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狠的心......”祝廉被人架住,恶狠狠地盯着慕怀昙。
慕怀昙却笑:“彼此彼此。”
在好不容易获释,又被打入深渊后。祝廉终于控制不住理智,从地上跳起来,朝慕怀昙抓打过去。
慕怀昙安然不动地坐在那里,端茶的手抖也没抖。身份尊贵的好处就是,自会有人来帮她做事。
慕怀昙喝完最后一口茶,将茶杯往桌上一震。长老们都以为她要发怒,险些就要跪下。
“不用跪,也不用送。洞仙唤我回去,告辞。”慕怀昙甚至客气地行个礼,随后消失不见。
“宿主,你不看祝廉受罚吗?”
“再不回去,天都要黑啦。”慕怀昙漫不经心道。
系统讽刺,“你还真把洞仙那当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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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怀昙在洞穴外站了有些时候,无论她如何呼喊,藤蔓就像死物一般,动也不动。
不对劲。慕怀昙总觉得有股阴死气息,从洞中散发出来。
她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张。慕怀昙提起镰刀劈砍藤蔓,奇怪的是,那些藤蔓还真在她刀下绽开,哪里还有往日坚硬如铁的样子?
慕怀昙忙钻进去,却没看见洞仙。
“这......这些是什么东西?”系统惊道。
洞穴内,一团团黑雾在空中飘着,密密麻麻。慕怀昙不慎吸入一点,便觉头疼得快要炸开。
慕怀昙脸色很不好看,恐怕是洞仙出事了。毕竟洞仙才救过她,慕怀昙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可通往石厅的路又被洞仙封住,她连洞仙的影子都找不见。
慕怀昙忽然觉得又烦又燥,她一拳砸在石壁上,震出嗡鸣声,粗糙石块将她的手背磨破,印下斑驳红痕。
慕怀昙好似不觉得疼,一拳拳砸上去,好似这样就能将心中那股莫名戾气消解。
系统觉得不对劲,吓得惊叫:“宿主!你在干什么啊!”
慕怀昙抬眸,眼中竟有浓重杀意。在听见系统一声又一声的呼喊后,她稍微平静些,捂着脑袋喃喃,“头,好痛......好吵......”
系统立刻反应过来,“是不是那些黑雾!”
慕怀昙觉得难受极了,她捂住口鼻,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跑到空旷处,她瘫坐在树下,大口大口喘息。
刚才的感受,她说不上来。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摧毁一切,她好像在那面石壁上看到好多张人脸,可无论怎么砸,那些脸都不会消失。
人脸越来越多,嘴里诉说着什么,无数话语交织在一起,震动着她的耳膜,令她生理性地想呕吐。
到最后,她甚至升出了一个念头——摧毁自己。
还好系统将她拉了回来。慕怀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余惊。
一想起洞仙正身处黑雾中,时刻受着这样的折磨。又或者说,这些黑雾就是从洞仙身上散出......
记得初见洞仙时,他身上缠着的,锁链一样的黑色水流。
慕怀昙忽然有了个猜测,是不是洞仙为了救她,力量亏耗,才控制不住那些妖邪东西。
可怎么样,才能让洞仙恢复力量呢?
慕怀昙再次走进洞穴,一双眼在祭台上梭巡,她仿佛看见什么,眼睛一亮。
那是断成两截的木牌位。
慕怀昙想把牌位拼起来立稳,可手一松,牌位就又掉了下来。她有些恼,早知道就悠着点摔。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她解下发髻,一头乌黑长发披散下来,慕怀昙扯下几根,缠绕在牌位上,打了个结。
慕怀昙朝那立好的牌位跪了下来,她从没拜过神,也没有向谁下过跪,所以姿势有些别扭。
她想许一个愿,拜神就是为了许愿,洞仙的信徒都这么干。那些令慕怀昙作呕的声音,恐怕就是他们许的愿。
不是说不能许愿,而是有些人仗着洞仙灵验,什么愿都许。贪、嗔、痴,在他们的愿望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面色变得极其肃穆,仿佛身前就是虔诚信仰着的神明。
慕怀昙的愿望是,望洞仙能随心、自在。
再抬眼,面前的石壁已然消散。
慕怀昙赶忙往潭水中央瞧,悬瀑断流,草木枯萎,石潭也仿若死水一滩。看来洞仙的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
慕怀昙正要趟水过去,可脚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她想起什么,朝潭水里踢了颗石子。
石子立刻化作一缕白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险!”系统仿佛才是那个差点断腿的人。
慕怀昙盯着那黑洞洞的邪水沉思片刻,而后扭头就走。
“这就......放弃啦?”系统用可惜的语气碎碎念:“我还以为你会做什么巫祝仪式,让洞仙醒过来。”
慕怀昙冷哼,“笑话。我清清白白的人,怎么可能跟巫蛊、祭礼什么的扯上关系?”
