五个孩子和自由轩店主,明明她不过是Lupin酒吧才见过织田作一次吗?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救下了孩子们——不仅连带织田作的生命,就连其灵魂也一并拯救?
选择切入的节点也很微妙。
以花山院的能力,如果只是要救下织田作和孩子们,大可以直接在自由轩的时候大大方方直接救下,然后提醒织田作,但她偏偏先让孩子在织田作面前“死”了一遍,再之后,她又放任织田作和mimic首领纪德对战,使再经历了一次死亡。
按照太宰治的推断,花山院的能力是克制纪德。
当日地下赌场,他的监听器出现了十六秒的迟滞,少女的能力有三种可能:
1、冻结物质,使空间内的一切事物处于静止状态。
2、操纵空间,空间内的事物可以被操纵,进行强制停止。
3、时间停滞,让时间的流动在一定范围内停止。
第三种可以说是最为可怕的能力,而太宰治根据耳麦中传来的战斗声响、所有声音出现过短暂的迟滞、信号传输的停顿等信息判断,花山院的能力很可能就是第三种,她能够操纵较短的时间流速,这样就同样能解释她为何战斗位移会如此高速。
自身存在这样的能力可以轻松解决纪德,是不会有森欧外的最优解考虑障碍,但花山院就是要让织田作去和纪德对战。
对于发生的一切情况,花山院似乎都是处在意料之中,几乎不会有什么事情超出其预测。
仿佛……站在镜子面前看另一个自己。
太宰治甚至有一种荒谬的猜测,花山院在等着织田作对他说那些话。
正是那番「遗言」,他才发现比之自身,织田作对他的理解比他想象的深的多,那是接近内心中枢的地方。但是,他也明白,织田作之所以能够待在他身边,正是在于织田作此前都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理解却不干涉,如果不是经过这次,织田作将死,或许织田作他终其一生都不会对他说出那番话。
「去成为救人的一方吧。」
「就算对你来说,无论是正是邪都没什么大区别……还是那边要好得多啊。」
搞什么啊……这是……希望他被救赎吗?
可是他们也不过是邀约殉情那一次有直接会面过。
花山院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什么前因后果似的……不,不该去深究缘由,应该说她只注重结果。
她自己不也说过吗?
「我和织田作先生一样,喜欢HE。」
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能说这个人还真是傲慢自我的够可以。
花山院将书合上望向太宰治,少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太宰先生,今天我们去殉情吧。”
声音没有什么高低起伏,语气平常地像是约人去西餐厅吃螃蟹,但内容怎么听怎么都有点不太对劲。
织田作探头,停止沉浸于报纸中收集写作素材这件事,他以疑惑的目光看向了花山院,“殉情?”
“啊咧?你要来真的?”太宰治眨了眨眼。
他回想起了第一次遇见少女,对方就邀他殉情这件事。
“今天的天气不错,我已经找到了不错的自鲨方式。”
花山院自顾自地说着。
游戏是有关闭痛觉的选项,但是正常的感觉还是会有的,她有做过模拟测试,例如像是普通的投水自|杀还是会保留窒息的憋闷感。花山院一直就在找不会造成太大感觉,又能死的还算体面的死法。从最开始港|黑写字楼风景打卡一跃解千愁,想到到尤二姐吞金自尽古典死亡法。经过各种比对,她选出了一个还算满意的死法。
织田作迟疑了一会,这种事他不能放着不管,“紬,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不同于太宰治,花山院紬看起来怎么都不该是想要自|杀的人。
因为当咒术师已经腻了,想转个职。
正如打个游戏全通满级满装备,没意思了就AFK的心情,只是现在她没法弃游,游戏她倒也还有玩下去的意愿——做点什么,来和「导演」搞些乐子。
但这样说的话,织田作也不会理解。
因此,花山院换了一种说法,“作为一种行为艺术?我体验一下,反正不会真的死掉。”
“因为我根本死不了。”
太宰治发出了饶有兴味的声音,“不老不死的魔女吗?紬,你也像八百比丘尼那样吃下了人鱼肉吗?你活了多少年?”
