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弋对他的乖徒弟很是满意,话落便从怀中取出一支短笛。
将竹质的短笛递到嬴政面前,“这是给我徒弟的见面礼。”
“……你做的?”嬴政伸手接过竹笛,在手里把玩着。嘴上不自觉地便问出了声。
“嗯。绝无仅有。”
东方弋轻轻颔首,见嬴政眸中带着不解,勾了勾唇解释道,“是用特制的方法做的,我目前就做了这一个。”
“只要是在……”东方弋声音一顿,长靴踏地腾空落在树顶,一息之间又旋身站在了嬴政面前。
“只要是在这王城之内你吹响这竹笛,我就都能听到。”
闻言,嬴政捏着竹笛的手指倏地一紧。
沉默一会,只点头郑重落下一字来。
“好。”也不知是在对什么说好。
“那么徒儿,为师这就走了。”东方弋微一弯腰摸了摸嬴政的脑袋,不等嬴政作答便转身跃起。
望着东方弋洒然离去的背影,嬴政因为东方弋的亲密动作而略有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眸色却是缓缓暗沉。
垂眸敛去眸中神色,不及他想什么,嬴政就看到脚边突兀地多了一道阴影。
一抬头,嬴政就看见了东方弋那张过于妖冶的精致面容。此时,那惑人的脸上挂着慵懒而无辜的轻笑。
“哎呀呀,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了。”
望着那突然出现的人,嬴政的心跳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快了几拍。
冷俊而尚显稚嫩的脸却是没有半分变化,“……是何?”
“小政你知不知道秦国内最有名的杀手组织?”
东方弋说话间降低音量,朝着嬴政走近了一步。轻轻低头的动作,像是要亲吻正好抬着头的嬴政的眉心。
“嗯……知道。”嬴政神色不太自然地低下他抬起的头,属于东方弋身上的淡淡清冽气息萦绕在鼻尖,只需要轻轻呼吸就能嗅到。
平稳住有变化倾向的心绪后,嬴政又淡声接着道,“是越楼。就目前所知,但凡他们接下的任务,就没有完不成的。”
东方弋挑了挑微扬的眉尾,一派兴味,“这么说来,谁知道他们不接的任务是不是因为他们完不成呢?”
嬴政轻轻摇了摇头,“他们的规矩事前都有说明——与国事相关不接、与秘籍相关不接、与作伥相关不接。”
“就是说除去这些的任务都会接下,并且也都成功完成了?”东方弋似在问话,又似在自语。
“怎么。师傅你是要加入这个组织?”
嬴政听到东方弋谈及这些,便不由得往这个方面去想。除了因为东方弋所表现出的武力值很高外,还因为东方弋刚出山没有稳定的工作。
“短时间是这样。”东方弋没有隐瞒的打算,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听你所说,你应该对这个组织小有了解了?知道怎么和越楼搭上关系吗?”
嬴政闻声一愣,垂眸遮住其中翻涌的暗潮。他当然了解了——他可是有连做梦都想杀死的人啊……
思绪一闪而过,嬴政再抬眼时,眼中已然一片冷然的平淡。
“我只知道要把目的写在纸上,然后送去越楼规定的地方………”
东方弋认真记下嬴政话中的信息,在他话落的同时也点下了头,“为师记下了。小政,我们明日再见。”
嬴政目送东方弋迅速缩小的背影,将短笛细心地收入怀中,一时间只觉得哪里空落落的。
是了……他的发饰有些轻。
明日差人换个重些的吧……?
嬴政这么想着,转身朝着他居住的羽阳宫缓步走去。
一回寝宫,平日里伺候他的方元就弓着腰背、恭敬地走到了他的身旁不远处。
“王。是否需要传膳?”
嬴政没有理会方元。
他走到一根房柱前,那里是他挂剑与挂布的地方。从柱子上取下一块布,而后拔出腰间的长剑细细擦拭起来。
嬴政走到铺了一层狐皮的木椅边,靠坐而下。擦拭着剑身,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去把宫里闲置的宫人都叫过来。”
方元不敢多有置喙,只恭敬地一躬身,“诺。”
见方元就要转身离开,嬴政又道,“叫别人去,寡人有其他事要你单独去一趟。”
“诺。”
方元再次躬身,而后走出寝宫,吩咐完站在门边的侍卫后,便回了宫殿安静地站在刚刚的位置。
嬴政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所以宫内通常只有他一个人在服侍,大多数人都在站在宫外等候安排。
“取绢布和笔来。”嬴政将剑身上残留的血迹全部擦拭干净,把剑插入鞘后,便随手将布丢弃在地。
“诺。”方元一弯身便目不斜视地低头,小跑去了旁边的书房取来物件。
等嬴政动作轻雅而熟练地把剑挂在柱子上时,方元也捧着东西出现在了嬴政面前。而后不需要嬴政再开口,方元就自觉地将手中的东西妥帖地平铺在了本该用来就餐的长桌上。
嬴政随手握住笔杆,正要蘸墨汁,却发觉桌上并没有砚台。刚冷笑一声,不待他出声,方元就已经吓得不停颤抖。
“王……!大王!!请饶贱奴一命!”
