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宴身形较其他女子瘦削一些,手臂也是细细长长的,随师回头看着那为自己撑开的一方柔软怀抱,心里涌起点欢喜。
她从没被人抱着睡过,向自己摊开怀抱的,随宴是第一个。
这个“第一”,让随师心里很是舒坦。
就好像,欠缺了这么多年,可随宴居然还能在某个方面补足她。
随师心不在焉地吹了蜡烛,然后略微僵硬着身体躺下了,脖子恰好落在随宴的手臂上,带了些些微的压力。
她稍一偏头,随宴怀抱里的香气便冲了出来,被体温一蒸,怡人又惑人,冲得随师有些找不着北。
随宴抱孩子似的,另一只手也绕了过来,落在随师背上拍了拍,“闭上眼睛,睡吧。”
她翻身的时候,身体也侧转了过来,对着随师,隔了一层褥子,让随师总觉得有一具身体在贴着自己,说不上是想逃离还是想靠近。
最后她咬咬牙,将头往随宴肩头埋了埋,臊着一张脸闭眼睡了。
随宴抱着随师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晨醒来时整条胳膊都木了,但心里是满足的,因为这又圆了她一个愿。
但她原意是想哄随师,第二日看随师对她的脸色好了一些,当天晚上就没再将胳膊伸过去。
随师却像是察觉了随宴的意图,躺好后脸又冷了下去,随宴被背后传来的一阵阴森寒气激得睡不着。
她翻过身,对上自家小师有些幽怨的眼神,生怕她又生闷气,战战兢兢将手臂从自己的褥子里探出来,伸了过去,“要不……?”
随师二话不说枕上去,嘴角甜甜一勾,终于肯闭眼,“师父,好睡。”
随师脑子里原本还萌生出了想要走的念头,但是被随宴连着好几夜强行抱着她睡之后,大概是一身的气都被那个怀抱安抚下来了,心中那个喊着“快走快走”的小人也偃旗息鼓了。
在她打定主意要再多留一阵子的时候,随子堂终于考完回来了。
他们几日前便传了信回来,说已经考完,即日就启程归家。
但这一路上却走得颇为艰难,刚出发没多久便碰上了一大批流民,讨钱不到,大概是见两个小孩儿好欺负,直接抢了他们的马车和随身带着的钱物。
随子堂险些连身上穿的衣服都叫人被扒了,好容易抓紧了衣扣,这才跟随文礼两人逃开,勉强保住了贞操。
没了马车也没了钱,两个人甚至连个信都送不回去,悲催地用腿走了两日。好在路上遇见了几个免费给提供流民吃食的粥铺,喝了几碗白粥水,不至于惨死路边。
随子堂看着流民无数,甚至有的还受了伤,却无法救治,小小少年满心的忧天下。
随文礼在随子堂想将他好不容易排队要来的一碗粥转手送给一个老大爷时,忍无可忍的抓住了他的手,“你是不是傻疯了?我们都快没命了!”
“五哥,这位大爷更需要这碗粥。”随子堂难得将到嘴的吃食让出去,垂了垂眼,“我不能看着路有饿死骨发生在我眼前。”
随子堂大义凛然地推开随文礼的手,将那碗粥让了出去。
然后,因为滴米未进,之后的路上他又委屈的喊了一路,闹得随文礼不得安宁,恨不能一棍子砍死他。
两个人问了路,算着还要走上十日才能回到瑞城,险些眼一黑昏死过去。
好在老天有眼,竟然让他们碰上了惜阎罗和顾八荒两人。
几年未见,随子堂和随文礼都长开了,全然不似小时候。
但随子堂记得顾八荒长什么样啊!
说来也是造物神奇,七年过去,顾八荒竟然看上去像毫无变化。
随子堂和随文礼脏兮兮地坐在路边休息,迎面看来一辆马车驶来,身边的流民蠢蠢欲动。
他哀叹一声,站起了身,准备跟着一起上前打劫。
随子堂和随文礼混入那群流民之中,一群人乌泱泱地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马车里先是传来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怎么了?”
随子堂好奇睁大眼,想要看清马车里的人的模样。
接着,马车前的车帘被人一把掀开,一男一女前后脚出来了。
女的叼一杆烟,玄白相间的腰带里还别了一把短刀,看上去气势汹汹,样貌和身段却十分美艳。
男的模样清秀又俊朗,衣着朴素,身材高大,脸上却是闺怨女子一般的神情。
那男人跳下马车,却没有搭理周遭团团围住马车的流民们,而是冲着马车上的人喊了一嗓子,“你就气我吧!看是你先抽烟抽死,还是我先被你气死!”
女人没搭理他,抽了口烟后,一双眼睛扫向了马车周围的流民,嘴角浮起一个可怖的笑意。
她低头对男人说:“乖,吵架的事先放一放。”
周围的流民还没反应过来,那女人飞快地抽出腰间的刀,冷冷一哼,短刀甩手飞了出去,湛湛刺进了带头那个流民脚前一寸的土地里。
那个流民“啊”的大叫一声,没扎中他却喊得比被扎中了还凄厉,当即双腿一软,“女侠饶命啊!饶命……”
所有围着的人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随文礼似乎认出什么来,低声对随子堂说:“你看他们,有没有觉得……”
随子堂却双眼霎时放出光来,泪花直冒,大喊了一声,“八!荒!哥——!”
他这一嗓子出去,全部的人都愣了。
几年没听过喊自己哥的顾八荒有些震惊地回过头,循着声音看见了一个脸黑得像个跌进粪坑里还埋了好几天的鬼一般的少年。
他认了认……没认出来。
随子堂哪儿管对方认不认识自己,从人群里挤过去,冲上去就是一个熊抱,“八荒哥!我是子堂啊!呜呜呜……”
对方报上了名来,顾八荒都抬起来要去推开他的手拐了个方向,收了回去,皱眉问道:“随子堂?随宴她弟?”