“十六年。”花山院失笑着翘起唇角,“嚯,你以为是「永生者希望摆脱活着的地狱,寻求死亡」这种桥段吗?想多了哦。”
“太宰先生,走么?”花山院将《完美自|杀手册》放在茶几上,起身理了理长裙。
太宰治站起来插着兜以轻松写意的语气回答,“那就试试咯。”
对于两人要去殉情这件事,织田作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如往常一般问道:“那你们中午还回来吃饭吗?”
花山院倒没有和这两位男士住一块,但是在附近的酒店下榻,不时过来蹭个饭,这也被太宰治吐槽过这女孩子未免也太单方面的自来熟了吧?
“吃。”花山院在玄关穿好鞋应了一句。
变成咒灵了应该也能吃东西吧?她有些不确定的想。
转念又想到咒灵连人都能吃下去,那她吃个菜也没问题。
“麻婆豆腐丼饭,织田作你做的来吗?”花山院回头问道。
织田作想了想,“应该没问题。”
花山院和他口味相似,都是重口嗜辣之人。
“我要吃螃蟹料理!”太宰治积极举手道。
“好。”织田作一一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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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指着不远处的高楼大厦问道:“那是你住的酒店吧?”
花山院点点头。
太宰治大概猜测到了什么,“割|腕?”
“答对了。”花山院不甚在乎的笑了。
太宰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撅着嘴语气幽怨地说:“我还以为紬你找到了什么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的自|杀方法呢,结果是这个,割|腕可痛了,我才不要这样自|杀。”
割|腕|自|杀需要在切开动脉,引起大出血致死,由于血液具有自凝能力,大部分伤口都容易出现结痂现象而止血,需要在原来伤口上继续切割几次。总之,是一个很痛苦很煎熬的自|杀方式。
“那太宰先生还是将就活着吧。”花山院挑了挑眉,理智又平静地为他分析着,“这世上或许会有无痛人流,未来据说能够无痛分娩,但无痛自杀是绝对不存在的。”
“自|杀从来就没比活着来的轻松。”
太宰治无意识地按了按自己的心口,似乎依旧是空荡荡的,“唉,活着,可真是一项痛苦的事。”
哪怕织田作还活着,似乎太宰治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但是世界、社会、生活于他而言,通通没有什么意思。织田作只是引路人,只是确实理解了他,触及到了其灵魂深处,因此太宰治愿意去信任这位友人,听取他的劝告。
但正如织田作所言,善恶于太宰治而言毫无意义,哪怕其本质在不由自主地追索人性之「美」,太宰治本身依然会感到空虚,而这种空虚的孤独正是太宰治觉察到人世本质是虚无的、人生是没有意义的,他却又企图寻找生命的意义这样的矛盾所激发的。
一瞬间,花山院想到过很多事,她以懒怠的语气,化用眼前这位的原型作家的话回敬对方,“人生本就是痛苦的,生活也是毫无意义的,所以活着反而是一项忍辱负重、奄奄一息的伟大事业。”
“以我的经验来说,思考意义思考不出结果,不如直接去感受活着,自然而然说不定哪天开始就觉得这样活着也行。”
“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所以,太宰先生倒不必整日想着去死,不妨试着先活一活吧。”
要去死的人劝别人去活,有点奇怪,但并不具有想象中是辛辣讽刺意味,竟有些贴心暖言之感。
太宰治微微一愣,“还真是意料之外的回答呢。”
不如说,花山院整个人都是意料之外。
“被塞到剧组里临场加戏,自然而然是意料之外的状况。”
太宰治品味着花山院的无心之言,这个比喻若是衍生开来,「剧组」好比「世界」,「临场加戏」即「来到新世界」吗?
将世界比做电影或戏剧,那观众又是谁呢?作为主演之一的她,要改写怎样的剧本呢?是稀薄乏味无聊至极的烂片,还是可圈可点可供玩味的佳片呢?
不管怎么样,这个比喻也很烂,即使如此,太宰治仍然觉得花山院是一个矛盾地很特别的人。
注释:
1、「活着,那是多么一项忍辱负重,奄奄一息的伟大事业。」——太宰治
知言知语:
为“清歌云中来”小天使长评的加更,会在晚上九点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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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镜面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