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慌什么?你是洞仙新娘啊!”
慕怀昙冷哼,“死了才是新娘,活着是祸水。”
“你说,岚刹究竟跑到哪里去了?他一个人人抢的活唐僧,还整天在外面溜达,真是不要命......”
慕怀昙顿了顿,“不要我的命。”
“什么是唐僧?”
这声音冷不丁冒出,纵然再好听,回荡在空寂山洞里,也不免多了几分阴森。
慕怀昙找不到声音的来处,“你被分尸了吗?嗓子还留在洞里?”
“宿主......”系统只想捂住慕怀昙的嘴。
“只是一缕神识罢了。”岚刹好脾气地回应。
随后,他拔高音量,声音传到洞外,“今日不必祭神,且回吧。”
嘈杂乐声终于停下,慕怀昙的耳朵得到片刻安宁。
“咚——”
突兀响起一声重物落地的动静,慕怀昙好奇地扒开藤蔓去看,但那些藤蔓像被灌了水泥一样,死活都扒不开。
慕怀昙暗骂,这小心眼的神仙。
“定是那几个不知死活的村人,惹恼了洞仙。”这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慕怀昙真担心他这一跪,把膝盖骨跪碎。
“是祝修治族不严,望洞仙责罚!”
听了名字,慕怀昙这才想起来,他是曾在祠堂判责祝廉的众长老之一。
“自双生煞事发后,我日夜带人巡村,以杜绝巫蛊邪术。只是没想到,还有几个漏网之鱼......”
祝修朝着洞口磕了个响亮的头,“竟敢劳烦洞仙亲自将他们揪出,祝修深觉惭愧啊!”
慕怀昙往后避了避,估计祝修也不知道,自己这一个响头是给她磕了。
她回望水中石台,若有所思。
“来人!将罪人押上来,当着洞仙的面,行族规!”祝修厉声道。
洞外顿时炸开了锅,伴随着窃窃私语和孩童哭闹声,几个拖沓的脚步被送上前。
祝修沉默许久,叹息道:“本是族亲,理应相互帮持。只是你们用巫术害人,实在天理难容。”
“按族规......当斩。”
又一声金戈相撞,有心思敏感的族人,不免呜咽。
慕怀昙看不见外面,只能将脸颊贴在冰冷藤蔓上,静静地听着。不知为何,她心情有些低落。
本是中秋团圆日啊......
“娘——”
“呜呜,你们不许杀我娘!”
女童的凄声喊叫从人群中斜刺出来,搅乱了行刑者手中的刀。
祝修大喝,“快把她拉下去,恐惊扰了洞仙!”
依稀有稀稀疏疏的劝慰声,“快回来,阿莫......”
阿莫?
慕怀昙惊得睁圆眼,她又往洞内望,什么仙的影子都没见到。
她踮起脚,耳朵贴在藤蔓上仔细听,恰在此时洞外息了声。
心跳声越来越响,是慕怀昙自己的。她掐着手指头等啊等,终于等到一声——
“莫若南,你数罪加身,还敢伤人!”
没有任何犹豫,慕怀昙当即抽出镰刀,往阻挡她的藤蔓上砍。
这挟有破风声的一刀,并没有落到实处。藤蔓纷纷散开,洞外人又齐刷刷跪下。
“洞仙显灵——”
慕怀昙还维持着劈砍的姿势,被这些人众星拱月般围着。她清清嗓子,但想不出来词。
没人敢抬头,慕怀昙这个冒牌货的身份竟还没被揭穿。她望向唯一站着的那个人。
还是那块青布,莫若南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被冠以“巫蛊罪”,拉到刑场。
莫若南朝着慕怀昙比口型,“你走......”
慕怀昙叹了口气,缓步走到莫若南身边。
然后,一刀劈开束缚她的绳索。
“一天天的,净给我上演苦情戏。我这心脏虽还□□,但也经不起这么造的。”
慕怀昙声音不大,但在如此安静的氛围里,也能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众人惊讶抬头,看直了眼。
“洞仙,是慕姐姐?”清亮童声唤得大伙回神。
“嘘——”
大人急忙捂住自家小孩的嘴。
慕怀昙还在那挤眉弄眼地逗小孩,仿佛没察觉周围那,比刀枪还锐利的眼神。
莫若南暗地里扯了扯她,没反应。
“慕姑娘,可否告知老夫,洞仙何在呀?”祝修脸色好看极了,青一块白一块。他膝盖和额头还在发痛,却没想......