“饶你一命?你可知你毁了寡人作画的兴致?”
嬴政直着脊背靠在椅背上,眼神和他背部的线条一样冷硬。
“王!王!请允许贱奴用血给王作画!请饶贱奴一命!”方元连连磕头,脑门上很快就磕出了大片血液。血液顺着地砖的缝隙流入,与其中早已干涸的黑红色泽相融。
“……晦气!”嬴政最终还是一脚将方元踹倒在地,“去把墨给孤取来。”
要是平时,他也许有兴趣尝试一下用血作画。但今天他要画的东西,他本能地就不愿意让它沾染上别人的气息,更不愿意用肮脏的血液弄脏它。
方元被踹倒的时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竟然就这么逃过一劫?!又接连磕了两个头谢了秦王不杀之恩后,他才慌忙地起身去取砚台。
嬴政将笔在指尖转了几圈,想着他要画的东西和那个令人惊艳的人有关,心情不由便好了些。
等他再回过神时,面前已不知何时摆放好了砚台,方元唯唯诺诺站在一边也有了一会。
定了定神,嬴政抬笔蘸了墨,在绢布上画着简单的线条与花纹。
只一会,绢布上便完整地出现了一条精美的腰带图样。
“去贵人坊把这条腰带给孤买回来。”嬴政看到方元应声后就要将布接过,想了想又道,“等等。记得带上你平日出宫用的令牌,店老板不卖的话就给他看令牌。”
“诺。”方元轻手轻脚地将绢布叠好放入袖中,额际有血液滴落他也不予理会。
见状嬴政皱了皱眉,“别弄脏了寡人的图和腰带。”
方元闻言浑身一颤,连忙用袖子撸了两把脑门,直把整张脸都擦得鲜血淋漓。
嬴政见此更是不悦地摆了摆手,眼不见为净地道:“罢了罢了,你注意着点快滚吧。”
原本刚恢复些的好心情早不翼而飞,嬴政闲来无事便唤人传膳。
膳房的人最是机灵,时刻都做好了应对各种情况的准备。没多久,长桌就被摆满了食物。正吃到一半,门外就有人传话道——
“制衣局宫人应召叩见王上。”
“高泉宫宫人应召叩见王上。”
“烁阳宫宫人应召叩见王上。”
“芷阳宫………”
嬴政筷子一顿,“一个接一个进来。”
“……诺。”外面片刻寂静后,一道整齐而微弱的声音传入嬴政耳中。
而后直到嬴政快要等得不耐烦了,才有一个人不停抖着身体,一副要哭不哭模样地走了进来。
嬴政只瞥了一眼,便道,“下一个。”
那个宫人闻声当即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一躬身后连忙退了出去。
有了第一个人的例子在,知道不会随随便便出人命后,后面的人也就都陆续跟了上来。
而直到最后一个人站到嬴政面前,嬴政也才一共挑出四个人来。
望着最后那一个明显过于艳丽了些的女人,嬴政不悦地皱了皱眉,“就这么多人了?”
“回王上,是的。”那个女人头低到极致,在嬴政冰冷的目光下几乎想要直接跪下来。
嬴政挥退最后那一个好像狐媚子一样的女人,心想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出现在他的东方师傅面前呢?
而仔细看向那被挑出来的四个人,就能够发现他们最大的特色就是没有特色——都是那种丢在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存在。另一个共同点,则是他们性别都为男。
至于更丑一些的男性,嬴政则认为他们的存在会伤了东方师傅的眼,也都没有录用。
嬴政将筷子放下,视线一一扫过四人。
“你们之中有谁没有净过身的?”【注】
见无人回话,嬴政又道,“有谁识字的?”
“回王上,小奴识字。”只有一个人回话。
嬴政特意多看了那个内侍几眼,确认他真的长得毫无特色后,才点了点头。
声音森冷地交代完主要事情后,平淡无波的声调透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你们四个今后的任务就是去伺候东方大人。若是让寡人知道你们有一丝怠慢,你们都别想要你们的小命了。”
“诺……!”四个人被话中几乎实质化的杀气刺得一激灵,慌忙地齐声应道。
“切记不要透露寡人的身份,你们现在就可以去了。顺便去膳房带上今天做膳食的厨子。”
“诺。”
见四人整齐离去,嬴政走入里间,在床榻上缓缓躺下。双目茫然地望着顶上的黑色床幔。
东方……弋……师傅?
为什么只认识你不到一天,我就不受控制地把你放在心上了呢?
嬴政将手轻按在心口处,感受着其中心脏有力的跳动——
哈。原来我的心还是会跳的。
我的东方师傅……
我的。
注:战国时期的“宦官”可以不是阉人,宦官“悉用阉人”是东汉以后的事情。
又修了bug,好气哦!怎么那么多bug!!
┑( ̄Д  ̄)┍还好更的少,发现的早。【另,今天起一段时间会日更哒,不日更也会周更哒~!】
最后,谢谢小天使無無的营养液,么么哒(づ ̄3 ̄)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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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师徒