系统正要反驳,却见慕怀昙一手拎起一个蒲团,又往水潭边冲。
她动作飞快,几乎是在蒲团落水的瞬间,脚就已经点踩上去。慕怀昙硬生生借着那点浮力,来到石潭中央的巨石上。
这一手身轻如燕的功夫,对于高手而言,说难也不难。唯有胆大心细四字,需得琢磨透。
一踏上巨石的范围,眼前景色忽地变化,慕怀昙好像来到另一个世界,看不到四周边际,只有茫茫无尽的雾气。
慕怀昙不敢走动,唯恐一不留神,落进潭水中去。可是,她茫然四顾——这里连洞仙的影子都看不见!
慕怀昙问:“你说咱们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系统却一反常态地沉默。这片大地静得吓人,仿佛一切事物在这里,都是虚无。
慕怀昙尴尬地挠挠下巴,她感到一丝丝不妙。
嗯?慕怀昙瞥见一抹红色,就在她自己手上。她凑近细瞧,原来是根红线,牢牢系在尾指上......
慕怀昙顿时头皮发麻,她扯了扯,却发现红线越捆越紧。不仅如此,触碰红线的手指上,还残有濡湿感。
慕怀昙翻过手掌一瞧,又见朵朵艳红,在指尖绽开。她碾了碾,神色绷得更紧。这样东西慕怀昙绝不会认错——
那是新鲜的,还残有余温的,鲜血。
来不及多思考,慕怀昙朝着红线牵来的方向,毫不犹豫奔过去。
奇怪的是,这片寂静之地竟然还有风。微风拂过慕怀昙耳尖,也带来许多,很细微的声音。
有女人怒斥。
“天命!天命!全都是臭狗屎!除非我死,你们别想带走他!”
有老者叹息。
“你不必顾虑许多,为师身子还算硬朗,他们还动不了我。是成仙,还是离开,你可以选择。”
有男人劝说。
“师弟,是他们触怒上天,才失去仙人庇佑。纵然黎民受苦,也该是那些王公贵族以身献祭,又与你何干?”
正待慕怀昙细听时,这无数条言语,又被裹在风中,吹得支离破碎了。
红线逐渐绷紧,浓雾也渐渐散去,慕怀昙终于看见了洞仙。可他身上那件白衣,已被染成血红。
他垂着脑袋,立在高台上,不知生死。
慕怀昙越跑越快,可就在她离洞仙只差一步之遥时,刹那间地动山摇,洞仙脚下出现了一道圆形裂隙,地裂变宽,硬生生将慕怀昙推远。
“仙人临世,佑我国祚永存!”
“还不快拜!”
“拜见仙人——”
这齐刷刷的跪拜声,比方才那地裂声还要响。慕怀昙冷不丁被震得一懵。待反应过来时,她发觉自己正站在密密麻麻伏跪着的人形雾气之间,格外突出。
见慕怀昙仍直杵杵地站着,跪在她脚边的人影动了动,忽地伸出手,攥紧她的脚腕。
慕怀昙皱眉,“唰”一下抽出镰刀,砍在那只不老实的手上。
“啊啊啊!!!”
那团雾气组成的人影,像是有血肉之躯般,捂着断手痛叫。
他凄厉的叫声,让伏跪着的,千千万万个人影抬头,怨毒视线仿若实质,往慕怀昙身上扎去。
它们齐声厉喝,让大地都为之震颤。
“既见仙人,你为何不拜?”
“为何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