“哦,洞仙。”慕怀昙才反应过来似的,她指着月亮,神色认真极了。
“天宫有宴,洞仙前去赴宴。”
“嘶——”祝修仿佛牙痛,他攥紧拳头,好歹才没把怒火烧到脸上。
“人间亦有宴,我想洞仙不会丢下父老乡亲不管。”
慕怀昙终于肯看祝修一眼,她冷笑,“你算什么东西?”
祝修脸上懵了一瞬,他的手开始发抖,年过花甲的老头,脸上第一次有了如此浓重的血色。
被气的。
周遭长刀出鞘,本是来行刑的刽子手们,此刻皆朝向慕怀昙。
慕怀昙却慢悠悠,像逛街一样走到祝修面前,“你说她行巫术,还是被洞仙揪出的。”
慕怀昙指向莫若南。
“是。”祝修双目泛血丝,声音发紧,“洞仙亲自来,把莫若南施行巫术的罪证,从她那沾满冤孽的窝里,拖出来。”
“洞仙是何模样?”
祝修瞬间换了副面孔,目中尽是崇敬。“身披霞光,足踏祥云,素白衣衫,只腰间系了条黑丝绦。”
慕怀昙咬紧后槽牙。坏事,不会真是岚刹干的吧。
她稳住心神,又问:“莫若南行的是何种巫术呀?”
这回,周围村人的眼神都变了,变得有些幸灾乐祸,视线在慕怀昙和莫若南之间梭回。
祝修微讶,“你不知道?”
慕怀昙短暂的迟疑被祝修捕捉到,他突然笑得很开怀,什么怒气羞恼,皆化作云烟了。
祝修拍手,“拿罪证来。”
慕怀昙回头看,上前的人竟是白江。他显然受了不轻的伤,半边脸都被白布裹着。他手里捧了个陶罐,看上去平平无奇。
白江垂着头,没敢看慕怀昙。
祝修接过陶罐,看慕怀昙的眼神竟带了几分可怜,“阿莫先天不足,医者断定她活不过十二岁。”
“莫若南不信,硬是让她熬到了十三。我们起初都以为,是莫若南医术精湛,才骗过了老天。”
祝修转动陶罐,露出罐底那一行小字——“信女莫若南,立术咒,祈仙灵,续我儿性命。”
“施巫术的人都会在容器上刻下这一行字,以祈求邪灵能够听见。”
慕怀昙微微摇头,她还是觉得有些怪。
见慕怀昙仍不信,白江冷不丁出声:“你知道莫若南为何收养你吗?”
慕怀昙来了兴致,“你对我的过去倒是很了解。想必我们交情不浅吧。”
“是啊,我是记得白江和阿慕幼时常玩在一处。”周围有人议论。
“阿慕突然痴傻,当时问白江,他只说不知道。”
“看来他知道得不少......”
“行了,都别说了。”天色不早,祝修认为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他对慕怀昙说:“你也是个可怜人。莫若南可是用你的命,给她......”
“祝修!”
莫若南嘴唇微张,似乎正欲出声。可出声的人不是她。
她扭头看见一个身影匆匆赶来,慕怀昙面带愠色,瞥了她一眼,又朝祝修骂:
“你这么多年长老是白当了吗!刑罚该落罪人头上,不连及无辜之人,这样简单的道理,你不懂?”
祝修被骂,却也不敢动怒。他看了眼被好心村人抱在怀里的阿莫,阿莫耳朵被捂紧,脸上泪痕未消。
他想说莫若南用慕怀昙的命,为阿莫续命。但此话一出,阿莫这辈子就会有两条人命压在她身上。
一个小小年纪的女童是何种心情,祝修本以为没有人会在乎。但没想到慕怀昙在乎。
祝修细声问:“她那样对你,你就一点儿不在乎?”他眼睛瞥向莫若南。
慕怀昙也在看莫若南,昨夜青江上的风真狠,刮得她那张脸越发瘦削。
慕怀昙看见莫若南的手在微微发抖,她手中空空如也,五指不自然地蜷缩起来,根根干枯得像木头。
“莫若南,你拿不起刀了。”慕怀昙说。
莫若南的手又抖了抖,被她藏到身后去。
慕怀昙压低声音,在莫若南耳边问:“他们说你收养我,只是想要我这条命,对吗?”
莫若南嘴唇嗫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