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清看来也被小馆儿的老娘当成压场的杀器了,只唱了一出就下了场,一群意犹未尽的看客喊着让再唱一场,老娘却充耳不闻,吊足了胃口。
随宴久久未能从随清的戏中走出来,晃了下神,抬头看见有个衣袂翩翩的公子哥将老娘拉到一边,塞了什么在她袖中,看完随清的戏之后就走了。
隔得太远,人又在走动,随宴始终没能看清那位公子哥的长相。但根据随清的描述,看来想和随清聊聊天的人就是这位了。
惜阎罗从腰间拆了刀,拍在桌上,吓坏了周围一堆人。她低头看着随宴,“是不是要杀那人?”
“什么?”随宴收回视线。
惜阎罗翻个白眼,“你盯着看许久了。”
随宴让她将刀收起来,无奈拉着人出了小馆儿,将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可惜没看清他是谁,若是我认识的人,那就……真的糟了。”
她现在不敢轻信任何人,随家园的事是她夜深时分挥之不去的噩梦,爹娘的嘱托她字字句句记在心里,深知敌人或许还在暗处寻找着他们。
惜阎罗不多问,她观察力了得,刚才看见那人离开,于是寻了个方向,带着随宴走了过去,“好奇就过去看一眼,我带你去。”
随宴快步跟上,轻笑一声,“知道你本事好,没想到还有这用处。”
“你跟你的衣食父母就这般说话?”惜阎罗逗她几句,回手在腰上摸了摸,没摸到自己的烟,但想到随宴在身边,还是作罢。
“好了好了,衣食父母,走快些吧,急死我了。”随宴催赶着她。
她们走得快,不多时还真追上了。
随宴和惜阎罗掩在墙角,看见那个公子哥从大街里走出来,上了一顶软轿。轿子朝着她们这边走过来,轿帘掀开,随宴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似乎有些熟悉,大抵曾匆匆见过一面,但想不起来是在何处何时何地见的。
途径一个乞讨的小孩儿,那公子哥叫停轿子,拿出一串铜钱递了过去。小乞丐不住道谢,公子哥不知道说了什么,走了之后小乞丐竟然哭了。
随宴没再跟,走到小乞丐面前问他刚刚那人说了什么。
小乞丐嘴还挺严,边哭边伸手要钱,气得随宴直冒火。
她摸出几文铜钱递过去,“可以说了吧?”
小乞丐颠了颠,这才开口,“那位公子说我有手有脚,谋条生路比乞讨好。”
这话有理,也足以看出说这话的人是个好人,但随宴还是不解,“那你哭什么?”
“哭我不思进取,还是想乞讨。”小乞丐铮铮开口。
随宴:“……”
惜阎罗:“依我看,直接扔给顾云木就行了。”
随宴站起身,“我明日会告诉他的。”
两人并肩离开,惜阎罗问随宴,“这下你放心了?”
“放了一半吧。”随宴蹲下起身急了便会犯头晕,她扶着惜阎罗的手走了一会儿,好些了才松开,“若他真是随清说的知己,我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但知己这个词,对她随宴来说,并不是个好词。害死人的知己也是知己,不是么。
惜阎罗垂眼看了看方才被随宴扶过的地方,忽然起了歹心。她舔舔唇,靠近了随宴一些,“我送你回去吧,左右闲着无事。”
“随便你。”随宴摸了摸肚子,“我饿得难受,着急回去。”
“请你吃馆子?”惜阎罗想这么问,但听起来太奇怪,她还是住了嘴,继续聊随清。
只是开口的话题不太妙,“随宴,你怕不怕随清对那位公子生情?”
随宴顿住脚,脸上一片茫然,“生什么情?”
惜阎罗也随她停住脚步,“我说的,自然是类似男女之情。”
随宴脑子里嗡嗡作响。方才她刚到小馆儿的时候见到了几个身材纤瘦的小倌,被几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带上了画舫。那时她便觉得震惊,但强忍在心里,什么都没说。
现在惜阎罗一问,彻底把她问毛了,随宴伸手将自己的衣食父母狠狠一推,“这像什么话!你别送了,我走了。”
惜阎罗看着随宴气急败坏的模样,牙痒不已,还是转身离开了。
随宴回去把桌上的剩饭剩菜搜刮一通,落了肚之后还在生气。惜阎罗可真不是人,竟然说随清会对那个公子生情,这像什么话?随宴小时候也看过一些话本,男女之情懵懵懂懂明白一些,可是这世上还有男人之间的感情?
她越想越气,将筷子拍在桌上,气极喊了一声,“惜阎罗!”
旁边的隋海和随河被吓了一跳,隋海还没问什么,随河倒先兴搓搓地扑到了随宴身边,“大姐,你终于想打她啦!”
随宴偏头看着她,有苦难言,问道:“怎么?你也看她不惯?”
随河嘿嘿一笑,“一点点吧。”
“给你傻的。”随宴摸了摸随河的头,起身将碗收了洗了,沐浴过后结束了这劳累的一天。
晚上上了床,隋海和随河已经睡熟了,给她留了位置。随宴想了想,还是低声嘱咐她们,“明日记得别乱跑,在西屋收出间屋子出来,听见了没?”
随河迷迷糊糊应下,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隋海慢悠悠转醒,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大姐,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收屋子?”