随子堂泪汪汪的,“是啊,八荒哥……我赶考回来,被抢了马车,银子也都被抢光了……”
顾八荒眉角一抽,你被抢了,所以转头就开始跟着他们抢别人?
惜阎罗听见随子堂的名字之后,脸上的笑容终于正常了一些,她想起了某个人,心里又火热了起来。
周围流民都还围着,她心情不错,掏出钱袋扔了过去,“所有人都去吃顿饱饭吧。我也只能帮到这儿了,都给我让开。”
惜阎罗拿回自己的短刀,将随文礼和随子堂都扔上了马车,又捡起顾八荒,一并带着走了。
马车上有干净衣物,顾八荒拿出来让两人换上。
随文礼和随子堂感激地接过,两双眼睛又齐刷刷看向了惜阎罗。
惜阎罗还在衣服上擦着自己的刀,注意到他们的眼神之后,心里起了一股无名火,皮笑肉不笑地忍下了,“换吧,我对童子鸡没兴趣。”
两个童子鸡红着脸,身上实在臭的厉害,再不顾忌,哼哧哼哧把衣服换上了。
顾八荒在一旁失笑。
惜阎罗耳尖,听见他的笑声,白眼扫了过去,“你又笑什么,童子鸡?”
放在以前,顾八荒听了这句还会闹脾气,可今时不同往日,他轻哼一声,不作回应。
他顾八荒现在可不是童子鸡了。
惜阎罗把玩着烟杆,朝随子堂和随文礼两人问了随家的近况。
得知随海发达了之后,她会心一笑,“我当初就觉得,随海未来会大有作为。”
随河、随清都问完了,终于轮到随宴。
惜阎罗如今心里勉强挤进了个顾八荒,这几年游历,顾八荒不离不弃,实在打动人,她一个没注意,就结束了对方的童子鸡生涯。
之后就甩不脱了。
但那块没吃到的肥肉可依旧让她垂涎。
惜阎罗坏心眼地问:“那你们家大姐,孩子是不是都满地跑了?”
随子堂飞快摇摇头,“那哪儿能!我们家大姐名下连个徒弟都没有,哪儿还有孩子满地跑?”
惜阎罗满意了,又作担忧状,“哎,这随宴,都多大人了,怎的还没成家……”
说着,惜阎罗瞥了顾八荒一眼,发现后者果然满脸的鄙夷。
顾八荒用眼睛警告随子堂赶快闭嘴,但随子堂脑子聪明,情商却不见得多高,还以为顾八荒也好奇,越发起劲,还讲起了自己这几年是如何和随宴斗智斗勇才成功活到今日的。
他们三个热火朝天,随文礼却并不多谈这些事,在旁边偶尔补充几句,和热情的随子堂比起来,实在冷淡。
惜阎罗多了个心眼,瞥了随文礼好几眼,最后自然无比地收回视线,将手里的烟杆抬起,凑到嘴边狠抽了一口。
抽完了,她又猛烈地咳了起来,一手死死捂在嘴边。
顾八荒再顾不上和随子堂打哈哈,紧张地凑了过去,“阎罗姐……”
惜阎罗眉头拧起,看上去似乎很难受。顾八荒两只眼都瞪大了,盯着惜阎罗捂嘴的那只手,生怕有血从指缝里留出来。
这些年他无数次想扔了惜阎罗的烟杆,这人却活一日就要潇洒一日,左威胁,右怀柔,害得顾八荒不敢对她的烟杆下手。
但已经有几次了,惜阎罗抽完烟后咳到吐血,吓得顾八荒肝都颤起来了。
惜阎罗顺好了气,看见顾八荒脸上的神情,将手摊开给他看,“没血,滚蛋。”
说完,她抬脚踹开了顾八荒,自己撩开帘子,和车夫待一块去了。
顾八荒松了一口气。
随子堂在一旁看着看着,脑子终于用对了一回,偷偷问顾八荒,“八荒哥,你和阎罗姐是夫妻吗?”
这问题问得人甚是舒坦,顾八荒看了眼马车帘,高声笑道:“自然是夫妻了,除了没有拜堂,我们什么……”
惜阎罗骂骂咧咧的声音压住了他后面的话,“顾八荒!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随文礼看不下去,伸出手拉了随子堂一下,怕他看不懂眼神,直接说了一句,“闭嘴吧你。”
这人不管在哪里,都是拱火的一把好手。
随子堂冲他眨眨左眼,小声道:“五哥,我故意的呢。”
随文礼便也不说话了,心道:“算你傻得不那么彻底。”
有了马车,比起随子堂在寄给随宴的信里提到的归家的日子晚了五日,但好歹是终于到家了。
到老宅子门口正是傍晚,随子堂一眼就看见了院子里的随宴,当下热泪盈眶,一把扑向了自家大姐,“大姐!我回……”
但是从随宴身后又走出来一个冷脸冷眸的女孩,怀里还抱了把剑,抬眼看向随子堂的时候,手也已经放在了剑柄上。
像是马上要对随子堂拔剑了。
随子堂被这独独针对自己的杀气吓得冷汗一瞬冒了出来。
那厢随宴念着随子堂离家近一月,还准备勉为其难抱他一抱,结果胳膊都抬起来了,却看见随子堂咬牙收住了脚,拐了个方向,扑到后面随海的怀里去了。
随宴:“……”
随子堂劫后余生一般摊在自己二姐怀里,偷偷回头看向那个女孩,却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眼中还全是冷漠。
但好歹剑是收回去了。
牛年好哇大家!新的一年希望大家愿望都成真,希望我也是~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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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牛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