随宴坐在床边,脱了鞋,两只雪白的脚露了出来,有些凉,她伸手捂住,低声说:“你和随河都大了,总跟我挤在一起不像话,明日等你们收拾好了,再买床新褥子给你们,我搬到西屋去睡。”
隋海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西屋比这边潮多了,你身上老是酸痛,怎么能睡那儿?”
随宴懒得听她废话,“你们扫干净些就不潮了。明日别出去乱跑,认真打扫,记住了。睡吧。”
隋海很多时候还是拗不过她,但是她可不是事事都随着大姐来的随河,明天自己搬了褥子去西屋就是。
这么想着,她也不再争辩,躺下就睡着了。
随宴好久之后才捂暖自己的脚,替她们掖好被角,坐在床边喃喃。
“看你们一个个的,谁把我这个大姐的话听进去过?”
“等以后我见了叔父婶婶们,一定会好好告一番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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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京。
摄政王府门外,几个家丁手执棍棒,正对着几个小乞丐焦头烂额。
摄政王今日说要进宫找大梁帝议事,算着时间快要回来了,但这日日掐准了日落时分来乞讨的一群乞丐又来了,堵在王府门外,张嘴就要讨要这讨要那,好不热闹。
近日都京城内涌入了大量流民,大多是从北方受旱区迁来的,每隔几年就会有一波,等大梁帝派人赈灾之后这些人就会随之回到原处。但今年格外奇怪,流民中不知怎么混入了些孩子,来历不明,而且大多都是五至八岁上下,衣着虽然脏乱,但能看出面料不差,像是遭了什么意外似的。
家丁们用些剩饭剩粥打发走了一些胆子小的孩子,剩下执拗不肯离开的,都是狮子大开口,直接伸手要钱,不给就高声嚷嚷,甚至在地上打滚哭闹,简直伤透脑筋。
这群小乞丐脸上脏污不堪,辨不出模样,一分不肯退让的和家丁们僵持着。
终于,一辆马车在余晖中驰近,家丁们无法,赶忙纷纷跪下,只求那阴晴不定的摄政王不要怪罪下来。
马车上的人听见外面的喧闹,并没有下来,只是伸出一只手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何事?”
一位家丁硬着头皮往前挪了挪,“王爷,是城里的几个小乞丐,上来就讨要钱,我们……我们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秋云山饶有趣味似的,“本王倒不知道,原来我们府里的家丁都如此好心,要什么给什么?”
家丁脸色难看,不敢说话。
秋云山终于下了马车,走到那群小乞丐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然后走到那个领头的男孩面前,突然地俯下了身。
男孩被惊得往后一退。不知道为什么,相比于一看就心软的几个家丁,这个王爷一看就让人胆颤,逼面而来的竟是一股杀意。
他没出声问话,却先伸手,拾起男孩一片发黑的衣角,看了几眼后又用干净的指尖稍一磋磨,然后才抬头看着男孩黑亮的双眼,“好料子,江南织锦缎。是家中出事了吗?”
陆羽桥被他一问,脑海里不知闪过什么,脸都一下白了。良久,他才点点头,颤抖着手拽住了秋云山的衣袖,“王爷,求求您,我妹妹现在高烧不退,我需要带她去看大夫,您可以施舍我们一些银两吗?日后……若有日后,我们必然会百倍奉还!”
“妹妹?”秋云山扫了一眼周围,并没有看见女孩的身影,“人在何处?”
“她……”陆羽桥在犹豫,他不敢随意开口。
“不必忧心,或许本王看上去像个坏人,但我从来不会伤害小孩。”秋云山用指腹摸了摸陆羽桥的脸颊,温柔出声道:“我可以叫来宫中的太医,你将你妹妹带到府上来便是。”
陆羽桥到底年纪尚小,轻而易举接受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好意,双眼一亮,接着又一红,“谢谢王爷!”
秋云山眼睛睨着身旁的管家,嘴角竟挂着丝笑意,“等会儿小少爷来了,记得妥善安排好。”
陆羽桥满头大汗,匆匆跑到城门口,那里聚集了大量的流民,男女老少,哀鸿满地。他将小诗藏在了城墙尽头的角落里,用一堆破衣服罩住,就怕有人故意将她抱走。
撩开破衣服的时候,陆羽桥甚至感觉不到其下还有人的呼吸,待小诗的脸完全露出来,原本白净的脸颊此刻红得吓人,好似马上就要烧死过去。
“小诗,小诗……”陆羽桥也还是个半大孩子,慌得不行,哽着嗓子喊了几声,原本会喊他“小桥哥哥”的小姑娘这会儿却连气都像是只进不出。
陆羽桥抹了把眼泪,将小诗带到王府门口,发现当真如那王爷说的一般,管家在门口等着他们,进了王府的门后直接带他们去了一间厢房,还有两个伺候的婢女候在那里。
管家垂眼看着陆羽桥,“小少爷,太医已经去叫了,你妹妹交给她们便是。王爷吩咐了,要先替她洗漱,换洗好衣物。”
“少爷?”陆羽桥这才后知后觉,从他到王府门口开始,这个管家已经叫了他好几声“小少爷”了。
这是……什么意思?
妹妹来了!虽然妹妹现在才五岁,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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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